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sabbaty】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养成一个富爸爸 　　作者：左进阳 文案 这是一个养子重生“富养”养父的故事，这个故事里有： 养父子相亲相爱那些事儿； 养父开了金手指一般的厨艺； 那些年一起吃喝嫖赌抽的小伙伴； 父母兄弟姐妹大伯小叔三姑六婆间的家长里短； …… CP：养子X养父，1V1，HE 攻：狂犬变忠犬 受：人-妻，圣父，职业为厨师 PS：本文请看为现代架空文 内容标签：年下 边缘恋歌 搜索关键字：主角：梁文杰，文旭 ┃ 配角：付博青，易家宝，金乐诚 ┃ 其它：养父子，年下 　　重生 　　经过十几分钟的干架，梁文杰终于确定，正跟他互殴的少年真真切切是他小学校长的儿子，同他从小学打架打到初中的韩伟，而他，梁文杰，从三十五岁回到了十五岁。这个时候，他还不叫梁文杰，而是叫文杰。 　　"妈-的！真是不令人怀念的狗-屎味。"挥出关键一拳，将韩伟击倒在地，梁文杰吐出一口唾沫，果真带着血水。 　　口中残余的血腥味刺激着梁文杰的大脑，他走到倒地的韩伟身边，一脚踩到韩伟右手手肘关节处。 　　"啊！"韩伟痛呼出声。 　　韩伟因疼痛而开始扭曲的脸取悦了梁文杰，他眯着眼，带着笑，弯腰望着韩伟问，"你说，我再用力踩会怎样？" 　　韩伟疼痛难挡，哪里还有多余精力说话？ 　　梁文杰开心地笑了笑，自己回答道："你的这只手会断掉，你会成为一个残废。"他边说，边慢慢加大了脚上的力气。 　　"别--"巨大的恐惧令韩伟在忍耐痛感之际喊出一个字。他也没有那么天真，知道梁文杰不会因为他的恳求而放过他，韩伟开始拼命挣扎。 　　孰料，梁文杰竟然真的移开了腿！ 　　右手上压力消失，韩伟顾不上身体其他地方的疼痛，连滚带爬站起来，发足狂奔，迅速逃离梁文杰身边。跑出几步，韩伟回头来望，瞧见梁文杰一脸凶恶地看着他，韩伟跑得更快了。 　　梁文杰就站在原地看着韩伟跑远。他的耳边还回荡着那句令他临时收手的劝告："不能日行一善，就不要为恶吧，少为一恶，抵得上日行百善。" 　　最多也就是两个小时前，他才听完死老太婆今日的善恶理念教育，现在他却跨越了二十年的时间，回到了过去，不知道死老太婆如今会在何方。 　　仅此一念间，韩伟彻底从梁文杰视野中消失。 　　"好吧，放过他，接下来百日，我就都不用'日经'痛了。"梁文杰自言自语道。 　　周围没有旁人了，灰败的小矮楼包围着梁文杰，满目都是破落平房，让看了二十年高楼大厦的梁文杰恍惚不已。 　　是梦，还是真实？ 　　梁文杰不禁朝着韩伟离开的方向追去。 　　梁文杰记得曾经那个十五岁，他跟韩伟打过一架，当然，那一年，他跟韩伟不止打过一架，只不过是那一架，他真将韩伟的右手手肘踩碎了，韩伟据说从此成了一个废人。 　　在梁文杰的眼里，韩伟从来就是一个废物。 　　在别人的眼里，他梁文杰三十五年来，恐怕也一直是一个废物。 　　梁文杰从记事起就是跟人打架打架打架；初中毕业被有钱的亲生父亲认回，带去禾江市，学会玩车；大学出国，玩得更开，泡吧、滥交、吸毒；大学毕业回国，和两个朋友合伙开了一家影视投资公司，正事不做，就跟娱乐圈的帅哥靓女厮混；因为吸毒被抓，首次蹲监狱，后来又由于公司涉及的经济案件，作为法人代表，二进宫…… 　　这样糟糕透顶的人生，谁他-妈愿意重来一次啊！ 　　说实话，梁文杰情愿选择每天听死老太婆念叨"勿以善小而不为，勿以恶小而为之"，情愿选择每天日行一善"日经"痛，情愿选择克制自己的恶念…… 　　好吧，没得选择。 　　就像他选择不了自己的生母，那个抛弃他十几年，然后为了让她和她的小儿子过得更好，而将他出卖给他亲爸的所谓亲妈；就像他选择不了自己的生父，那个从来不在乎这个世界上是否有他这个儿子，直到发现他这个私生子还有些利用价值才巴巴找回去，利用价值不存在就再也不闻不问的所谓亲爸。 　　老天就是这他-妈-的操-蛋。 　　"毛毛回来了呀！" 　　恍惚中，梁文杰又看到死老太婆出现在他眼前。定睛一看，眼前这个老太婆比死老太婆笑得更慈祥亲切。记忆深处的某张面容浮现在脑海，与眼前的老太婆逐渐重合。那是梁文杰的奶奶，准确说，是他养父的妈妈，他的养祖母。 　　"回来了。"梁文杰恍惚答着。 　　不知不觉，他追着韩伟，回到了养父的家里。 　　曾经，他跟着亲生父亲回去禾江市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养祖母了。二十年没见，原本以为已经不记得的人，原来记忆还是那般清晰。 　　"毛毛想吃什么？"养祖母热情地问着。 　　梁文杰恍惚地想：她还不知道我不是她亲孙子。 　　"随便。" 　　"想不想喝鸡汤？奶奶杀只鸡给你补补身子，毛毛瘦了，脸上也没有一点气色，上学辛苦了。" 　　上学一点儿都不辛苦，因为他根本没有认真读书。 　　"哦。" 　　看到养祖母处理完鸡留下的一地鸡毛，梁文杰才恍惚想起，农村人家自家会养鸡，且只养母鸡，因为母鸡能下蛋，而这些老母鸡精贵得很，除非过年，平时是不会轻易杀鸡的。 　　养祖母利索地收拾了鸡，又麻利地在院子里的菜地上割青菜。 　　梁文杰茫茫然在一旁看着。记忆中关于养祖母的事情一一回放。 　　相比于脑海中灰白的、朦胧的养祖母的形象，眼前劳作的人似乎苍老许多。面前弯腰割菜的，明明白白是一位生活艰辛的老人，头发花白，瘦骨嶙峋，衣衫老旧。 　　梁文杰发觉他记不起养祖母的具体年龄，只能大致推测她肯定是过了七十。这样的年纪，无论是在哪个年代，都是货真价实的老人，该受到社会的优待，享受子女的孝顺，安心享福才是。然而，养祖母依然每日辛勤劳作。 　　老天对她大约也不是友善的，梁文杰却记得，这是一位开朗爱笑的老太太。生活压弯了她的背脊，岁月风霜了她的容颜，她却笑对人生，在风雨中打磨出璀璨的品格。 　　梁文杰忽而觉得自己二十年的日子都活到了狗身上，三十五岁的他大概同十五岁时的他一般幼稚。他认为老天对不起他，他也就放弃了自己。 　　梁文杰抬头望天。 　　这就是他重生的意义，要活出个人样？ 　　菜地旁边就打着一口水井，养祖母将收割的青菜直接扔到井旁的大水盆里，待会儿马上就能洗菜了。 　　割菜他不成，洗菜他或许可以尝试。 　　梁文杰走到装菜的大水盆边上，对养祖母说："奶奶，我来洗菜。" 　　养祖母笑着露出一口稀疏的牙，"你哪儿会做这个呀！去做作业吧！饭熟了，奶奶叫你。" 　　做作业？那是什么鬼！ 　　梁文杰的脸色瞬间变得比青菜还要绿。 　　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现在是这一年的五一假期，再过一个月，六月上旬，他该参加中考。而且，就是在这一年暑假，他久别的亲妈将出现，他从未谋面的亲爸会与他相认，并马上带他回禾江市。 　　短短一个月时间，他能做什么？ 　　他什么也做不了。 　　六月底，看着差个几十分就能跌出三位数的中考分数，梁文杰的面庞黑如锅底。炎炎夏日，他硬是感觉如坠冰窖，寒冷无比。 　　难道这一次重生，他会比曾经活得更糟糕透顶？ 　　亲情？ 　　七月初，小姑妈要带着她的儿子蔡崇和梁文杰一起去广川市--梁文杰养父文旭工作的城市，度过暑假。 　　记忆里，上学之后的暑假，梁文杰基本上都是到广川同养父文旭一起生活度过。陪同他去广川的，大多数时候是奶奶，偶尔一两次是养父的幺妹，梁文杰的小姑妈，文娟。 　　他们是乘坐火车去广川市。二十年前的火车，梁文杰简直不知道怎么形容--残破残破残破，拥挤拥挤拥挤，吵闹吵闹吵闹，缓慢缓慢缓慢--这都不能表达梁文杰内心感受的万分之一。 　　"让一让，让我们过去。"小姑妈拉扯着嗓门大叫，竭力成为噪音源之一。她护着自己的儿子蔡崇，拼杀着一条能通过的道路。梁文杰可就没人帮忙，只有眼快脚快地跟着小姑妈杀出的路而去。 　　拼拼挤挤，他们终于找到自己的座位--并排的两个座。蔡崇才六岁，无需买票，当然也不可能有座，但他的母亲可不会让他没得坐。 　　梁文杰一落座，小姑妈便冲他嚷嚷道："坐过去一些，让点儿位置给你表弟。"梁文杰朝一旁挪了挪。小姑妈还在嚷，"再过去一些，再过去一些。" 　　表弟屁-股能有多大？他都让出三分之一的位置来了。 　　无论是做文杰时，还是成为梁文杰后，梁文杰向来任性。对这个小姑妈，梁文杰可是一向都没有好感的--又爱贪小便宜，更爱得寸进尺。梁文杰根本不会为了这人收敛自己的性子。 　　虽说他曾经太幼稚，但他如今反正年岁也不大，孩子气就孩子气。 　　梁文杰假意动动，根本不做挪动。"让不了了，再让我就坐不住了。" 　　小姑妈又嚷嚷了几句，见梁文杰没了动静，坐到了梁文杰身旁，再安排儿子蔡崇坐在自己另一边。 　　梁文杰发觉小姑妈的身体在朝自己这边挤压，他略微让了让，不会会儿，他又感觉到挤。 　　梁文杰登时怒了：座位就那么大，他已经让出多余地方了，还能怎么让？再让，难道叫他坐地板不成？梁文杰瞥了眼他脚边周围的行李啊，席地而坐的人啊，心中默然：地板也没得坐。 　　梁文杰朝小姑妈方向用力一挤，一边大着嗓门嚷道："哎哟，要掉下去了，姑妈，坐过去一点儿。" 　　小姑妈大概没有防备梁文杰会来这一招，身子霎时就挪去旁边一截，梁文杰立马占据了，下盘压得牢牢，誓不让小姑妈再抢去。 　　"哎呀！"小姑妈惊呼一声，护着蔡崇，坐稳了，回过神来，噼里啪啦开始数落梁文杰，"你这孩子……" 　　梁文杰将脑袋转到另外一个方向，根本不看她，任她咆哮过耳，不萦于怀，只想着自己的心事。 　　大抵是秉性难移，或者是惯性使然，尽管觉得自己"该活出个人样儿"，然而，这一个月来，梁文杰仍旧如同上辈子的后二十年那般过得浑浑噩噩。只不过，那时，梁文杰无所谓，如今，他有所谓。 　　有没有所谓，他也已经踏上了去往广川市的火车，命运的齿轮循规蹈矩地轱辘向前。这一次，母亲大概还是会来寻他，他依然会见到亲生父亲，并再一次听闻自己的身世。 　　重新经历一次，心情将会是截然不同。曾经是那么高兴，现在么？难以言喻。重来一次，上辈子的愤恨好像也留到了上辈子，只余隐隐的难受和闷闷的疼痛。 　　可他愿意再经历一次这段痛苦的记忆。因为他的朋友在禾江市，他希望能更早遇到他的朋友们，更快认识结交他们，更多时间和他们相伴。而他的亲生父亲在与他相认后，便会带他回去禾江市。 　　亲情他总是无缘的，唯有友情可以追求。 　　亲情？ 　　脑海中忽而闪过养祖母的音容笑貌。 　　梁文杰不由面露苦笑。亲情他现在还是拥有的，只是不知能够拥有到几时。 　　这一个多月来，他从养祖母身上体验到久违的人情温暖。这次跟着小姑妈一起去广川市，按照上辈子来看，那便是与养祖母的永别，要说没有犹豫，毫无依恋，那是不可能的。梁文杰想过请求养祖母代替小姑妈和他一起去广川市，甚至想过寻找借口这个暑假不去广川市。最终，他什么都没有做。 　　他害怕养祖母知道他的身世后，换了态度，变了脸色。 　　上辈子他经历过太多这种事情，母亲、父亲、情人、老师、同学、朋友……有太多太多人，先是对他好，后来却因为一些并不是出自他自身的原因而改了态度，亲近、笑容、喜爱等等变成了无视、冷漠和伤害…… 　　他并不是养祖母的亲孙子，要求养祖母一如既往对他好，实在太过强人所难。人心经不起如此重大的考验，他也没有必要将自己置身于这般境地之中。 　　目前的记忆中全是养祖母对他的好，这很好。带着这份好，他想他能更好的开始这辈子的人生。等到他将来工作，他可以给养祖母寄钱，聊以回报这份好。 　　除了养祖母，当前的"亲人"似乎再没有需要他来回报的了。 　　养祖父为人沉默寡言，几乎从不主动与人交流，这一个多月，梁文杰和他说话的次数一只手都数得过来。梁文杰对他没有什么感觉，回忆上辈子，也没有什么感觉，他似乎只是一个养祖父符号一般的存在。 　　养祖母和养祖父一共有六个孩子，三男三女。长子文昌年轻时去了西北部的大疆省，而后在那边成家立业，是当地的一个小官员，没个三五年，一般不会回乡探亲。次子文武在县城当初中老师，若无大事，只有逢年过节才会回乡看看。长女文慧在梁文杰尚年幼时已然病故，梁文杰对这位可以说是全无印象。三子文旭便是梁文杰的养父了。在文旭之下，还有二女文兰和幺女文娟。 　　文娟嫁的是邻村蔡家村人，与娘家相距不到十分钟步行路程。因而，梁文杰和这位小姑妈相处的时间很多，或许都超过他和养父在一起的时间。至于养父的其他兄弟姐妹，这一个月来，全都没有打过交道，上辈子也都交往得少，谈不上有什么感情。 　　梁文杰脑中回忆起这位小姑妈曾经的所作所为。 　　同样的，自从他跟着亲生父亲回去禾江市之后，再也没见过小姑妈。对于这位的印象亦是停留在二十年前。过往琐事，梁文杰自是记不住，记得的只那么一两件，足以让他对这位姑妈充满恶感。 　　梁文杰八岁那年冬天，养父文旭比起往年来，略微提前回到家乡，说是要给家里盖上新房子。小姑妈得了消息不久，便说她家也要盖新房子，想和娘家一起，砖瓦一起买能便宜些，还可以节约一些人工。 　　她这个提议，说起来是可行的，真也是能省钱的。可实际上，省的却只是她夫家的钱，而且是大大的省。除了最初拿了一笔钱款买了部分建筑材料，并且帮忙着找木匠、工人，往后，小姑妈一分钱都没有再拿出来。可以说，就是文旭一人出钱盖了两栋新房。 　　明面上，小姑妈说是借的哥哥的钱，以后会还的。然而，直到梁文杰跟着亲生父亲走了，这笔钱都没还上。 　　令梁文杰尤其耿耿于怀的是，盖新房第二年的暑假，梁文杰照例到广川养父那里过，不幸生了一场大病，还需要动手术。那时候，养父根本拿不出给他做手术的钱，回乡找亲戚借钱，小姑妈都只给了几百块。 　　回忆着小姑妈的恶心事，不免连带着想起养父的过往种种。 　　养父是个窝囊废 　　在梁文杰的记忆里，养父文旭基本上算是个窝囊废。 　　梁文杰的记忆，最早可以追溯到四五岁时，而那个时候，他就学到了"窝囊废"这个词，正是旁人用来形容他的养父的。 　　梁文杰周岁后，养父就到广川打工了。而他两岁那年，妈妈也到广川去打工。 　　梁文杰四岁的时候，妈妈再次怀孕。那个时候，他还很傻很天真，非常盼望弟弟降生。成天想着养父教导的：要疼爱弟弟，保护他，照顾他，跟他一起玩耍，同他一起长大，要兄弟情深。光想想，似乎都很快乐。 　　他五岁时，妈妈生了，据说真是个弟弟。为什么用"据说"？因为他从未见过这个弟弟。妈妈是在广川生的弟弟，而在那以后，再也没有回过家乡。 　　那年过年，梁文杰问过养父关于妈妈和弟弟的事情，养父什么都没说。开年后，养父又回去广川工作。梁文杰跟着小伙伴们在外面玩时，倒是陆陆续续听到不少内-幕。 　　原来妈妈生的弟弟不是养父的孩子，妈妈生下孩子后，就跟养父离了婚，嫁给了弟弟的亲生父亲。 　　当然，那个时候，梁文杰听到的消息不是这么准确的描述，他听得最多的是："你妈妈跟人跑了"，"你妈妈不要你了"，"文旭女人是个不要脸的"，"文旭是个窝囊废，戴了绿帽子，女人还跟人跑了"…… 　　这些话深深刻在梁文杰脑子里，直到现在他还记得一清二楚。 　　由于妈妈的事情，梁文杰五岁之后，沦为全村孩子们嘲笑和作弄的对象。 　　梁文杰六岁开始上学，就读的小学的生源来自于临近的村庄。他妈妈名叫蔡春梅，是邻村蔡家村人，跟小姑妈的夫家是一个地方。蔡家村也是他所读小学的生源地之一。梁文杰家里的事情在这所小学得到更加广阔迅速而热闹的传播。嘲笑和作弄他的人也越来越多。 　　梁文杰从不畏惧这些。谁笑话他，他就骂回去；谁戏弄他，他就打过去。 　　有些人被他骂或者打得不再招惹他，而有些人却由于他的这种强势回应而来挑衅他。这其中，恩怨纠缠最久最深的，就是梁文杰小学校长的儿子，韩伟。 　　梁文杰不记得韩伟最早是因为什么跟他打架的，那个不重要，反正这位是非常执着地要跟他打架。别的人，同他打了几次，就不再招惹他了，只有韩伟持之以恒挑衅他，连过年都不放过。 　　而过年时，养父是在家的。 　　不记得具体是哪一年，知道梁文杰打了人，问明了事情原委，晓得是韩伟先寻事，亦是韩伟先动的手，养父仍然收拾了不少礼品，带着梁文杰到校长家去赔礼。非逼着梁文杰向韩伟道歉，还要同校长保证，以后再不跟韩伟打架。 　　又不是他想跟韩伟打，是韩伟总在找他的事！ 　　梁文杰心中愤愤不平，顶撞了养父。那个年纪，梁文杰已经大概理解了"窝囊废"的意思。激愤之下，有些话脱口而出。 　　自己窝囊，还逼着他也做个窝囊废！ 　　梁文杰清楚记得，他说过这句话。 　　是很过分，但事实上，他到现在依然这般认为--养父活得很窝囊。 　　他九岁大病那段时间，几乎一天到晚都听到或见到养父在求人，东凑西凑却也凑不齐给他做手术的钱。 　　那个时候，忍受着病痛的折磨，梁文杰真真切切体会到钱的好处，也日益加深对于养父窝囊的印象。 　　他小学毕业那年，养父罕见的要求家里当年不要将他送到广川过暑假。而后，他上了初中，居然从别的不认识的同学那里听说，养父在广川丢了工作！那时候，他又学会并深记了一个词语--无业游民。 　　梁文杰是在县城读的初中，养父让在县城教初中的二伯文武帮忙给他安排的学校。他住校，但每天去二伯家吃饭，他每个月也是从二伯这里领取生活费。 　　二伯是典型的"妻管严"，什么都听二伯母的，二伯家由二伯母当家。所以，梁文杰其实是从二伯母手上领取生活费。 　　二伯母不是个慷慨大方的主儿，每次梁文杰找她要钱，她那表情，好像梁文杰花费的是她家的钱似的。 　　梁文杰不止一次听到她和二伯这样说，"文杰从我这里拿了十块钱，你帮我记下，免得我一会儿忘了"，"文杰这个月的花费超支了，再不给他钱了"，"一年一结不太好啊，跟你三弟说说，半年，或者一个季度结一次钱，让他先将文杰下学期的生活费给了"…… 　　二伯母并不介意是否是当着梁文杰的面儿说这些。 　　而当二伯母也听说养父失业，那对着梁文杰的脸色--梁文杰完全不想回忆。 　　县城的孩子家境大多都比梁文杰好，吃穿用度都与梁文杰不同，精气神都和梁文杰有异。梁文杰能十分明显地感受到自己跟同学有所差别。而在他的父亲没有工作传闻之后，他的家庭状况也很快曝光。 　　这一回，没有多少嘲笑和作弄，更多的是疏远和隔绝。好像他不应该出现在那个群体里一般，大家都要将他忽视遗忘。 　　初一暑假，梁文杰不愿意去广川。初二暑假，也就是现今的去年，奶奶带他去了。目前是初三暑假，那个事发的暑假。而后，他也没再见过养父。 　　梁文杰仔细回忆，发现根本记不起养父的面容。毕竟，他同养父生活在一起的日子算不上多，何况已经相隔了二十年，而且，他对养父的印象实在是谈不上好。对于那些不太好的，无论是事，或者是人，人类总是倾向于忘记的。 　　不知道养父是否知道自己不是他的亲生儿子？ 　　似乎不论是否知道，全都彰显着他的"窝囊"。 　　养父是个美男子 　　下火车，依然是人挤人。 　　梁文杰恍恍惚惚地跟在小姑妈和表弟身后，挤挤撞撞。这趟火车不知道是坐了一天一夜，还是两天一夜，坐得梁文杰晕头转向。他们的车票是硬座，不可能睡得好，而且在火车上也吃不好，梁文杰又一直沉浸在回忆里，很是有不知今夕何夕的惘然。一趟火车，将梁文杰的精神蹂-躏得萎靡不振。 　　室外阳光灿烂，照在人身上，有灼烧的痛。梁文杰却感觉，体内颓靡之气从皮肤蒸腾而出，心底逐渐温暖。梁文杰眯着眼，瞅了瞅天，真想睡死在那一片蔚蓝白云里。 　　一晃眼，瞥见小姑妈到公用电话亭打电话，梁文杰心头阴影起。二十年前的这个时代，移动电话还是稀罕物！梁文杰烦躁了，肯定不只是电话，此时的其他很多物品必定都远远不及二十年后。吃不好、睡不好，玩也不会好，这让他怎么过？这一次重生，他一定会比曾经生活得更糟糕透顶。一定的！ 　　"哗啦啦"突然下起雨，梁文杰略微一愣神，豆大的雨珠便串成了线，将他淋个透湿。梁文杰回过神来，撒腿跑向有遮挡的地方，不管那里已经聚集了多少人，拼尽全力向里面挤。挨白眼，遭谩骂，梁文杰全都不顾--嘲笑的嘴脸眼色他经历过太多，这些人的，对他完全形不成杀伤力。 　　梁文杰再次抬头望天，发现刚刚他瞧见的晴空的对面是漫天乌云，而晴空依然是晴空。这在南方城市实在是十分常见的景象，不论是从前，还是将来。哪怕走在太阳底下，你也随时可能被浇一身雨水。老天的喜怒无常，通过这里的天气展现得淋漓尽致。 　　不到半个小时，雨停了。太阳照旧火热地炙烤大地，经过刚才洒下的雨水，天地间好似成了一个大蒸笼，他们这些人全都是蒸笼里的包子。那滋味，谁经历过谁心里清楚有多么难受。 　　梁文杰随着人流去小姑妈打电话的电话亭找她，小姑妈抱紧蔡崇，左顾右盼，神色紧张，看到梁文杰，张口就骂："你死哪儿去了！怎么可以乱跑，被人贩子拐走了怎么好！" 　　梁文杰不知道她脸上的紧张，是担心他失踪，还是害怕自己的儿子被人群卷走。或许是在思考这个问题，梁文杰默默承受小姑妈的责骂，没有生起丝毫反驳的心思。 　　足足责备了梁文杰十多分钟，小姑妈才停下来，说要去找车，"你爸爸已经回家去等我们了，我们赶紧过去。马上就要见到爸爸了，你高不高兴呀？" 　　望着小姑妈的笑脸，梁文杰默然，她变脸跟这天气变化一般快。 　　正想着，天空又飘起细雨，小姑妈也跟着再次变脸，大骂梁文杰拖拉，害得他们又遇到雨。 　　如此好一通折腾，再半个小时候后，梁文杰终于跟小姑妈和表弟一起坐上了一辆小面包车。经过四十分钟左右的车程，他们到达梁文杰养父居住的地方。 　　六岁的小表弟睡着了，梁文杰私心以为，蔡崇是晕过去了。小姑妈抱着儿子下车，梁文杰背起自己的背包，还要帮忙拎出小姑妈的旅行袋，以及提着小姑妈给养父带的家乡特产--奶奶腌制的萝卜、晒干的长豆角和制作的红薯粉。 　　双肩沉沉，双臂酸酸，双手痛痛，梁文杰心头又是一阵恍惚，有多少年，他没受过这样的罪了？那些跟着亲爸回去禾江市的岁月，他几乎都是一卡在手，百事不愁，出国都不需要带行李的，绝对不会身载十多斤负荷走路！ 　　往事不可追！ 　　不对，好像应该算是将来事，犹可追！ 　　梁文杰精神抖擞了些，肩膀更被压塌了些。 　　小姑妈又要找电话亭，她说她抱着儿子不方便，让梁文杰给他爸打电话，说他们已经到了，让文旭来接他们。 　　梁文杰望望眼前的楼房，看看"新星花园"四个醒目大字，又望望小姑妈，问道："是住在新星花园吗？" 　　"是啊。" 　　"这不就是了。"手没空，梁文杰朝着小区方向扬扬脖子示意。 　　"没到家啊。" 　　梁文杰默然。看着小姑妈半晌后，再问："知道门牌号吗？" 　　"你爸说过，我记得！挨区四单元六零八号。" 　　梁文杰瞧着小姑妈的得意劲儿，感到很是无语。记得门牌号却找不到门，到底有什么可得意的！ 　　"我知道怎么走。"梁文杰淡淡道，他就一点儿都不觉得得意。 　　"哦哦，你去年来过，还记得是不？那你带路。" 　　好吧，他或许是去年来过，但那也是二十年前的去年，他能记得路就出鬼了。 　　梁文杰可不会让人知晓这一点，他默默认路。 　　挨区四单元六零八号。 　　挨区--A区，在这里就能看到"新星花园"的分区标注，进门的那一排楼房上都刷着鲜红硕大的"A区"字样。 　　梁文杰率先朝大门口走去。 　　没走几步，梁文杰注意到从大门出来的一个人。 　　那是个青年男子，三十出头年纪，面貌清俊，身材颀长，简简单单的白衬衣黑长裤，却给人格外干净的感觉。他这般缓步走来，仿若从黑白电影中走出来的青年才俊，沉静温和，用自身的简洁给予观者惊艳炫目的感官体验和安宁平和的心灵感悟。 　　梁文杰怔怔然，他从来不知道世界上还会有此等毓秀人物。 　　梁文杰曾经被某位朋友拉着去游过黄山，他本没那个闲情爬山，但登过黄山之顶。他知晓有"五岳归来不看山，黄山归来不看岳"的说法。除了黄山，他没有去过别的名山，然而，在黄山之顶，他真正觉得，完全没有必要再去看别的山。 　　此时迎面朝着梁文杰走来的这人，予以他身处黄山之上的感受。那人莫不是由黄山之灵秀孕育而出的？ 　　"三哥！" 　　小姑妈的大嗓门，将梁文杰从黄山之巅振回水平面上。 　　梁文杰心中大震。 　　小姑妈的三哥，那不就是他的养父了？ 　　可是，他的养父怎么会是这般气若谪仙的？ 　　谪仙已经走到梁文杰近前。梁文杰光注意他的从容姿态，没发觉他步履频率有多快。 　　这人当真就是文旭。 　　文旭对着文娟笑笑招呼，"小妹。"视线随即凝聚到梁文杰身上，"毛毛瘦了，好像长高了点儿。"边说边接过梁文杰手上提着的特产，拎着的旅行袋，又要卸下梁文杰肩头的背包。 　　"毛毛"是他们的家乡话，等同于普通话里的"宝宝"。家乡的男孩子半数以上小时候都被称呼为"毛毛"，到读书的年纪才会取正式的名字。而大多长辈仍然会叫他们"毛毛"，直到男孩子成家立业，生下自己的"毛毛"。 　　被爷爷奶奶叫"毛毛"时，梁文杰除了有所感触，倒没有别的感觉。这时听到文旭也这么叫他，梁文杰感到不是一点两点的别扭。 　　虽说他现在的身体只有十五岁，可他实际上是活了三十五年，跟他的养父同年，而他饱经沧桑的心理年龄绝对有100+。面前这男人，尽管顶着他养父的名，看起来三十五都没有，梁文杰心里接受不了比自己"嫩"的父亲。 　　梁文杰闷闷道："别叫我'毛毛'。" 　　文旭一愣，而后笑着继续将梁文杰的大背包背到自己肩上。"饿了吧，家里已经煲着汤，回去就可以喝了。" 　　见到梁文杰点头，文旭才后知后觉发现，"咦，你这背包的背带好像是湿的……"再摸摸背包身上，发觉也是湿的。 　　文娟插嘴道："我们一出火车站就下雨啦，好突然的。广川这天气真是见了鬼了，太阳出得好好的，说下雨就下雨。一边出着太阳，还一边也下雨。" 　　梁文杰也是个后知后觉的，此刻才看到自己身上的负重都由文旭肩挑手拎了。 　　梁文杰又开始恍惚。 　　他先前完全没有意识到肩负的重物都被文旭接过去了。文旭接的顺手自然，他也似乎习以为常，好像文旭为他做的，他一贯都是认为理所当然--以前，他以为文旭是他亲生父亲嘛！现在…… 　　梁文杰瞧瞧文旭肩上、手上的物品，想着要不要分担部分。肩膀和手掌实在是隐隐作痛。 　　文旭温润的手掌先覆盖到梁文杰的头顶，"你淋雨了吗？头发也有些湿。" 　　梁文杰看到文旭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关切忧心。 　　广川市今日的阳光非常好--哪怕是下雨的时候，因而梁文杰之前淋过的雨，已经被蒸发得差不多了，他就没感觉自己头发湿、衣服湿的。 　　"已经干了。"梁文杰避重就轻回答道。 　　文旭摸摸梁文杰的额头，没有过热，担忧的神色稍稍减轻了点儿，"快回去，好好泡个热水澡。"说着，他加快前进的步伐。负荷十几斤的多余物品，令他的优雅身姿变成步履蹒跚，急切赶路的心情这次轻易显现，梁文杰看得分明。 　　梁文杰要接过文旭手上提着的家乡特产，"我来提一个吧。" 　　文旭笑笑，拍拍他的手背，再推开，"没事儿，这个不重。" 　　梁文杰默然，这袋是三样物品里最重的，估计直接都能有十斤了。 　　梁文杰坚持，"我来提。" 　　文旭笑着将旅行袋递给了他，"你提这个。"这是三样物品里最轻的一个。 　　梁文杰还想再争取一下更重的，文娟插言道："我也要洗澡，崇崇也要洗个澡。" 　　文旭的视线转移到文娟处，他一边快步走着，一边问文娟："小妹你也淋雨了？崇崇这是怎样了？"他看着文娟和蔡崇的神色同样是非常担心。 　　梁文杰见到，心里莫名生出一股酸涩，也不想再坚持帮文旭分担重物了。 　　文娟嗓门依然大："我们没淋雨。我和崇崇躲在电话亭里避雨，文杰一个转眼就跑不见人影。崇崇睡着了，这一天，把他累的、热的。广川真热，比家乡热多了，三哥你怎么受得了的哟……" 　　在文娟的喋喋不休中，他们回到了文旭在广川的住处。 　　这是一套两室一厅房，房子不怎么大，梁文杰目测大概只三、四十平，整个房子还没他亲爸在禾江市住宅的厕所大。房子半旧不新，装修简单，家里陈设也很少。 　　文娟一进屋就问东问西，拜她的八卦所赐，梁文杰听到不少信息。原来这房子是文旭前不久才租的，或许就是为了他们来广川而特意租的。 　　"这是给你新买的睡衣，水烧好了，快去洗澡。" 　　梁文杰被文旭推进浴室，脸立刻就黑了，居然没有热水器！ 　　这一次重生，他一定会比曾经生活得更糟糕透顶。一定的！ 　　同床共枕 　　梁文杰洗完澡，出了浴室，脸依然黑黑的。这个年代，广川市竟然都没有普及热水器，难道一定要去禾江市才能享受到现代科技文明生活？ 　　一见到梁文杰，文娟就凑上前，上上下下打量他--身上的衣服。"这就是三哥你给文杰买的新衣服呀？"文娟冲着厨房方向吼，"这衣服怎么看着像内衣，这能穿着出门上街吗？" 　　文旭端着一碗汤出来，递给梁文杰，"来，先喝碗汤，待会儿就可以吃饭了。"见梁文杰接过后，文旭才笑着同文娟解释，"这是睡衣，睡觉的时候穿的，不穿出门。" 　　文娟愣了愣，而后大大惊讶，"专门买的睡觉穿？新衣服？" 　　文旭点点头，笑道："给你和崇崇也各买了一套。" 　　文娟惊喜不已，"给我和崇崇也买了？快拿出来我看看！" 　　蔡崇小朋友这个时候也是醒着的，听说有新衣服，跟他妈妈一样兴奋。 　　文旭拿出一大一小两套睡衣给文娟去看。再来到正喝汤的梁文杰身边，问他："衣服合身吗？" 　　梁文杰点头。衣服稍微偏大，也能算是合身。 　　文旭笑得舒心了些，他看看梁文杰手里端着的汤碗见底，忙伸手准备接过来，"我再给你添一碗。" 　　梁文杰让开文旭的手，"我自己去添。" 　　文旭也不坚持，只是叮嘱道："多添些，有很多。" 　　文旭本要同梁文杰一起去厨房，那边看过新衣服的文娟跑来跟文旭发感慨。"三哥，睡觉穿的衣服咋还用特意买新的呢？你看着多好的衣服，又不好意思穿出门，多浪费啊！下次你给我和崇崇买衣服，就不要买这种不能穿出门的了！" 　　朝着厨房走去的梁文杰，听得内伤：这思想，距离现代文明是多么遥远啊……梁文杰这下不仅是脸黑了，背后似乎都凝聚了一团黑气。这黑气若是能凝实成文字，该会显示出"人生无望"四个大黑字。 　　晚餐颇为丰盛，还意外的美味。文旭不仅汤煲得靓，各色菜式都做得十分可口。梁文杰也算是吃遍中外美食的，一下子竟想不起吃过的哪些餐厅能比文旭做的更好吃。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无敌美味的家常菜？只不过，人家都是怀念的妈妈的味道，他这是养父做的。 　　梁文杰一个恍惚将自己给吃撑了。 　　"嗝--嗝--"晚饭后的两个小时，梁文杰一直处于这个状态，可把文旭焦急坏了，围着他团团转，各种想办法治打嗝，都没有效果。 　　在蔡崇上床睡觉之后，文旭终于放弃治疗梁文杰。"你也去睡觉吧。" 　　"嗝--"梁文杰又喷文旭一声嗝。 　　文旭摸摸梁文杰的头，"睡着或许就好了。" 　　"嗝--"梁文杰躺到床上，还是这个状态。 　　一直打嗝怎么可能睡得着？梁文杰在床上翻来覆去，打嗝来打嗝去，最后感觉趴着时，打嗝频率好像降低了。 　　梁文杰趴了一阵，文旭进房来了。 　　"还在打嗝吗？"文旭一边走向卧床，一边问着。 　　梁文杰微微侧头，看到文旭换了衣服，头发微湿，应该是洗过澡了。梁文杰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这里只有两个房间，小姑妈和小表弟一间了，他自然是跟文旭一间。而目前他躺着的这间房里只有他身下这一张床！ 　　也就是说，他要和文旭同、床、共、枕！ 　　梁文杰立刻坐了起来。 　　与此同时，文旭说道："身子转过来，我再给你揉揉肠胃。" 　　文旭话音落地，梁文杰已经坐直身子，文旭愣了愣，发觉梁文杰直直望着自己，他疑惑问道："怎么了？" 　　这二十年来，梁文杰习惯一个人睡了，躺到他床上的男人，都是被他往死里干的。 　　梁文杰移开视线。他身体年龄十五，但心理年龄已经100+，他不会有冲动夜袭文旭的。 　　"没什么。"梁文杰闷声道，复又躺下。 　　文旭尽管好奇梁文杰的心思，却也不刨根问底，他伸手预备给梁文杰揉揉肠胃。 　　梁文杰压根儿没注意文旭先前说过的话，文旭的右手贴到他衣服上揉揉时，梁文杰立时惊得弹起，他远离文旭，惊疑望向他，"你干嘛？"怎么可以煽风点火！他心理年龄是100+，但身体年龄可是十五岁啊！这个年龄的身体是经不起任何诱-惑的！ 　　文旭呆了呆，大概没想到梁文杰反应这么大。"准备给你揉揉肠胃。"文旭低声解释着，稍顿，又问道："你已经好了，不打嗝了？" 　　"咦？好像是不打嗝了。"瞧把他吓得，嗝也不打了。 　　"那就睡吧。"文旭上床躺下。 　　梁文杰看了看横陈在他眼前的美男，也默默躺下，身体移到贴墙边。 　　"不要靠墙，睡过来些。"文旭说着，身体还朝床外挪了位置。 　　梁文杰翻身侧躺，面朝墙壁，背对文旭，"没有靠墙。" 　　文旭横臂揽腰将不听劝告的梁文杰拉离墙壁，"再睡过来些。"而后放开梁文杰，去关灯。 　　梁文杰又被惊了一下，差点儿再次弹起，他竭力保持镇定，任由文旭抱着他拖动。屋里一黑，周身显得安静极了，梁文杰仿若都听到自己"砰砰"狂跳的心跳声。 　　他心理年龄100+了，淡定淡定。梁文杰默默告诫自己。 　　不知道过了多久，梁文杰耳边听到的不再是自己狂放的心跳，而是平和绵长的呼吸声，是文旭的，他应该已经睡着了。 　　梁文杰真的淡定了。睡着就好了，他怎样，文旭不会再知道。当然，他也不能怎样，好歹同在一张床上，他动静大些，文旭随时可能醒来。梁文杰小心翼翼地翻身，仰躺着。 　　他睡不着。 　　一米五的床，他连身姿都舒展不开，何况，旁边还躺着一个男人。 　　好吧，这男人是他养父，他不该对他产生任何想法--这是不可能的。这男人跟他记忆里的差距不要太大！梁文杰满脑子都是在想文旭--当然，不是想入非非的想。 　　曾经十五岁的那个文杰，一直看不起自己的父亲，对文旭没有好印象。跟着亲生父亲走后，生活一直在发生着戏剧性的变化。从明白亲生父母认回他的目的后，他对所有认识、知道的人都是深深厌恶。经过二十年时间的冲刷，记忆中养父的形象完全模糊，只留下那些不好的感受。 　　于是，在梁文杰的记忆里，养父文旭是一位身形都不明朗的窝囊废。而今天他看到的呢？一个温柔体贴对他充满关爱的父亲。 　　文旭知不知道他不是他的亲生儿子？ 　　梁文杰原本以为，这个问题没有意义，无论答案是哪一个，都不能改变他对文旭的坏印象。假如文旭不知道，那是有够蠢的；如果是知道，那是得有多窝囊。 　　然而，如今，他感受到了文旭对他的好，他无法再将"愚蠢"和"窝囊"这些词安加到文旭身上。 　　文旭不蠢，文旭不是窝囊，那么，如果文旭知道他不是他的亲生儿子…… 　　梁文杰到了天亮才迷迷蒙蒙睡去。这时候，文旭都睡足自然醒了。 　　文旭做好了早饭，来叫梁文杰起床。 　　梁文杰迷糊间，以为回到遥远的颓废年岁，酒店服务人员在提供叫醒服务。他气恼地将手中能抓到的枕头向吵到他的声音源头砸去，恶声恶气道："滚！别烦我！" 　　蓦地，梁文杰意识到不对，他猛然睁开眼，正对上文旭惊愕的双眸。 　　梁文杰烦躁地扒拉一下额前的头发，稳住情绪，装作若无其事对文旭说："我马上起来。" 　　文旭笑了，"好，洗漱完到厨房来吃早饭。"然后离开房间。 　　梁文杰忍受着睡眠时间不足导致的头晕目眩，起床刷牙洗脸，再去厨房觅食。 　　早餐也非常丰盛，可惜梁文杰毫无胃口，随便吃了两口，就吃不下了。 　　"怎么不吃了？"文旭忧虑问道。 　　"不想吃。"梁文杰编不出好的借口。 　　"是不是不合胃口？你想吃什么？我再做。" 　　"不用，这些就挺好。"梁文杰只得继续喝粥。缓缓地舀，徐徐地送，慢慢地吞，他喝一口粥的时间，蔡崇小朋友已经吃完一个包子。 　　文旭又问梁文杰："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嗯，"梁文杰承认，"头有点儿晕。"说着，他放弃喝粥，准备跟文旭说他想睡回笼觉。 　　文旭脸色忽地大变，"头晕？持续多久了？" 　　梁文杰对文旭的反应感到奇怪，"就今天早上起来。" 　　文旭脸色和缓了些，"是不是不吃了？"见梁文杰点头，他又道，"那去换身衣服，我带你去医院看看。" 　　去医院？ 　　太大惊小怪了吧！只是头晕而已啊！而且，他就是因为没睡好觉罢了。 　　"不用吧，我昨晚没睡好，所以早上起来有点儿头晕。" 　　"哦。"文旭露出释然神色。梁文杰以为这事到此为止了，他可以去补觉了，谁料到，文旭依然说道："还是去医院看看。" 　　到底为什么这么执着地要去医院啊！就只是头晕，头晕而已！ 　　草莓蛋糕 　　去了医院，竟然还拍了片，害得梁文杰都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得了重病。一通折腾，医生说至少三天后再来拿结果。梁文杰登时就想晕过去，他好困的有木有！浪费一早上的时间，是为了什么？ 　　梁文杰瞪文旭这个罪魁祸首。 　　文旭笑笑问梁文杰："到中午了，该吃午饭了，你想吃什么？" 　　梁文杰气闷，"不想吃，我只想睡。" 　　"回去你就先睡会儿，饭好了，我再叫你起来吃。想吃什么？" 　　梁文杰不搭理他。 　　文旭自己想菜品，"鱼头汤怎样？" 　　"不吃鱼头。" 　　"那鲫鱼汤？记得你很爱吃鱼的呀。" 　　"嗯，鲫鱼汤可以。"他是爱吃鱼，但不吃鱼头，不知道什么时候养出的挑嘴的毛病，肯定是离开这位养父，跟着亲爸去吃香的喝辣的之后。 　　两人谈论着中午的菜色，坐上回家的公共汽车。汽车上人很多，梁文杰瞧见文旭护着有一般成人身高的自己，如同小姑妈护犊子似的护着六岁小表弟。 　　汽车开了几站路，文旭身上发出"嘀嘀"响声。梁文杰看到文旭翻起腰间挂着的一个小盒子看，上面显示出"速回电，春梅。"几个字。 　　梁文杰意识到这设备是啥了。BP机，传说中的远古通讯机器，竟然存活在这个年代？梁文杰的脸色又阴了阴，而当他分析出"春梅"很有可能是自己的亲妈"蔡春梅"时，脸色黑成炭。 　　文旭看了BP机消息，面露为难，瞧见梁文杰的脸色，神情更添担忧，"哪里难受？" 　　梁文杰只摇头，不说话。 　　"马上就到家了。"文旭安慰他。 　　下了汽车，文旭让梁文杰先回家，他去菜场买菜。 　　尽管很困，若与养父分开，梁文杰却又莫名心生不舍，"一起去。" 　　文旭笑笑，"你不是很困吗？先回去睡觉。" 　　梁文杰坚持，"一起去菜场，再一起回家。" 　　文旭笑着带梁文杰去菜场，一路上，他为梁文杰介绍周边环境设施。 　　菜场又吵又脏又乱，梁文杰脸又黑黑。他实在是非常非常讨厌脏乱吵的地方。肮脏的地板让他想起监狱那个龌龊的地方。 　　"这边走，当心踩到水。" 　　文旭拉着梁文杰朝一旁让了让，避过一滩污黑积水。 　　梁文杰从恍惚中回过神，入目的是文旭身上洁白的衬衣。再抬头，看到的是和煦温暖而关切的笑脸。 　　他脸上好像一直都带着笑，梁文杰想着，不自觉地也对着文旭笑了笑。 　　卖鱼的地方，比别处更加脏乱吵。 　　鱼摊老板是个挺着啤酒肚的中年男人，底气十足，嗓门洪亮。"您要鲫鱼呀！这一缸，还有这一缸，都有。您自己看，还是我给您捉一条看看？您要自己看呀！好嘞，慢慢看！"他的脸上也是笑颜常开。招呼了文旭，他又笑脸迎向别的客人。 　　文旭看好了一条鲫鱼，自己动手捉了起来。 　　鱼尾摆动，上下拍打水面，溅起一串漂亮的水珠，文旭身上沾到不少，洁白的衬衣透明了好几块。 　　"让老板给你捞鱼。"梁文杰对文旭说道。 　　"什么？"文旭看向梁文杰，身子也朝他方向倾过来些。 　　梁文杰用上力，冲着文旭大吼："我说，让老板给你捞鱼！" 　　文旭笑道："我已经捞起来了。你看。"他还将手中拼命挣扎的鲫鱼拿给梁文杰瞧。 　　鲫鱼在文旭手中使劲摆动，就是挣脱不开文旭的手掌。 　　见梁文杰不再说话，文旭又去看鲫鱼，梁文杰也不知道他看了些啥，将那条鲫鱼放回鱼缸里，又重新捞起一条，这条看过后，捉着给老板，让他称量。 　　打了秤，付完钱，文旭提着买到的鲫鱼，带领梁文杰去下一个摊点。 　　梁文杰发现，文旭此时，不仅衬衣湿了些，裤子腿脚也沾上了些泥水。然而，他还是觉得养父看着十分干净。贬入人间的仙人，自是要在人间好好过日子。 　　文旭买鱼似是很娴熟，梁文杰自己可是一次都没有买过菜的。 　　梁文杰好奇问文旭，"你刚刚为什么不选第一条鲫鱼？" 　　文旭同梁文杰讲解起买鲫鱼的技巧。文旭现在手中没有鱼，不方便为梁文杰具体分析。"下次选鱼的时候，再给你对照讲。"而后，到了下一个菜摊，文旭边挑菜，边向梁文杰分析挑选要素。 　　这般讲讲挑挑，文旭买了十几样菜色。梁文杰预计今天的午饭也会很丰盛。 　　出了菜场，梁文杰看到不远处有一家蛋糕店。梁文杰不由朝那边走去。文旭注意到，望了望，问梁文杰："想吃蛋糕？" 　　梁文杰点头。这个爱好，也是跟着他的亲爸回去禾江市以后养成的。 　　文旭笑着带梁文杰过去，梁文杰挑选了一小块草莓蛋糕。他其实很想每个口味的蛋糕都买来尝一尝，但文旭不是有钱的亲爸，没那个经济能力让他浪费。 　　尽管不想糟蹋文旭的钱，梁文杰发觉他好似办不到。不知道是这家蛋糕店的档次太低，还是二十年前的蛋糕制作水平整体太差，买的那块蛋糕一点儿都不好吃。梁文杰吃了一口，就有扔掉的冲动。 　　不动声色将蛋糕重新装起来，梁文杰想，就算要扔，也要找个文旭看不见的时间地点扔。 　　终于回到家。 　　文娟和蔡崇热情地迎接归家的文旭和梁文杰父子。 　　"文杰有没有怎样？"文娟率先关心梁文杰的病情。 　　文旭答道："没事。" 　　文娟宽慰了，"我就说他没事嘛。"看到文旭手上提的菜，她又开心了，"怎么买了这么多菜呀！" 　　文娟接过文旭手上的部分菜，兄妹两个朝厨房去，准备做饭。蔡崇去拉他妈妈的手，胖手指直指着梁文杰手中的蛋糕，"我想吃那个。" 　　"哎哟！那是--蛋糕吧？"文娟惊讶道，她看向文旭，"三哥，你还买了这个呀！买了几个？" 　　文旭略感抱歉，"这次只买了一块。"他为梁文杰买蛋糕时，忘了家里还有个小外甥。 　　文娟又看向梁文杰，"文杰，你分给崇崇吃几口。" 　　梁文杰将整个蛋糕都递给蔡崇，"你全吃了，我去睡觉。"后一句是对着文旭说的。 　　躺在床上，梁文杰还是睡不着。折腾了一上午，他现在睡意全无，只是略感疲惫。 　　文旭来叫梁文杰吃饭时，梁文杰神态就显得萎靡不振。 　　文旭摸摸梁文杰的头，宽慰他，"先吃饭，吃了饭我再去给你买个蛋糕。" 　　梁文杰睁着略显迷茫的双眼，望着文旭，很是诚恳道："不用了，我一点儿都不想吃蛋糕。" 　　文旭只是笑笑，叫梁文杰快起床吃饭。 　　吃过午饭，梁文杰又回床躺着。这次睡着了。睡了两个小时左右，梁文杰醒了。自己起床，出了房门，看到在做清洁的文旭。 　　文旭瞧见梁文杰，笑道："起来了。厨房有蛋糕。" 　　咦，还是给他买蛋糕了么？ 　　梁文杰去厨房看，果然有块那家店的草莓蛋糕，原封不动地静静等在那儿。 　　梁文杰很是感动，文旭对他真好，他有种立即开动吃光光这个蛋糕的冲动。不过想到早上尝试吃的那个蛋糕的口感，梁文杰的冲动被抑制了，他扭头去卫生间，决定先处理个人清洁问题。 　　文旭到底知不知道他不是他儿子？梁文杰一边嘘嘘一边想。 　　等梁文杰再去厨房，想着怎么解决蛋糕时，看到小表弟蔡崇正在解决他的蛋糕。梁文杰有种将蔡崇和蛋糕一起解决掉的冲动。 　　"谁准许你吃我的蛋糕的？"梁文杰压低声音，恶狠狠质问蔡崇。 　　蔡崇惧怕地抱着吃到一半的草莓蛋糕跑出厨房去找他妈。 　　"怎么了？怎么了？"文娟的大嗓门立刻就贯穿整个屋子。 　　梁文杰一走出厨房，文娟的训斥随即到来。"你怎么能欺负你弟弟！" 　　梁文杰没好气道："我怎么欺负他了？我把我的蛋糕都给他吃了。" 　　文娟被噎住。"你表弟饿了，我就让他把蛋糕吃了。你是哥哥，要让着弟弟。你想吃，再叫你爸去买啊……" 　　梁文杰顿时火大，蔡崇要吃蛋糕，你怎么自己不知道要去买，就知道白吃他的--那可是养父给他买的！ 　　正在这时，文旭开门进来。他手里提着簸箕，梁文杰推测他刚刚出去倒垃圾了。 　　望着梁文杰怒气冲冲的面色，文旭问道："怎么了？" 　　文娟恶人先告状，"崇崇吃了蛋糕，文杰就要打他，崇崇怕得都哭了，文杰怎么做哥哥的？这么欺负自己弟弟！三哥，你要好好说说他……" 　　擦！ 　　文娟的妈是他奶奶，他就不骂她娘了！ 　　文娟告状完，文旭便将视线从梁文杰身上移到蔡崇身上。他将手中簸箕随手放到墙边，走向蔡崇去安慰他。文旭摸摸蔡崇的头，温柔宽慰他，"没事了，别哭，文杰哥哥不会打你的……" 　　原本只是掉了几颗金豆子的蔡崇，立马就嚎啕大哭起来。 　　梁文杰心中发誓，逮到机会，他一定会狠狠揍一顿蔡崇，落实他要打他的罪名。 　　文娟不再怒视梁文杰，心碎地去哄她儿子，"别哭别哭！蛋糕有很多，想吃就叫舅舅买……" 　　文旭也从旁附和，"是是，舅舅每天都给你买蛋糕吃，别哭了。" 　　或许是为了证明自己的言论，文旭立即出门又买了两块同家店的草莓蛋糕回来。 　　梁文杰不接受自己的那一份，"都给表弟，我不要。" 　　文旭眼中露出为难之色，似乎还夹杂着些许难过。 　　梁文杰解释道："这家的蛋糕一点儿都不好吃，我完全不想吃。" 　　文旭笑了，"爸爸明天去给你买更好吃的店的。" 　　梁文杰点点头，"嗯"了声。 　　文旭笑容更明媚几分。 　　梁文杰也不由笑了起来。 　　"嘀嘀"声响起，文旭的BP机又来消息。 　　文旭看过消息后，犹疑地问梁文杰："阿杰，你还记得妈妈吗？" 　　梁文杰尚未笑开的笑容褪去。 　　名为"母亲" 　　他当然记得那个名为他"母亲"的女人。梁文杰臭着脸，对文旭冷冷道："不记得。" 　　文旭小心翼翼说道："你妈妈现在也在广川市，她想见见你。" 　　"不想见。"梁文杰扭头走开。 　　他想去找点儿什么玩的开心一下，发现完全找不到。这个家里唯一的娱乐设施，是电视机，还是一台小得要死、不知道多少尺寸的黑白电视机！ 　　黑白的！梁文杰真是对此年代的现代科技绝望了。 　　此刻，这台黑白小电视机正被文娟和蔡崇母子霸占着。他们俩人倒是看得津津有味。 　　"我要出门。"梁文杰同文旭报告行踪。 　　文旭正在拨电话，听到梁文杰的声音，放下话筒，问他："你要去哪儿？" 　　"随便走走。" 　　"稍等下，我带你出去。" 　　"不用了。" 　　"这里你人生地不熟的，走丢了，怎么办？" 　　梁文杰皱眉，他又不是真的小孩子。何况，十五岁，也算不得小孩子了。"我认得回来的路。" 　　"等等，我带你出去。"温和的文旭有些时候不是一般的固执。 　　梁文杰又没了出门的兴致，"我不出去了。"他去厨房吃西瓜。 　　文旭瞧清楚梁文杰在做什么，又去拨电话。这次顺利打通。 　　在厨房里，梁文杰能听到文旭说话的声音。 　　"喂，春梅，我是文旭。" 　　梁文杰啃西瓜的动作一顿。居然是打给他亲妈的。梁文杰若无其事继续啃西瓜，一边听文旭要跟他亲妈说什么。 　　"嗯，我给孩子说了。" 　　"我会劝劝他的。" 　　"你别急，阿杰肯定是想见你的，只是一时倔着脾气。" 　　"嗯，也好。" 　　梁文杰西瓜又啃得一顿，什么"也好"？ 　　这时，小姑妈文娟也到厨房来了。 　　文娟笑着同梁文杰打招呼，"文杰在吃西瓜啊。" 　　梁文杰不理她，还在一心要偷听文旭和蔡春梅的谈话内容。 　　文娟也不理会梁文杰了，她去切了两块西瓜，拿出厨房。 　　文娟走出厨房，看到文旭挂了电话，顺口问道："三哥，你刚给谁说电话呀？" 　　梁文杰继续装作若无其事，在厨房啃西瓜。 　　"跟春梅。" 　　"春梅？哪个春梅？我认识吗？" 　　"嗯，是阿杰的妈妈。" 　　"那个女人！"文娟的大嗓门竟然还能更大，"三哥你怎么还跟那个贱-人纠缠不清！你忘了她当初是怎么对你的！你对她多好啊，她居然给你戴绿帽子，还跟别的男人跑了！这种婊-子就应该浸猪笼！" 　　文旭劝解文娟，"话不要说得那么难听，她毕竟是阿杰的妈妈。" 　　文娟又显得有些紧张，"她跟你说什么了？是跟文杰有关？" 　　"嗯，她想见见阿杰。" 　　"见什么见？不给见！" 　　"她毕竟是阿杰的妈妈，十分想念阿杰……" 　　"这样就更不能让她见了，她要是想带走阿杰怎么好！阿杰是我们文家的种，我们养他十几年，他要是被那个贱-人迷了心窍，跟着走了，三哥你不是连儿子都没了！" 　　"她只是想见见阿杰……" 　　"那种女人什么干不出来，三哥你要防备着。" 　　对话到这里，蔡崇小朋友也被吸引过来，文娟看到自己儿子，就不管文旭和他儿子了，她忙跑过去哄蔡崇，"崇崇，来吃西瓜。" 　　文娟母子走开，文旭瞅到厨房里的梁文杰，走了过去。梁文杰继续若无其事啃西瓜。 　　文旭抽走梁文杰手中的西瓜皮，"别吃了，都没瓤了。" 　　梁文杰一瞧，那西瓜他啃得真干净啊，连瓜白都没了，只剩一层青皮。文旭再晚过来会儿，估计他能将整个西瓜皮都吃到肚子里。仿若西瓜瓤吃到脸上，梁文杰面皮红了。 　　文旭摸摸梁文杰的头，西瓜红脸的梁文杰挪开头顶，他现在可不好意思被当成小孩子般摸头。 　　文旭收回手，轻轻叹一口气，说道："你还记得妈妈的，是不是？" 　　梁文杰默默翻一个白眼。这不是废话，谁能真忘了自个儿亲妈？ 　　文旭接着说道："没有哪个当妈的会不疼爱自己的孩子。你妈妈她当年……是有原因的。她现在想见见你，弥补这些年对你的不足。你就见见她，好吗？" 　　梁文杰瞅瞅文旭，他真的很想问问他，你知道她是为什么来见他、她将怎样弥补她这些年的不足的吗？ 　　梁文杰默然不语，走出厨房。文旭拉住他。梁文杰感到恼怒，真想大吼文旭一通。文旭却是问他，"晚上想吃什么？" 　　梁文杰一口闷气卡到喉咙，不吐不快，又无法吐出。他瞪一眼文旭，憋闷道："随便。" 　　文旭放梁文杰离开。 　　晚餐依然丰盛。梁文杰本没什么胃口。距离他最近的糖醋排骨，却真正是非常非常美味可口。梁文杰胃口大开，能够吃下饭了。 　　"妈妈，我还要吃那个。" 　　小表弟蔡崇又来跟梁文杰抢吃的，他胖手指的正是梁文杰面前的糖醋排骨。 　　小姑妈文娟坐在梁文杰对面，距离糖醋排骨最远，听到儿子的话，文娟直接将她面前的苦瓜汤跟糖醋排骨换了位置。 　　梁文杰一挑眉，放下碗筷，又将糖醋排骨换回自己面前。 　　文娟怒喝："文杰，你做什么？" 　　"太远了，我够不到。"梁文杰淡淡应着，夹了块糖醋排骨，悠悠吃起来。 　　文旭从旁调解，他对文娟说："我跟你换个位置。" 　　文娟应了，不过，不仅她需要换位置，蔡崇也要跟着换位置。原本是蔡崇和文旭分别坐在梁文杰左右，换后变成梁文杰左边坐的是文旭，蔡崇到了他对面，文娟坐在他右手边。 　　晚餐再没出什么事，除了蔡崇一直说我要吃这个、我要吃那个。 　　晚饭后，文娟和蔡崇母子去看电视。文旭收拾碗筷。梁文杰发现自己无所事事。 　　从前这种时候，他都是怎样度过的？ 　　回到十五岁之前，他三十五岁，在酒吧当调酒师，有事没事都在研究练习调酒技术。 　　玩调酒？现在他哪儿有那个条件。 　　梁文杰索性顺着这事，回忆过去种种。 　　再往前，三十四岁，他见到了狱友口中努力为他们这些坐过牢的人安排工作的死老太婆，每天听死老太婆念叨她的善恶理念，在死老太婆的引导下发善心、做好事，被死老太婆要求"日行一善"。 　　刚开始实行"日行一善"，真的很痛苦，他和几个狱友戏称此为"日经"，而最初他们几个都会"日经痛"。梁文杰也是那个时候，每天都骂那位老太太为死老太婆。 　　后来，经过死老太婆的介绍，他去酒吧做服务生。 　　某天，在酒吧与同事聊天时，不知怎样起的头，调酒师安迪玩笑性质地教起他调"血色初恋"。他本是无可无不可地应对着，没想到接触调酒后，发现自己挺喜欢调酒。于是请安迪真正教授他调酒，安迪答应了，是要收学费的。 　　进而，他转职成为一名调酒师，还在那个酒吧工作。安迪跳槽去了别处。 　　三十二岁，前半年在牢里，后半年在付博青家里，被付博青履行承诺地养着。每天出门找工作，找不到。过完年，三十三岁，找到工地搬砖的活计，没干多久，跟其他工人打了一架，差点儿又进去。丢掉工地的活儿，重新找别的事情做。和几个狱友保持着联系，常常一起抱怨工作难找。听说了死老太婆的事迹。 　　直至睡觉时间，梁文杰才回忆到二进宫的监狱时光。 　　从二十九岁到三十二岁，梁文杰那时在监狱待了三年。那三年里，他的亲妈蔡春梅每个月都会去看望他一次。 　　因而，尽管蔡春梅在梁文杰十五岁的时候，将他卖给了他的亲爸，梁文杰却也恨不起自己的亲妈。 　　不恨，但也不可能爱。因为蔡春梅只有在他倒霉的时候，才会可怜他，分给他一些关爱。他出狱后，知道他有人养着，日子能过下去，他的亲妈就再次消失了。 　　这样的母爱，梁文杰可不想要。谁想自己一天到晚倒霉啊！ 　　这一晚，梁文杰又没有睡着，只是想的不是身边躺着的男人，而是名为自己"母亲"的女人。 　　母亲上门 　　第二天，文旭又早起做好早饭，再来叫梁文杰起床吃饭。 　　梁文杰捂着头，气恼道："不起！不吃！" 　　文旭接着叫了梁文杰几声，见他不理，只好任由他继续睡下去。 　　不知睡了多久，梁文杰又被吵醒。这一次，是非常尖锐的女声。 　　"滚！谁准你上门来的！"那大嗓门，梁文杰近来听得很多，是他小姑妈文娟的。 　　梁文杰提了提神，侧耳听了听，没听到其他的人声。但房间外的吵闹声不绝于耳，噼里啪啦，乒乒乓乓，好似还用上了道具。文娟的骂声更是一直不停，"贱-人"、"婊-子"之类的字眼，很容易让梁文杰猜到她打骂的是谁。 　　梁文杰捂住耳朵，想继续睡。 　　很快，打斗声止住了，骂声也渐渐歇了。 　　梁文杰瞪大眼睛望着天花板：这一次，他居然没有见到亲妈？人生轨迹被改写了吗？ 　　梁文杰又躺了许久，外出的文旭回来了，到房间看到梁文杰呆呆睁着眼，问他："醒了怎么不起来？" 　　"哦。"梁文杰迟缓地起床穿衣。 　　文旭提起手上的袋子，一边晃晃，示意梁文杰看，一边说道："买了另外一家的蛋糕，你先吃蛋糕垫垫肚子，我来热饭菜。" 　　梁文杰接过文旭递来的袋子，打开一瞧，还是草莓蛋糕。文旭以为他就喜欢这个口味的蛋糕么？ 　　梁文杰洗漱完毕后，尝了口文旭新买的这家的草莓蛋糕，味道确实比昨天的那家好一些，然而，还是不怎么好吃。梁文杰多吃了两口，就不怎么想吃了。 　　文旭麻利地热好饭菜，梁文杰果断丢下蛋糕去吃饭，文旭做的饭菜比那蛋糕好吃一百倍。 　　饭桌上，蔡崇也凑过来加餐。 　　文娟同文旭说，他出门时，蔡春梅来过，被她赶走了。 　　文旭问梁文杰，"见到妈妈了？" 　　梁文杰摇头。文娟插嘴道："文杰那时还在睡觉。" 　　文旭便不再说话，只文娟一个劲儿地说。她从蔡春梅说到家乡的许多其他人，忽而，她说起了韩伟。 　　"校长家的小子，胳膊断啦！" 　　梁文杰猛然抬头望向文娟。韩伟的胳膊居然还是断了？ 　　文娟注意到梁文杰的目光，看着他说道："他家的小子以前不是常常跟你打架么？以后他再也不能打你啦！" 　　文旭问文娟，"他胳膊怎么断的？" 　　梁文杰也很想知道原因。 　　"有说是被人打的，有说是被车撞的，说不清楚。我们来广川市的时候，听说他还在县医院里住着呢。" 　　梁文杰去看文旭的神色，发现他表情并没有多少变化，只是多了几分对韩伟的同情。觉察到梁文杰的视线，文旭望向他，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梁文杰闷声扒饭。 　　曾经的那个十五岁，是他打断了韩伟的胳膊。而后也是这般在饭桌上，小姑妈乱扯八卦，将这件事抖出来。文旭那时非常生气，首次、也是唯一一次动手打了他。他当时气愤难耐，当已经见过面的亲妈再次来找他时，他就跟着亲妈走了。不久之后，便同亲爸去了禾江市，从此再未踏足内陆半步，生活在内陆的这些人自然也再未见过。 　　重生一次，他做的某些事情发生了改变，他的生活也发生了变化，然而，他经历过的某些事，好似并不会因为他的改变而变化。 　　历史是无法更改的么？ 　　这一天，蔡春梅第二次登门求见梁文杰。 　　文娟依然拿扫把赶她。只是，这一次，文旭在家，他竭力劝止自己的妹妹粗鲁行事。而蔡春梅此次也做足了准备，她为文娟和蔡崇买了不少礼物，又对着文娟诚诚恳恳道歉，表达悔恨，再夸奖文娟，将她捧上天，好话说了一箩筐又一箩筐。 　　过五关斩六将，蔡春梅终于和梁文杰见面了。 　　梁文杰发现面前的蔡春梅和记忆中的亲妈也有不小的差别。 　　梁文杰记忆中的亲妈主要是他蹲大狱那三年每月见到的形象。那时候，蔡春梅已经五十余岁，看起来是一位贵气的慈爱的富太太。而如今的蔡春梅，同文旭一样三十五岁，却是保养得极好，瞧来依然年轻貌美，身上还透着争强好胜的气劲儿。 　　梁文杰真不想见这个时候的亲妈。这样子的亲妈，没准儿他倒霉了，也没空分点儿关爱给他呢。 　　蔡春梅倍献殷勤，梁文杰无动于衷，天色渐晚，蔡春梅要走了，临去前，依依不舍地对梁文杰说，她明日再来。 　　文旭又该准备晚饭。晚餐照例丰盛。文旭在餐桌上说，他明天休假结束，要去上班，让梁文杰在家好好听小姑妈的话，妈妈来看他，要跟妈妈好好相处。 　　梁文杰才后知后觉想起，他从来不知道养父到底是从事什么行业的，一直只知晓他在广川打工而已。 　　梁文杰问了。 　　文旭笑着答道："在一家饭馆工作，是厨子。" 　　竟是厨师？难怪饭菜做得好吃的。 　　"我想去你工作的饭馆看看。" 　　"嗯，好，哪天带你去看看。" 　　"就明天吧。" 　　"好。" 　　翌日，文旭还是早起做了早饭，再叫梁文杰起床吃饭。 　　梁文杰头天晚上依然没睡好，不过想到约好今天要去文旭工作的地方参观，就爬了起来。 　　吃早饭时，文旭问梁文杰，"你脸色不好，是没睡好吗？" 　　梁文杰没精打采点头。 　　文旭又问："这几天都没睡好？" 　　梁文杰又点头。 　　文旭说道："那你吃了饭睡觉去吧，改天再去看我工作的地方。" 　　"嗯？好。"思索一秒，梁文杰就同意了，他真的很困。 　　这天蔡春梅又上门来，梁文杰才后悔，再困也该跟着文旭出门去的！ 　　蔡春梅依旧对梁文杰大献殷勤。 　　"阿杰来了几天，还没出门玩过吧！妈妈带你去游乐园玩呀！" 　　"不去。"别说他100+的心理年龄，对游乐园毫无兴趣，就是想到蔡春梅殷勤背后的目的，他也提不起兴致。 　　看着黑白电视的蔡崇却对文娟道："妈妈，我想去游乐园玩。" 　　文娟忙道："妈妈带你去玩啊。"她又对梁文杰说道："文杰跟春梅也去玩啊，大家一起去！" 　　蔡春梅也是从旁附和，"是，阿杰跟表弟和小姑妈一起去游乐园玩。游乐园很好玩的，有非常多的好玩的，很多跟你一般大的孩子都喜欢去玩。阿杰去了，肯地会玩得高兴的。" 　　"不去。"梁文杰还是这冷冷两个字回答。 　　蔡崇哭闹起来，"我要去游乐园玩，我要去游乐园玩！" 　　"别哭别哭！等舅舅回来，让舅舅带我们去游乐园玩！" 　　梁文杰听得火大。当文旭是他们的自动取款机啊！ 　　"去，现在就去！"梁文杰怒瞪蔡崇。 　　蔡春梅连忙应道："是，是，现在就去！" 　　文娟再哄蔡崇两句，蔡崇就不哭了。 　　到了游乐园，梁文杰仍然没兴致，就文娟带着蔡崇玩得高兴。蔡春梅跟着梁文杰，各种体贴周到。 　　他们出门的时间较晚，玩了没一会儿，太阳就将落山，蔡春梅提议回家。蔡崇又闹着要继续玩。蔡春梅哄他，"我们明天再来玩！"文娟也哄她儿子，蔡崇才老实地跟着大家回家。 　　回到家，文旭已经在家做晚饭。问大家去哪儿了。文娟兴奋地将游乐园经历绘声绘色描述一遍。 　　文旭听着，面露笑容，瞧着梁文杰的眼中却有隐藏的欣慰与担忧。 　　读高中 　　第二天，一切照旧，文旭做好早饭叫梁文杰起床。吃饭时，梁文杰说他今天要跟文旭一起去他工作的地方。文旭没有反对。 　　文旭工作的饭馆，水准在梁文杰眼中非常平民、非常低级，价位在梁文杰眼中就更低了。毕竟他可是从二十年后回到现在的，二十年的物价水平，差距不可谓不大。吃饭时间，这家饭馆的生意异常火爆。梁文杰私心认为，肯定是因为文旭做菜很好吃的缘故。 　　大人们都忙碌着，梁文杰被文旭安排去看电视。这饭馆里的电视尺寸也不大，但是彩色的。梁文杰总算对这个时代的现代科技可以期待一下了。有的物品，不是这个时代没有，而是文旭没有。 　　下午六点，是文旭的下班时间。饭馆晚上也营业，但文旭只工作白天时段。文旭同饭馆老板打声招呼，带梁文杰离开。 　　文旭边走边为梁文杰介绍饭馆附近环境。 　　这边也有一家蛋糕店，路过时，文旭问梁文杰，"要不要吃蛋糕？" 　　梁文杰问他："昨天你带回来的蛋糕就是从这家买的？"昨日文旭下班回来，有带蛋糕，说是从工作的饭馆附近买的，让梁文杰尝尝是否合口味。 　　文旭微笑点头。 　　"这家的蛋糕也不好吃。"梁文杰真是要绝望了，都三家蛋糕店了，就没有一家蛋糕能让他想吃三口以上的。 　　文旭摸摸梁文杰的头，"爸爸再找别家的。" 　　梁文杰忽而眼睛有些湿润。干嘛对他这么好，不是穷养儿子富养女么？经济又不富裕，还由得他这样浪费。 　　梁文杰沉沉心，平静说道："不用了，蛋糕就那个味儿，还没有家乡的米糕好吃。" 　　文旭问道："阿杰想吃米糕？" 　　梁文杰点头。 　　文旭笑道："爸爸回去给你做。" 　　蛋糕店的旁边是文具店，文具店的隔壁是一家书店，梁文杰想到他那惨不忍睹的中考分数，黑着脸走了进去，挑选了几本辅导书。 　　文旭满脸欣慰地为梁文杰付钱。 　　离开书店，文旭问梁文杰，"阿杰，你想念哪所高中？" 　　梁文杰面露迟疑。他是已经决定去禾江市的，自然要去禾江市读高中。这几天过得舒心，他都差点儿忘了这个决定。 　　不待梁文杰回答，文旭又犹疑问道："阿杰，你想不想来广川市读高中？" 　　咦？梁文杰惊疑不已。"我可以来广川市读高中吗？" 　　高中可不是小学、初中义务教育，户口归属问题非常重要，他不是广川市的户口，就算在广川市读了高中，也不能在这里参加高考。何况，要以非本地户口找到一所愿意接纳的高中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文旭笑道："可以的。正在找合适的学校。" 　　梁文杰更加惊异了。当前年代，解决户口问题的一个通常方法，就是在当地买房。不过，广川市目前的房价高得离谱，比二十年后所谓的泡沫还要泡沫，以文旭的经济状况，根本不可能在这里已经买了房。 　　在惊异之后，梁文杰内心涌起的更多是高兴。 　　如果在广川市读高中，他就可以和文旭生活在一起，和这位疼爱他的养父一起生活……每天都有美味可口的饭菜，每天都有细致入微的照顾，每天都能感受到真切关爱的疼惜…… 　　广川市现在的房价是很高，但明年会有金融风暴，广川市房价将大跌，那时候，或许他们可以入手一套房…… 　　内心的雀跃那般明晰，畅想的未来那般美好，梁文杰都忍不住面露微笑。但是，与其同时，他的理智在提醒他，他并不是文旭的亲生儿子，那样的未来或许只存在于他的幻想里。 　　梁文杰突然又想到，在曾经的那个十五岁，他并没有听文旭说过要他到广川读高中。 　　"正在找合适的学校"，那么，在他今年来广川市之前，文旭大概就已经在操心他高中就读问题。梁文杰的成绩一向糟糕，现在这个十五岁是，曾经那个十五岁也是，文旭不会不清楚，却依然为他的学业奔波。只是，他甚至不知道文旭有过的这些操劳，就跟着亲生父亲去了禾江市。 　　曾经的文旭或许也想象过他到广川市读高中后，他们父子怎样生活，同样美好的未来也曾存在过文旭的幻想里。 　　然而，现实却是他的儿子从此成了别家的儿子，两人往后再未见过一面。文旭不知道，他疼爱的儿子甚至将他忘得一干二净，偶尔想起时，也都是不好的印象。 　　"我想来广川读高中。"梁文杰低声哽咽。 　　梁文杰从来都是一个感性的人。这一刻，他将原本要去禾江市的计划抛到了九霄云外。但这并不是说他要抛弃他上辈子的朋友们，他会在他就读广川市高中的基础上再计划如何同朋友们相交。 　　难度会加大许多，但谁让他贪心想要获得更多呢？梁文杰学习不怎样，道理还是懂得一些的：想要收获，当然需要付出。 　　文旭摸摸梁文杰的头，装作没有看见他微润的眼眶，又为他介绍周围其他店铺、设施。"那边有汽车站，也有到家的车，不过比较绕路，我们去另外一个汽车站坐车……" 　　坐上不绕路的公共汽车，回到家这边，文旭先去买菜，梁文杰跟着一起，文旭考验他是否还记得前两天学到的挑菜技巧。 　　梁文杰一脸"这有什么难的，太小瞧我了"的神气，一一回答文旭的提问，文旭听得笑呵呵。 　　父子两人满载而归，光瞧瞧文旭提着的数十个塑料袋，就能想象晚餐是何等丰富。 　　一回到家，蔡崇就热情地迎面扑向文旭。只是一开口便暴露了他热情的原因，"舅舅，我想去游乐园玩！" 　　"游乐园？昨天不是去过了吗？"文旭问着，看向梁文杰。 　　梁文杰撇嘴，小朋友昨天没玩够呗。昨儿两个女人确实是承诺今天会再带蔡崇去游乐园，估计今儿没去成。 　　梁文杰拉开蔡崇，没好气道："去找你妈。" 　　蔡崇抱着文旭的腿不撒手，"我要去游乐园！我要去游乐园！"喊了两嗓子，还带上哭腔。 　　他、娘、的！ 　　梁文杰狠狠捏住蔡崇的一只胖胳膊，威胁他，"你松不松手？" 　　蔡崇疼得真哭了，又吓得立刻撒手。 　　文旭拍开梁文杰捏蔡崇的手，"别吓着他，你去看书吧。"言外之意，是这边没梁文杰什么事儿。梁文杰面相顿时变得凶神恶煞般。蔡崇哭得更厉害。 　　文旭温言哄蔡崇，"别哭别哭，等舅舅有时间了，就带你去游乐园玩。" 　　梁文杰依然恶狠狠瞪着蔡崇，蔡崇向屋里跑去。 　　不一会儿，文娟出现。她笑着同文旭和梁文杰打招呼，"啊，三哥和文杰回来了。我刚在屋里折衣服，没注意到外面的动静儿。" 　　梁文杰真是看得恶心。小姑妈那么疼她儿子，能没听到蔡崇的哭声才是见了鬼。无非是她让她儿子来跟文旭闹着要带去游乐园玩，她不好意思在场罢了。这会儿，文旭承诺了，她也就没事儿人一样出来了。 　　文旭说说笑笑地同文娟去厨房做饭。 　　脑袋曾开刀 　　晚餐确实丰盛，蔡崇小朋友竟还不满足。满桌子的美味佳肴，梁文杰都觉得丰富得过分，蔡崇居然还向他妈撒娇哭闹，"我要吃那个酸酸甜甜的菜！" 　　酸酸甜甜的菜？ 　　大前天文旭做了糖醋排骨，蔡崇还跟梁文杰抢来着，前儿做了糖醋里脊，昨天有糖醋松花鱼，今天确实没有糖醋类的菜色，没有哪一道可以称为酸酸甜甜的菜。 　　几人都瞬间领悟了蔡崇想吃什么，文娟立刻哄她儿子，"别哭别哭，叫舅舅做，想吃什么，都叫舅舅做。" 　　梁文杰脸色黢黑。 　　文旭还跟着劝慰蔡崇，"明天就做酸酸甜甜的菜，每天都做，好好吃饭，别哭别闹。" 　　死小孩不依，得寸进尺，"我现在就要吃，我就要吃酸酸甜甜的菜！" 　　梁文杰冷冷道："不吃，就什么都不要吃，一口都别吃……" 　　文旭打断梁文杰，低声劝止他，"别说话。" 　　文娟说道："三哥，还有没有什么菜可以做的？或者你看这桌上什么菜可以再加工一下，或者我去菜场买点儿肉回来……" 　　文旭皱眉看着桌上的菜色，应是在思考如何再加工，片刻后，他对文娟说道："你继续哄孩子吃饭吧，我去买菜。" 　　梁文杰拉住已经起身准备行动的文旭，"忙个鬼！给他拌一盘糖醋，蘸着吃不就完了！还真当他是祖宗伺候着！不吃拉倒，饿着他，看他还吃不吃！" 　　两个大人都被他说得愣住。文娟急忙道："三哥，你先去调一盘糖醋味料吧！" 　　文旭点点头，去了厨房。 　　看得出，文旭调理出的糖醋味碟，不是梁文杰设想的简单的糖加醋一拌完事，而是经过精心调制的。梁文杰在文娟和蔡崇的怒目中蘸着尝了尝，味道略微比不上直接吃糖醋肉菜，但依然是美味的味碟。 　　这之后，晚餐再无波澜。梁文杰心中却是波澜壮阔。 　　这才几天？每天吃个东西都波澜起伏的，梁文杰真没有信心能跟小姑妈和表弟同住一个屋檐下一个暑假。 　　他觉得再来一回，他肯定会忍不住将小表弟扔到外面丢掉的。 　　勿为恶啊…… 　　嗯，勿为恶。 　　趁着小姑妈在浴室洗澡洗衣服之际，梁文杰将小表弟蔡崇从电视前拖到房间里，捂着嘴巴，狠狠揍了一顿屁-股。 　　"跟你妈说，你要回家，知不知道？知道就点头。" 　　梁文杰一点儿都不为小表弟的鼻涕眼泪动容，一直打到小表弟点头为止。 　　他又说道："你要是聪明，就不要跟你妈说，我打了你。否则，以后我见你一次打一次。" 　　虎头虎脑的小表弟还是蛮聪明的，这次没等梁文杰说什么"知道就点头"，头就点得如同小鸡啄米般。 　　梁文杰满意地松手，给小表弟穿好睡裤。他的手一离开，蔡崇就飞奔着出了房门。"妈妈，妈妈……"那哭腔是掩都掩不住的。 　　梁文杰从容地跟着出了房间。他的心理年龄100+，遇到任何事情都要保持镇定。 　　文娟匆匆忙忙从浴室出来，看到儿子满面狼狈，大惊："怎么了？是哥哥欺负你了吗？" 　　文旭也从厨房出来了。 　　梁文杰镇静地看着蔡崇。蔡崇望了望他，惧怕地往他-妈-的怀里缩，"我想回家，我想回家……" 　　原来是想家。文娟笑着安慰怀里的儿子，"在舅舅这里住着不是挺好吗？有吃的，有玩的，住一段时间，我们就会回家啦。" 　　梁文杰轻轻咳嗽一声。 　　蔡崇又往文娟的怀里缩了缩。"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文娟继续笑着安抚儿子，"舅舅不是还要带你去游乐园玩吗？咱们很快就会回家的……是不是想爸爸了？我们打电话回去跟爸爸说话，好不好？" 　　说着文娟就带蔡崇去拨电话。 　　梁文杰平静地看了眼望着他的文旭，淡定说："我去看书。" 　　文旭冲他点点头。 　　第二天的早餐有梁文杰头一天提到的米糕。梁文杰吃得眉开眼笑。他又提出要同文旭一起去他工作的饭馆，心中实在是很想多些时间跟这位温柔体贴的养父在一起。 　　文旭迟疑道："今天我调了晚班。" 　　"哦？为什么？"难道是要带小表弟去游乐园？擦！ 　　"之前带你去医院检查，医生不是说三天后去拿结果吗？" 　　原来是因为自己。梁文杰咬了米糕，忘了咀嚼，直接咽了下去，差点儿噎死。死亡般的难受，似曾相识。脑中有些影像闪现。 　　"我也去。"气息尚未平顺，梁文杰急着说话，引起一阵咳嗽。 　　文旭忙端茶递水，抚拍他后背，给他顺气。"别急别急，慢慢吃，有很多。" 　　去医院的路上，梁文杰就开始努力回忆。因为吸毒，他的神经受损，记忆出现残缺，而他成年后，也极少回忆往事，因而，他对于经历过的许多事情都记不大清晰。 　　十五岁之前，他记得他生过一场大病，还需要动手术。那场病的前后细节，梁文杰都不记得，仅有的印象是：生病很难受，等死很恐惧，钱非常重要，亲戚都是讨厌的人，父亲十分没有用…… 　　到了医院，梁文杰能够记起，他那年也去过医院，当然，这是一定的，大病嘛，还要动手术呢！好像也有头晕、拍片？慢慢想着，梁文杰确定，那年他是头部出了问题。 　　头部……手术…… 　　光是将这两个词联系在一起，梁文杰都觉得头似乎有些疼了。 　　这时，文旭已经同梁文杰来到医生面前。 　　医生迅速翻看病历，告诉他们："病人各项指标达标，没有什么问题。" 　　文旭担忧不减，"他最近睡不好，晚上总睡不着。" 　　梁文杰从回忆中走出来，望了望文旭，默然。他来广川市之后，晚上几乎都未睡着过。不过，成年后，他的睡眠质量一向糟糕，十天半个月睡不着的事例也是有的。 　　医生询问了些问题，得出结论："许是换了新环境，一时不适应，慢慢习惯，也就好了。" 　　医生的建议是无需用药，再观察一段时间，看看具体情况。文旭又问医生是否有生活注意事项。医生提到饮食问题，文旭详细地和医生谈了哪些食物可以帮助睡眠，哪些食物是忌讳。 　　文旭看着医生，犹疑问道："他九岁时脑袋做过手术，病情并没有复发，是不是？" 　　脑袋做过手术？ 　　头颅开刀，他竟能全忘了，啧啧，毒品的残害真是非同一般。而那个年代他的脑袋动了刀，他居然还活到了往后又吸毒又进监狱，真可谓祸害遗千年。 　　梁文杰自嘲笑笑。 　　看着文旭忧虑的面容，梁文杰能够理解为何那日他说头晕，文旭会脸色大变了。原来头晕有时真的需要进医院。脑袋开刀，在二十年后都是重大病情，何况是如今再往前的几年。他的那场大病，他自己忘得差不多，文旭却是记得清楚。 　　医生颔首，"从目前他的身体检查情况来看，他一切正常。偶尔的头晕、失眠，也是正常的。注意饮食、休息，保持良好的心态，定期到医院做检查，相信他的病情不会复发。" 　　"谢谢，谢谢医生！"文旭对医生简直感激涕零。 　　梁文杰就不懂了。他身体本来就没事，这个医生什么都没做，只不过是将这个事实告诉了文旭，文旭用得着怎么感谢他么？ 　　他是不了解的。他不明白，医生的言论给了文旭多大的鼓励和安慰。人们彷徨时，需要这样的定心剂，哪怕只是一句话。 　　然而，这不妨碍梁文杰体会到文旭对他的重视。 　　勿为恶 　　离开医院，文旭没有马上带梁文杰回家，而是坐了另外一条线路的公共汽车。 　　梁文杰问文旭，"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文旭笑道："找一家蛋糕店试试蛋糕。" 　　梁文杰沉默半晌，小声道："我都说我不吃蛋糕了。"底气其实不是很足。 　　文旭笑着摸摸梁文杰的脑袋，"傻孩子。吃个蛋糕的钱，爸爸还是有的。有想吃的，想要的，想玩的，就跟爸爸说，爸爸能做到的，都会尽量帮你实现。" 　　梁文杰嘀咕道："你又不是蔡崇的爸爸，你还跟他说这话呢。" 　　文旭笑了笑，"崇崇是爸爸的外甥，是你的表弟，也是家里的孩子，爸爸能做到的，自然也该给他。" 　　梁文杰脸色微变，"我堂表兄弟姐妹多着呢，他们要什么，你都给？" 　　文旭还是笑，"能做到的，就都给了。" 　　那我和他们有什么区别？梁文杰很想这么问文旭，又不敢。血缘亲疏，在文旭这边，好似只要有血缘，并不区分亲疏。而他其实是没有血缘的一个。 　　文旭带梁文杰去的是广川市最繁华地带。置身于此，梁文杰可以感受到二十年的时间缩短了几年。 　　这里的蛋糕店不少，二十年后有名的蛋糕店也有。文旭一家一家带着梁文杰去，让梁文杰挑选、试吃。 　　不得不说，著名的蛋糕店对得起他们老店的名声。梁文杰吃了一家二十年后闻名的店的蛋糕，确实比其他家的可口几倍，然而，依然不比二十年后的美味。梁文杰勉强将这家店买的蛋糕吃完了，心中却不无遗憾。 　　"要不要再买一个带回家吃？"文旭见梁文杰称赞这家店的蛋糕好吃，很是开心。 　　梁文杰摇头，"不用，再好吃的东西，吃多了就腻了，偶尔吃吃就好。" 　　文旭点头，露出赞同之色。 　　文旭和梁文杰买菜回家。小表弟蔡崇一见到梁文杰，就往他妈妈怀里钻。想来还没忘了昨天的教训。只是，不够啊。梁文杰望着怕他的小表弟沉思。 　　文旭和文娟去厨房做饭。梁文杰压低声音问看电视的蔡崇，"今天跟你妈说了你要回家吗？" 　　蔡崇吓得跑到厨房去找他妈。梁文杰也跟了过来。蔡崇没有哭，也没说什么，文娟让他不要待在厨房里、去看电视，他非要跟着他妈。梁文杰若无其事地吃完一块西瓜，出了厨房，去看书。 　　今天蔡崇吃饭就很老实了，给什么吃什么，完全不会说要吃这个、要吃那个，更不会闹着不吃饭。 　　梁文杰却也不放过他。逮到机会，就踹他一脚，打他两下，威胁几句，让他赶紧跟他妈回老家去。蔡崇几乎粘着他妈，寸步不离。 　　下午，蔡春梅又来看梁文杰，提到要再去游乐园。梁文杰说他要看书，不去。蔡崇这次也一声不吭。 　　蔡春梅不以为意，又换了一个话题，"阿杰真是好孩子，这么认真读书。要不要到妈妈那里去住？妈妈那里很大，只有妈妈一个人，阿杰可以安静地看书。家里还有游戏机，阿杰学习累了，可以玩。" 　　梁文杰好奇问道："你另外一个儿子呢？"他真是单纯好奇。曾经的那个十五岁，他也住过亲妈家，却是没见过同母异父的那位弟弟。当初的他，十几年没见面的亲妈突然出现，对他各种好，他都忘了还有个弟弟这回事。 　　蔡春梅神色略显尴尬，她笑了笑，说道："他参加夏令营去了。" 　　夏令营--好时髦的词！ 　　在这个热水器没有普及、BP机在使用、手机不见踪影、电视都还有黑白的年代，原来已经出现了夏令营！ 　　这个时候的夏令营得花多少钱啊。 　　梁文杰默默无语。 　　见梁文杰沉默，蔡春梅又提议要带他去商场买衣服，这次还将文旭也拉进来。文旭只是看着梁文杰笑笑，不说话。梁文杰却能从他的神态中看出，他是希望梁文杰多和自己亲妈互动的。 　　"那就去商场吧，小姑妈和表弟一起去啊。"多买些东西，花光她的钱！ 　　文娟兴高采烈，蔡崇眼中也充满期待。文旭因为晚上要上班，怕时间紧急，不跟他们一起逛街。 　　这一回出行，梁文杰积极多了，见到合适的，一律要买。蔡春梅完全没有异议，他要，她就付钱。 　　梁文杰看似随意，却没忘了自己的初衷，除了要花蔡春梅的钱之外，他还要继续创造机会，给蔡崇教训。 　　在文娟兴奋地和蔡春梅挑选讨论衣服时，梁文杰说要带蔡崇去厕所，将蔡崇拐走了。 　　七弯八绕，来到商场的男厕所，梁文杰拖着蔡崇进了一间隔间。"叫你跟你妈回你们自己家去，不干，这么喜欢待在别人家，你就待在这里吧！"丢下这句话，梁文杰迅速开门出去、关门、跑掉、躲起来。 　　他是很想真的丢掉蔡崇不管的，然而，不能为恶。 　　不能为恶。 　　梁文杰看着蔡崇从男厕所追出来，左右没有看到熟人，嚎啕大哭起来。周围好心人纷纷问他是不是走丢了。 　　梁文杰看到有人要带蔡崇走，便走了出去，说是蔡崇的表哥。蔡崇见到他又惊又怕又喜。那位好心人表示怀疑，梁文杰说明可以带他去找蔡崇的妈妈。 　　三人由梁文杰领路去找文娟和蔡春梅，蔡崇远远看到他妈，就哭着叫着"妈妈"颠颠跑过去。那位好心人立即向梁文杰道歉，说先前不该怀疑他。梁文杰表示理解。 　　文娟大惊，"崇崇！你这是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她四顾寻找带蔡崇走开的梁文杰。 　　梁文杰走上前，淡淡说道："人多，走散一会儿，又找到了。" 　　文娟破口大骂梁文杰。 　　这里可还有一位母亲，蔡春梅为梁文杰分辩，渐渐和文娟吵了起来。 　　两个女人的大吵，在梁文杰的计划之外。瞧着维护自己的亲妈，梁文杰心中有说不出的别扭，很想感动，又怕真被感动了。 　　吵起来的人是没有理智可言的，两人逐渐说得难听，还将自家的丑事都往外抖。 　　瞧着周围人指指点点，梁文杰烦躁一声吼，"吵什么吵，回家了！" 　　说是回家，梁文杰却是跟文娟和蔡崇回的文旭的家，蔡春梅回去她自己的家。蔡春梅再次表示希望梁文杰可以搬去跟她一起住。梁文杰对此没有做出回应。 　　这晚，梁文杰依旧难以入眠，躺在床上回忆往事。 　　朦胧中，他又好似是睡着了。因为脑中的一幕一幕实在是太过清晰，仿佛是在做梦。梁文杰梦到他九岁生病时。 　　那一天，他淋了雨，回头发了烧。打针吃药，烧退了，又开始头晕、头疼。起初的时候，父亲并没有带他去医院，只是在一个小诊所看了看，没有看出问题。而后，有一天，他洗澡的时候，晕倒了，父亲才将他送去医院。各种检查，最后诊断出是脑中长了个东西，需要开刀切除。 　　那时每天头疼头疼头疼，梦里一直头疼头疼头疼，梁文杰也感觉到头疼头疼头疼。 　　梁文杰突地睁开眼。 　　果然是在做梦。 　　真难得，他居然睡着了，还做了梦--尽管是个噩梦。 　　梁文杰忽而觉出不对劲，他身旁没有人！梁文杰开了灯，看了看床头的闹钟，已经到了凌晨两点。文旭说今天调的晚班，凌晨十二点下班。 　　父子谈心 　　梁文杰顾不得从梦中惊醒的一身冷汗，急急忙忙穿着拖鞋跑出房间。客厅的日光灯一打开，梁文杰就看到了在这儿打地铺的文旭。人好像还是睡着了的。 　　梁文杰怒火蹭蹭上窜，大力摇醒他。 　　"咦？阿杰啊……"文旭迷蒙着双眼喃喃道。他的地铺靠近窗台，月光铺撒一片，月色下，他此刻的表情真个是说不出的诱-人。 　　梁文杰却是没精神注意这个，他此时心情非常暴躁。"你怎么睡这里？" 　　"啊，这个……"文旭神色尴尬，支吾不语。 　　"回房去睡。" 　　"唔，我就睡这里挺好的。你看晚上夜色多美……" 　　"美个鬼！"梁文杰拽文旭起来。 　　"别拉！我自己起来。"站起了身，文旭还想坚持一下己见，"我就想睡这里，阿杰你回房去睡就好啦。" 　　"谁会没事睡客厅！夜色要是真美到这个地步，全世界的人不是应该都露天而睡了？那还盖房子做什么！房地产生意也没得做了！你别糊弄我，我又不是小孩子！" 　　"嘘，小声。大家还在睡觉呢。我回房睡，你别气了。" 　　拖着文旭回了房间，梁文杰火气还没消。文旭陪着小心，问梁文杰明早想吃什么。 　　他们两个的角色仿佛反了过来，文旭是做错了事的儿子，梁文杰是严厉的父亲。 　　听着文旭的低声细语，梁文杰趁热打铁问他："你干嘛跑那儿去睡？" 　　文旭神色颇是难为情，但他还是解释道："你不是这几天都没睡好吗？我想着，或许是我们俩一起睡，你不习惯，就想分开试试……今晚我回来时，见你已经睡着了，怕吵醒你，正好就……" 　　梁文杰无语凝噎。他若是真睡着了，没发现文旭没回房，按照文旭早起的惯例，他就会一直不知道文旭晚上没有回房睡觉。 　　文旭笑笑，"好了，时候不早了，快睡。"说罢，即刻躺下，闭目睡觉。 　　梁文杰也闭上眼睛。他本以为他会依然睡不着，却是出乎意料地在文旭平稳的呼吸声中睡着了，并且，没有做梦，一夜好眠。 　　第二日早上，梁文杰难得睡到自然醒，醒来很是高兴，高兴一秒，梁文杰变了脸色。他睡到自然醒太难得的原因，一是他根本一晚上没睡，不存在醒不醒的问题；另外一个是，文旭早上会叫他起床！ 　　今天为什么没有提供父亲之叫醒服务？ 　　难不成是昨天戳破他含蓄的父爱而闹别扭了嘛？ 　　事实证明，梁文杰想太多。 　　梁文杰浑身低气压地出了房门，就看到父爱之和煦慈爱的笑容。 　　"阿杰起来了啊！昨晚睡得好吗？我想了想，以后早上就不喊你起床了，你能睡就多睡会儿。不过，早饭还是要吃的。今天想吃什么？" 　　父爱之关切问候、父爱之体贴入微的关怀、父爱之今天早上\中午\晚上想吃什么例行询问等等一一袭向梁文杰，卷散他的低气压。 　　刚起床，梁文杰脑子还不是很活络，反应有点儿迟钝，呆呆看了文旭半晌，都瞧得文旭不好意思了。 　　"咳，怎么了？还没睡醒吗？" 　　梁文杰点点头，"是好像还没醒。"刚刚内心闪过的那种情感实在是太不真实了。 　　"既然已经起来了，吃了早饭再去睡吧。" 　　"唔。"梁文杰点头，走向卫生间。 　　"想吃什么？" 　　"米糕。" 　　"米糕已经蒸好了，你洗漱完就可以吃。" 　　想吃什么，就已经有人特意备好了等着他享用。这种感觉真是太好了。 　　这日，梁文杰总觉得仿佛是在梦里。晚上文旭下班回来，小姑妈文娟竟然真的向文旭表示，她要带着蔡崇回老家去！ 　　哎？他今天暂时都没朝小表弟下手咧。 　　文旭劝文娟留下，在广川市多住一段时间，还说他后天放假，可以带蔡崇去游乐园玩。 　　梁文杰听得好心烦，在这种问题上，他和文旭一点儿都不心有灵犀。文旭拖他后腿，他也要给文旭搞破坏。 　　那边文旭劝文娟一句，梁文杰就喊文旭，说他想吃哈密瓜。 　　"等等去给你买。" 　　"等等我或许又不想吃了。" 　　文旭无奈了，"给你钱，你自己下去买吧。" 　　梁文杰无赖，"我要看书。" 　　文旭只得再劝了文娟两句，出去买哈密瓜了。 　　之后亦是如此，只要文旭劝文娟留在广川市，梁文杰就扯东扯西。谁都不是傻子，大家心里都明白梁文杰不想文娟留下。几次过后，文旭便也不再当着梁文杰的面儿劝解文娟了。 　　晚上睡觉时，父子俩躺在床上谈心。 　　文旭问梁文杰，"阿杰，你是不是不喜欢小姑妈？" 　　梁文杰嗤笑一声，"这还用问么？" 　　"哎，她是你的长辈，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合你心意的，你要体谅……" 　　梁文杰翻身，面朝墙壁，背对文旭，摆明了不听他讲这些道理。 　　"你这孩子……转过来，跟你说话呢。"文旭扒拉梁文杰的身体，要让他再转过身来。 　　他的手触到梁文杰的腰部，险些没惊得梁文杰弹跳起来。 　　"别碰！"梁文杰忙护住自己的腰，"痒！" 　　"呵呵。"文旭轻轻笑了声，收回手，"快转过来，不然……"隐去未说的余音有着明显的威胁意味。 　　梁文杰转过身，怒视文旭。 　　文旭依然笑着，继续给梁文杰讲大道理，"你在家乡的时候，爸爸不在你身边，多亏了小姑妈帮忙照顾你，你要记得她的恩情，懂得感恩……" 　　梁文杰更怒了。"在家乡是爷爷奶奶照顾我，小姑妈偶尔帮把手，你也已经回报她家够多了。难道就因为她曾经照顾过我，我就要一辈子听她的话，打不还手、骂不还口，供她吃、供她穿，永无止境地报答她的恩情？" 　　文旭定定眼，问梁文杰，"小姑妈打过你？" 　　梁文杰气势一顿，"那倒没有。" 　　文旭盯着梁文杰，微敛笑容，"你老实告诉我，你有没有打过崇崇？" 　　这下，梁文杰不仅气势被遏制了，气息都快停顿了。他心理年龄100+，大风大浪见得多。梁文杰镇定道："你去问表弟，看我有没有打过他。" 　　文旭脸色和缓了几分。梁文杰推测他应是以为他没打过蔡崇。 　　"我们是亲戚，是一家人，一家人最重要的就是相互扶持，和和睦睦。小姑妈家里经济不是很好，爸爸稍微好点儿，吃穿用度上能帮的，就帮一把，也不会真将爸爸用穷了。 　　虽说主要是爷爷奶奶照顾的你，但十几年了，你学过的'积少成多'，小姑妈对你的照顾也是不少，爷爷奶奶有个什么事，也是需要小姑妈帮扶着的。若是个外人，就算爸爸付了丰厚的报酬，也不一定会尽心尽力照顾你的。 　　亲戚就是亲戚，血浓于水，你长大就懂得，这种感情旁人比不了……" 　　"血浓于水"四字一出，梁文杰的脸色就阴沉得能去做门神了，文旭后面说的话，他根本没有仔细听。 　　梁文杰撑起身子，双臂支撑在文旭肩部左右，板着门神脸，居高临下，注视着他的眼，"血浓于水？"梁文杰问，"没有血缘关系的人感情比不上有血缘关系的？" 　　文旭觉察出异样，摸摸梁文杰额头，关切问道："阿杰，你怎么了？你脸色很难看，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梁文杰心绪复杂，定睛看了文旭片刻，他松开双臂，复又躺回床上。 　　"我妈我都不理呢，谁要理小姑妈……"梁文杰掩饰道。 　　"这……"文旭神色略显尴尬。"血浓于水"之外的特例总是有的，梁文杰正巧赶上。 　　梁文杰又板起凶脸，恶狠狠瞪向文旭："谁对我好一分，我就回报他一分。爷爷奶奶我会孝顺，别想我听小姑妈的话。你爱将你的钱贴给她家是你的事，我看不顺眼也是我的事。别想说服我，除非小姑妈对我能像对蔡崇那样。" 　　文旭叹息一声，摸摸梁文杰的头。 　　"只要你不欺负表弟，不顶撞长辈，其余的，爸爸也就不多说了。" 　　哼，他才不会做出承诺保证。 　　梁文杰闭上眼睛，"说完就睡觉，困死了。" 　　"嗯，睡吧。" 　　过了一段时间，听到平和的呼吸声，梁文杰睁开眼睛，看着文旭的睡颜，他在心里道：我也会孝顺你的。 　　母子生活 　　小姑妈还是决定带着她儿子回老家去，连回去的火车票都买好了。真是可喜可贺--当然，这是对梁文杰而言。喜讯公布的当天，梁文杰都多吃了一碗饭--因而，文旭当天看起来也很开心。 　　火车票不是飞机票，买好了，也不能当天走。文旭放假的日子没有带蔡崇去游乐园，而是陪同文娟母子买了各种吃穿用品，让他们带回家乡去。 　　文娟来的时候，只提了一袋特产，回程翻成了三大袋，不仅仅有吃的，连洗发水、牙膏、香皂等等日用品都有一大包。她带来的旅行袋，也被文旭换成了大号旅行箱，里面装满衣物。 　　梁文杰对此难免感到不痛快，但人都被他顺利赶走了，他也没什么立场计较这些。何况，那些东西里有部分是让小姑妈带给爷爷奶奶的。 　　自从给小姑妈买好了火车票，每天文旭做饭的时候，梁文杰都凑到厨房里学厨艺。因为，对于梁文杰坚持不想跟小姑妈同住一个屋檐下，文旭表达过他的一层担忧，"小姑妈走了，我不在家时，你吃什么？" 　　梁文杰十分想念二十年后遍地开花的外卖，却要自信满满地向文旭表示，"我能照顾好自己，我可以学做饭。" 　　文旭每周休息一天，不用上班。这天，又到周日，文旭休假。此时，文娟母子已经回到家乡，而梁文杰也旁观了一段时间的做饭过程。文旭准备趁着自己在家，指导梁文杰实践一回。 　　吃早饭的时候，文旭便对梁文杰说了他的计划。中午买菜，梁文杰兴致勃勃，准备随后大显身手。 　　文旭安排梁文杰今日来个简单的炒青菜，再加一个荤菜青椒肉丝。 　　此时的青菜可不比二十年后大多卖的是净菜，过过水，就能直接下锅炒。这时的青菜脏着呢，泥巴一堆一堆的，肯定都占了秤量。 　　梁文杰按照文旭平时教导的，摘菜，洗三遍，完毕。 　　文旭过来检查，一根没洗干净、两根没洗干净、三根没洗干净…… 　　文旭挑出一些，告诉梁文杰哪里不干净，再手把手地教一遍，而后让梁文杰重新洗。 　　梁文杰看了看满篮子的不合格劳动成果。心里默念，他心理年龄100+，这点儿小小打击，完全不算什么。 　　再洗三遍。文旭目测通过。梁文杰很开心，开始洗青椒。吃饭的时候，梁文杰在青菜里吃到了沙，默默咽下--这是后话。 　　处理青椒，辣到眼睛；不会分离蛋清和蛋白；切出的肉丝堪比肉块……梁文杰一遍又一遍地告诫自己：他心理年龄100+，这些挫败，全都不能对他构成打击。 　　倒油的时候，锅里起火了，梁文杰再次念叨，他心理年龄100+…… 　　梁文杰心理年龄可能真100+，但文旭肯定没达到这个心理年龄段。这一次，梁文杰还能继续保持淡定，文旭却急忙上前补救，关了火，将梁文杰赶出了厨房。 　　"这个，以后不如我早上做两个凉拌菜，你中午吃，晚上回来，我再做好吃的……" 　　梁文杰愤愤然，"谁是天生就会做菜的？我还没开始炒呢！也许我卖相不咋地，但炒出来，味道还不错呢！" 　　"你还要看书呢，时间就不要花费在这些事情上面了……"见梁文杰愤然依旧，文旭边说边想新点子，"要不然，你每天跟我一起去我上班的地方，你之前不是很喜欢跟我一起去饭馆的吗？" 　　梁文杰脸色稍霁，他是挺喜欢多些时间跟文旭在一起的。每天跟文旭一起去上班，听起来不错的样子。 　　"唔，"梁文杰点头同意文旭的后一个提议，"跟你一起去上班，"还不忘他可能色-相不行但可口的初次佳肴，"让我把菜炒完。" 　　"乖，去看书。做饭这些事情，爸爸来就好了。" 　　那声"乖"激起梁文杰一层鸡皮疙瘩，他气恼地不理文旭，走开了，回房看书去。 　　饭后不久，蔡春梅上门来。自从在商场跟文娟吵过一架后，她倒是不天天找来，只是日日打电话给梁文杰，表达希望梁文杰搬去与她同住的心愿。听说文娟母子要离开广川市，她就又偶尔上门来了。 　　梁文杰忽而发现，原来小姑妈待在这里也是有好处的。当然，他一点儿也不后悔将他们母子赶走就是了。真让文娟和蔡崇在这里住一个暑假，梁文杰觉得文旭的存款可以去一半。 　　"阿杰，明天是妈妈的生日，你能来陪妈妈一天吗？" 　　蔡春梅眼里有真挚的恳求，梁文杰微微动容。这位毕竟是他亲妈，也不算对他完全冷血无情。让自己的母亲这么求自己…… 　　文旭摸摸梁文杰的脑袋，微笑说道："去妈妈那里住几天吧。" 　　梁文杰看向文旭，心里想问：你不担心我一去不回么？ 　　文旭又说道："把书带去看，那边安静，也有人照顾你。" 　　蔡春梅从旁附和："阿杰喜欢喝汤是不是？妈妈别的不说，汤煲得可不比你爸爸差。家里有一间书房，很大，里面有很多书，你们这个年龄的男孩子是不是都喜欢看武侠小说？家里也有。阿杰喜不喜欢看？不喜欢，妈妈可以买阿杰喜欢的……" 　　在养父和亲妈的左右夹攻之下，梁文杰收拾收拾东西，跟着蔡春梅去她家了。 　　蔡春梅住在政-府大院里。环境不用说，如同蔡春梅一直向梁文杰赞美的--安静、清幽。房子也是雅致而敞亮。居住条件比文旭那里好上一百倍。 　　曾经的那个十五岁的梁文杰只在这里住了一天，就沉浸在蔡春梅说的"把这里当家"的甜言蜜语中。 　　梁文杰冷笑，这里可不会是他的家。这是蔡春梅的第二任丈夫的家。 　　那是一位老退休干部，蔡春梅在疗养院当护士的时候认识的，两人也是在那里有的梁文杰同母异父的弟弟，那时候老头年纪大概有六十多了吧。 　　老头老伴早逝，只有一个女儿，那时已经嫁了人，女儿和女婿都在国外，老头故土难离，留在国内，一年有半年是住在疗养院里。 　　蔡春梅生下儿子，老头表示会照顾他们母子，蔡春梅就跟文旭离婚，嫁给了老头。从此，他们一家三口在这大院大房子里幸幸福福生活。 　　可惜，老头年岁毕竟大了，去年或者前年过世了。老头给蔡春梅留下这栋房子，钱嘛，应该也是有的，就是不知道具体多少。 　　梁文杰估计不会是一个大数目，因为蔡春梅听说他亲爸大老婆生的儿子得了怪病，需要移植器官，亲爸在找寻他的私生子女，蔡春梅还巴巴将他带到他亲爸面前。当然，也有可能老头给蔡春梅是留了一大笔钱。 　　"阿杰，喜欢这里吗？"室内装饰漂亮，蔡春梅笑容灿烂美丽。 　　梁文杰觉得他的心理年龄应该已经达到200+了，想起了那些往事，他还能对着蔡春梅微微一笑，说："喜欢。" 　　蔡春梅家的书房里真的有很多书，梁文杰简直快爱上这个地方了--他在书房看书，蔡春梅就不会打扰他，拉着他说话。梁文杰在书房里一直待到洗澡睡觉。值得一提，蔡春梅家有热水器。 　　父子见面 　　第二天起来，梁文杰继续泡书房。 　　蔡春梅来书房找梁文杰。 　　梁文杰看出蔡春梅精心打扮过，化了妆，衣裳也是靓丽无比。她原本便容貌精致，这番衣装之下，越加美貌动人。 　　啧，他要是喜欢女人，没准儿都动心了。 　　蔡春梅见梁文杰打量自己，笑着问道："好看吗？" 　　梁文杰只点头，不说话。 　　蔡春梅略显失望。她凑过来看梁文杰面前摊开的书。那是一本讲述经济的专业性较强的书。 　　蔡春梅很是惊讶，"阿杰怎么看这个？" 　　梁文杰淡淡道："随便看看。" 　　蔡春梅依然惊喜不已，"原来阿杰对经济感兴趣，真是太好了！你爸爸他一定会很高兴的！" 　　梁文杰眼神一阴，冷冷盯蔡春梅。 　　事情发展跟他曾经经历过的不同，但那些该来的，似乎怎么都逃不掉。 　　蔡春梅正在翻看那本书，没有注意到梁文杰的异样，她翻了一会儿，又看向梁文杰，梁文杰提前觉察到，错开眼，避开蔡春梅的视线。 　　他心理年龄200+了，遇到任何事情都该保持镇定，何况这些事情他早先就经历过一次。 　　蔡春梅沉稳了声调，说道："阿杰，有件事情，妈妈要告诉你。" 　　梁文杰看着面前翻开的书页，一动不动。 　　蔡春梅将书合起来，板正梁文杰的脸颊，对他郑重道："这件事，你听了可能会觉得不可思议，甚至一时无法接受，但妈妈要告诉你，妈妈说的都是真的。你现在叫的那个爸爸文旭，他不是你的亲生爸爸，你的亲生爸爸非常非常有钱，他有很大的公司，很大的生意，你可以跟着他学做生意，继承他的公司……" 　　"够了！"梁文杰冷厉打断蔡春梅。 　　这女人不知是惯会用这样的伎俩哄人，还是自己幻想过度。愚蠢的言词真是让他200+的心理年龄都将要崩溃。 　　蔡春梅揉揉梁文杰的眉心，温柔劝解他："妈妈说的都是真的，今天是妈妈的生日，妈妈约了你的亲生爸爸来跟你见一面。见面后，你就会知道，他是个好爸爸，他会很疼很疼你，给你买好多好多玩具，好多好多书，他会带你去好多好多地方玩……" 　　梁文杰心中一寒，原来那么期待他来陪她过生日，是因为约了他亲爸，要让他亲爸验货。 　　这蔡春梅的母爱，他真是受不起。 　　此时，家中门铃响起，蔡春梅喜上眉梢，对梁文杰说道："一定是你爸爸来了！阿杰快跟我出去见他！" 　　梁文杰略略思索一秒，就随着蔡春梅起身了。 　　该来的总会来，他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 　　来的人果然是梁文杰的亲爸梁思源。 　　梁思源比蔡春梅和文旭大十岁，今年四十五。人微微有些发福，但保养得当，不显年纪。他气质和润，温文尔雅。这种特质文旭身上也有。然而，他们两人给人的气韵感觉却是截然不同，仿若阳春白雪和下里巴人的区别。 　　梁文杰对于这点的感受是，同样的温润，梁思源是一年四季的冷水，而文旭是冬日的温水、夏天的凉水。 　　一见面，蔡春梅便拉扯梁文杰，急急催促，"阿杰，快叫爸爸！" 　　梁文杰忍住翻白眼的冲动。枉费蔡春梅今日贵妇般的打扮，这么着急上赶着，真是掉价。 　　"别逼孩子，咱们是第一次见面，孩子对我还比较陌生，叫不出口是有的。"梁思源劝止蔡春梅，又温和地笑着看着梁文杰，"咱们来认识一下。先握个手。"梁思源向梁文杰伸出右手，风度翩翩。 　　这个场景似乎跟以前不同。 　　梁思源不愧是做大生意的，处理事情可比如今的蔡春梅强多了。 　　他身体年龄十五岁，这时候的男孩子可是将自己当作大人的，梁思源这般做派，仿佛将梁文杰当作平等的成年人，会很合半大小子的心意。当然，也很合实际年龄三十五岁、真成年人的梁文杰的心意。 　　而且，握手，两人的间距拉近，身体有了接触，肌肤触动，手掌传递的温暖感觉可以将心的距离也拉近。原本陌生的人，都能感受到一定亲近，何况，他们是父子，血脉相连。 　　心理年龄200+的梁文杰表示，这些都是梁思源针对十五岁毛头小子采取的策略，对他完全不起效。 　　"自我介绍一下，我姓梁，是你的亲生父亲，我喜欢你叫我'爹地'。" 　　说实话，"爹地"没有"爸爸"那么引起梁文杰的反感，他想他还是叫得出口的，当然，目前他不想叫。 　　梁思源不急不缓，慢慢说道："我知道你叫文杰，是不是？" 　　梁文杰点头。 　　梁思源笑了，"阿杰平时喜欢玩什么？" 　　梁思源就这般跟梁文杰聊着。蔡春梅在他们父子和睦融融聊天之后，去准备今天的生日宴。 　　如果没有从前的记忆，这一天该是梁文杰过得最开心的一天，比从前那个父子见面的一天还要开心--看，如果总是不存在的，他拥有从前的记忆。因而，这一天，梁文杰过得一点儿都不开心，还得装作开心，他觉得他的心理年龄可以增长到300+了。 　　若按照以前的剧情发展，不久之后，梁思源就该提出要带他去禾江市生活了。实话实说，他十分想念禾江市。他不长的一生，在禾江市生活的时间最长，而且，他的朋友也在禾江市…… 　　在对禾江市的怀念中，一个念头如同晴空霹雳般闪过梁文杰脑海：那些日子，他的养父是怎么过的？ 　　梁文杰忽而非常思念文旭。 　　梁文杰借口出去买东西，找蔡春梅要钱。蔡春梅给了他，梁思源也给钱。梁文杰统统收下。 　　梁文杰搭车回去文旭家。 　　文旭家里没人，他应是尚未下班到家。 　　文旭家在七楼，是顶层，上面多出半层楼梯通往天台，这段楼梯堆满杂物，天台却十分宽敞。梁文杰去天台向楼下望了一阵，啥也没望到。而后转回去，下了天台。 　　刚刚走到楼梯口，梁文杰便听到下面传来钥匙开门的声音，他心中一喜，正想快些下楼，突然听到一道陌生的男子低沉嗓音："你儿子不在了，今晚我可以留下来过夜吧。" 　　那样暧昧的声线里蕴含的深意，同样身为男人的梁文杰一清二楚。 　　梁文杰霎时浑身发冷。 　　他蹲下-身，透过楼梯间的缝隙，看到文旭进了家门，后面跟着一位年纪与他相仿的中年男子。 　　"哐啷"一声响，文旭家的门关了，而梁文杰还在门外。 　　夜不归宿 　　梁文杰有一种被遗弃的感觉。 　　他脑袋一片空白，浑浑噩噩离开了"新星花园"。走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他的大脑中也似乎有无数人在行走，纷纷杂杂。 　　"你儿子不在了，今晚我可以留下来过夜吧。"这句话和文旭引男子入门的画面一直回旋在梁文杰耳际、脑海。在这不变的背景之下，其他影像走马灯般闪过：有文旭温暖的笑容，柔顺的态度，还有文旭劝梁文杰去亲妈家住。 　　他劝我跟亲妈走，就是为了跟那个男人鬼混。 　　梁文杰心底不可抑止地生出这种想法。 　　那样温柔的人，在那个男人面前该是何等顺从？ 　　他竟然将那个男人看得比他还重！ 　　一个男人！ 　　一个男人！ 　　一个男人！ 　　上一世，十五岁之前的梁文杰不懂事，十五岁之后的梁文杰可以说是更加不懂事，他从没想过文旭再婚问题。 　　重生后，来到广川市之前，梁文杰对文旭印象模糊，考虑的未来里，没有包含这位养父；来到广川市之后，印象彻底颠倒，他光顾着感受养父的好，还没来得及思考与文旭有关的其他事情。 　　文旭长得很好，非常好，三十五岁的年纪也还年轻，他一个人常年在繁华的大城市，没个交往对象，也实在是说不过去。 　　但是-- 　　一个男人！ 　　一个男人！ 　　一个男人！ 　　梁文杰不歧视同-性-恋，他自己也是个同，然而，他就是对这一点非常暴躁。 　　为什么暴躁？他需要先冷静下来才能思考这个问题。不能想文旭，一想就暴躁。想别的。 　　一回来就是同韩伟打架，本来应该踩断他的胳膊，上一世因为这个文旭打了他，他赌气跑去找亲妈，见到了亲爸。这一次，见到亲爸，想起文旭，跑来找文旭，文旭要跟别的男人上-床去了…… 　　想别的！ 　　来广川市之前，他就想过肯定会再遇到亲妈和亲爸，他对这对亲生父母可谓爱恨交加，恨他们不爱自己。文旭这个非亲生的，都对他这个儿子那么好…… 　　想别的。 　　他是想去禾江市的，然而，在感受到文旭的好之后，他犹豫了、他变卦了、他改变了计划…… 　　他没法不想文旭。 　　曾经他以为是亲生父亲而恨不得没有这样的父亲的文旭，如今在他心中的地位非常非常重要。现在，他可能是希望文旭是他的亲生父亲，而又深深了解，这个愿望根本不可能实现。 　　这个结论很容易得出来，而且，心中断定出这一点，梁文杰的心情意外的平静下来。 　　他为什么重生，这个问题最初在梁文杰脑海中闪过之后，立刻被他丢到一边，那一点儿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重生之后该如何过活。 　　他上一世活得糟糕透顶。在这糟糕的人生中，对他而言重要的人，也只有那么几个。养父一家不提，他同亲爸去了禾江市之后，基本上将那些人忘得一干二净。亲爸亲妈不用说，"亲生父母"的名号已经注定他们在他生命中的地位。其他重要的人，大概应属朋友付博青、易家宝、金乐诚，狱友顾二，以及晚年致力于普渡改造出狱者的死老太婆王太太。 　　亲爸梁思源带他去禾江市后不久，那位得了怪病的正妻儿子就因为车祸意外而亡，没人需要移植他的器官了。梁思源从此再没同梁文杰亲近过，每月定期打给他一笔钱，其余一切不闻不问。 　　亲妈蔡春梅是和他与梁思源一起去的禾江市，包括蔡春梅的另外一个儿子。死了儿子的梁思源正妻，远走国外，蔡春梅同梁思源的其他情妇从此拉开梁家的争宠之战。蔡春梅最初还劝他上进，争夺梁思源的关注与喜爱，后来见他是个废柴，也彻底不再关注他。 　　梁文杰大学是跑去加国读的，借宿在那里的当地人家，易家宝与他借住同一家。易家宝为人热情，是个自来熟，他可以说是梁文杰交到的第一位朋友，而且因着易家宝的关系，梁文杰还结交了许多其他人。易家宝什么都爱尝试，并且乐于与人分享。他带着梁文杰泡吧交友跳舞蹦极吸毒……全球金融危机之时，易家宝吸食毒品过量身亡。 　　付博青和金乐诚，都是梁文杰借着易家宝的关系认识的。 　　金乐诚是禾江市人，但从小和母亲一起住在加国。在易家宝带梁文杰去的一个派对上，梁文杰认识了金乐诚。 　　金乐诚是个同-性-恋，他是梁文杰的第一个男人。相识的那段时光，他们常常做，然而，他们并不是恋人。金乐诚非常开放，并不忠诚，在最初恨不得天天一起的日子里的某一天，梁文杰见到他和另外一个男人滚床单时，他还邀请梁文杰一起。 　　梁文杰一直和金乐诚保持着朋友关系，需要时，两人也会来一发。大学毕业后，梁文杰和易家宝与金乐诚回了禾江市，三人合资开了一家影视公司。易家宝去世后，公司出事，金乐诚逃回加国，梁文杰作为公司法人之一判刑入狱。 　　付博青是易家宝的小学同学，大一梁文杰和易家宝回禾江市过年，易家宝介绍梁文杰认识了付博青。 　　付博青是个游戏迷，几乎无时无刻不在打游戏，对人十分冷漠。他对熟人基本上都很冷淡，对陌生人大多时候更是直接无视。认识那时，梁文杰因为好奇，同付博青打了一个春节的游戏，两人仅此交集。 　　梁文杰和易家宝与金乐诚回国开公司后，易家宝倒是常常叫付博青出来玩，十次能有一次成功就不错了。 　　易家宝让付博青投资影片，付博青却是投资了。在易家宝出事之后，付博青竟然对梁文杰说，让他好好活着，亲爸破产了，公司倒闭了，都没有关系，他能养梁文杰一辈子。 　　全球金融危机，易家和梁家都受到重大影响。易家宝的父亲跳楼自杀了，易家宝的死因也被归为自杀。 　　梁文杰因为公司案件刑满出狱后，付博青履行承诺，真的包梁文杰吃住花。 　　顾二是梁文杰在监狱里认识的人中的一位，这位和梁文杰一起在工地上搬过砖，后来又告诉了梁文杰王太太的事迹，让梁文杰去找王太太，请王太太帮忙安排工作。 　　王太太据说是位老学者，放着清闲享福的退休日子不过，如同活菩萨，非要救苦救难。 　　上一世，这些对于梁文杰而言十分重要的人，都不是每一个都对梁文杰好的。即便是对梁文杰好的，也不见得重视他。 　　重生后，梁文杰原先认为，除了吸毒，他按照上一世的人生再重来一遍，都没所谓。在这个世界上，关爱他的人少之又少，在乎他是好是坏的，几乎没有，那么，他需要做什么？大概如同王太太说的，勿为恶，已经是十分难得的好了。 　　养祖母的慈爱，令梁文杰希望中考能够考出一个好成绩，当然，他深知，那在今年是不可能完成的目标。因而，他暂时并未将此当作需要努力去做的事情。文旭的印象大反转以及他的关爱，却是真的让梁文杰产生过，要为了文旭努力做些什么的想法。 　　他以为他对于文旭很重要，文旭在他心中的地位也是越来越高，直攀顶峰，却在此时陡然发现，他在文旭心中并不是最重要的。如此落差，令梁文杰感到烦躁和不安。 　　他会被文旭抛弃…… 　　又一次被抛弃…… 　　被以为应该是爱自己的人抛弃…… 　　夜不知不觉深了，文旭该和那个男人在家里翻云覆雨。他将小姑妈和表弟赶回他们自己家去，却原来那个家也不是他的归宿。 　　梁文杰忽而深深想念付博青。那个承诺会养他一辈子的朋友。 　　此时的付博青，应该已经开始沉迷于网络游戏。现今市面上出现的网游，他该都在玩。梁文杰依稀还能记起付博青早些时候喜欢用的网名。他决定碰碰运气，到网上去找找付博青。 　　梁文杰满怀希望地开始找网吧，然而，这个年代连个网吧都找不到！ 　　真是时时将他往深渊里推的现实。 　　文旭租赁的房屋里，气氛如同梁文杰的想象，逐渐火-热迷-情。 　　两人从客厅吻到卧室，言生元将文旭压到床上，褪下衣衫。看着身下温顺的文旭，言生元感觉全身热度节节暴增，照亮房间的暖黄灯光，似乎都染上一层火红。 　　言生元体贴耐心做前-戏，半个小时后，他身上的热度冷却几分。看着毫无反应的某物，他既无奈又恼怒，颓然地对文旭说道："你若是不想要，直说就可以，我又不会勉强你。" 　　啪 　　文旭睁开眼，看着气恼的言生元，道歉，"我很抱歉，我并不是……" 　　言生元看了文旭半晌，忽而一笑，"好吧，想来是我的手失去魅力，我们换个方式。" 　　文旭阻止他，"其实你不必顾虑我……" 　　言生元气得从床上跳下来，冲着文旭吼道："在你心中，我就是那样的禽-兽？"吼完，他重重压在文旭身上，惩罚般狠狠亲他。又接着换了种方式挑-逗文旭。文旭却依然没有反应。 　　十分钟后，言生元放弃了。"你是不是出什么毛病了？"他古怪地望着文旭，问道，"去医院检查过吗？" 　　文旭神色淡淡，摇摇头。 　　感受到原有的温馨氛围消失无踪，言生元甚觉可惜。他尽力再表现得温柔，温情地抱着文旭坐起，低柔了声音，"我是为你好，去检查一下。" 　　文旭神色依然淡淡，点点头。 　　言生元继续弥补被破坏掉的温馨，"今晚，我还是留下来，咱们就纯睡觉，聊聊天？" 　　文旭再次点头。 　　两人纯洁地聊天不足十分钟，家里电话响起。文旭接听电话之后，脸色大变。 　　电话是蔡春梅打来的，她询问文旭梁文杰有没有去找他。文旭问了事情经过，得知梁文杰拿了蔡春梅的钱说出门买东西，就再也没回去，已经过去两个小时多了。 　　挂断电话，文旭要出门去找梁文杰。 　　言生元阻止他，"你知道他上哪儿去了？你到哪里去找他？他若是真到这里来找你，你又不在家，怎么办？" 　　文旭沉着脸，点点头，"你的顾虑有道理，麻烦你今晚歇在我这里，阿杰回来，你留住他，呼我。"文旭一边对着自己比划，一边向言生元介绍梁文杰的外貌特征。"阿杰十五岁，个子比我矮半个头，身材差不多，皮肤有点儿黑，长得跟我不像，五官很俊朗。" 　　言生元答应留在文旭家里等梁文杰回来。 　　与此同时，走了好几条街，连个网吧的鬼影子都未见到的梁文杰，拖着疲惫的脚步，进了路过的一家M记。这家24小时营业的外国快餐连锁店，倒是蛮早就入住国内了啊。 　　梁文杰点了套餐，放在桌上未动。他支起两只胳膊架在餐桌上，撑着两颊，呆呆地坐着。 　　店里人渐渐稀少，直到只有梁文杰一人。有店员见他一直呆坐不动，过来看望他，并劝他回家。梁文杰深沉道："我在思考人生，别打扰我。"店员也就讪讪离开，将梁文杰的奇异与同事分享感慨一番。 　　梁文杰真的是在很严肃认真地思考人生。 　　思考一宿的结果，是梁文杰肚子饿得咕咕叫。他不禁想起文旭做的米糕，决定先去找文旭，吃一顿满意的早饭再说。 　　梁文杰见那位打扰他思考人生的店员还在，去找他，打听"新星花园"怎么去。意外得知他拐了N条路的这个街道竟然距离"新星花园"并不远，步行一刻钟就能到。 　　那位店员说他即将下班，恰好也住在"新星花园"，可以带梁文杰过去。 　　梁文杰没有对店员的好心充满感激，他在心中怀疑这人不安好心。梁文杰面上没有显露出来，他道了谢，没有等店员下班，就先离开了。店员却是很快追了上来。 　　"喂喂，你这小子！稍微等一下会怎样？反正你都呆坐了一晚上，还差这十几分钟的！" 　　梁文杰瞅了眼这位二十出头年纪的年轻人，没说话。 　　那人嚷嚷道："还耍酷呢！"接着噼里啪啦说道，"你是经历了啥事，玩离家出走啊？你家是住在'新星花园'吧？想通回家就好了，以后别乱来……" 　　梁文杰听着听着，注意力转到别处，他看到文旭在前方。 　　文旭似是有所感应，微微转过头来，也看到了梁文杰。 　　文旭怒气冲冲走过来。隔着老远，梁文杰都仿若看到文旭背后升起的熊熊怒火。 　　"啪！"一声响亮的巴掌，扇到梁文杰脸上。 　　梁文杰被打懵了。恍惚记起曾经的那个十五岁，当文旭听说他踩断韩伟的胳膊之后，他也这么挨了文旭一下，也是这般疼痛。可是，现在韩伟的胳膊不是他弄断的啊，为什么还是要打他？ 　　梁文杰本能地准备反击，他打架打得实在太多。刚有所动作，他想到正打他的这个人是文旭，梁文杰克制住了。身上却是又挨了文旭好几下打。 　　"你一晚上跑哪里去了？知不知道家里人会担心？招呼都不打一声，谁这样教你的？" 　　梁文杰看到文旭面容更显苍白，脸上是掩都掩不住的忧虑憔悴，他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 　　文旭担心他，在乎他，重视他。 　　非要陪同梁文杰回去"新星花园"的年轻人拉住文旭，"叔叔不要打，好好教育他就好，不要动手。" 　　文旭扬起的手，顿住。瞧清楚梁文杰脸上的红印，他身上的火气一下子散去，神情复杂地看着梁文杰。 　　那位多事的年轻人又用胳膊肘捅捅梁文杰，"说话啊！" 　　梁文杰微微移开眼，不再看着文旭的眼睛，低声道："我没什么要说的。" 　　难道要他质问文旭那个男人的事情吗？"蹭"一下，梁文杰心里的恼怒又起来了，神色也带着不忿。 　　文旭抓住梁文杰的胳膊，用力的，梁文杰感到被文旭抓住的地方都要青了，他不自觉地挣了挣，文旭加大力气，抓得更紧了。"跟我回去。"文旭声音中罕见地透着强硬，不容置疑，他说着似是要硬拽着梁文杰走。 　　梁文杰嘟哝道："我本来就是要回去的。你松手，我自己会走。" 　　文旭犹疑地看了梁文杰一秒，松开了手。 　　充当背景布的年轻人高兴地拍巴掌，"回家去就好，以后别任性，让家人担心。" 　　文旭感激地向年轻人道谢，他刚刚一直在帮忙。"你是？" 　　"我姓王，在附近的M记打工，这位弟弟昨晚在我们店里呆了一晚上，叔叔放心，没发生什么事情……" 　　王姓小伙子向文旭简单介绍了自己，又说明了和梁文杰的渊源，同时还宽解了文旭的心。文旭和他攀谈起来，了解昨晚的详细事情。 　　梁文杰在一旁听着，默不作声。心中暗想：难道姓王的，都喜欢多管闲事，操天下人的心？ 　　与小王分别后，文旭、梁文杰父子间就只有沉默。 　　文旭看着梁文杰脸上清晰的印记，觉得它越来越鲜红，文旭后悔又担心，关切地问梁文杰疼不疼。 　　梁文杰瞧着文旭心疼的神色，心中很是高兴。"疼死了。"他说道。看到文旭眼中瞬间加深的疼惜，梁文杰更得意，叫你打我。 　　文旭摸摸梁文杰的头，"爸爸是下手重了些。" 　　梁文杰舒爽地点头。何止是重了些？是非常非常重！"疼死了"不是假话，他很怕疼的。 　　"爸爸打你，是因为你做错了事情。你以后要是还敢一声不吭跑不见人影儿，整晚在外面，夜不归宿，我还打你。" 　　梁文杰拍开文旭抚-摸他的手，打一下给个甜枣什么的，他不要。 　　文旭苦口婆心道："以后到哪里去都要先跟我说，不要一个人到处乱跑。晚上就待在家里，不准去外面玩。外面有好多坏人的，有抢劫的，有拐卖人口的，还有杀人犯……" 　　梁文杰嗤笑一声，"你唬我呢！"后头那句，完全是吓唬小孩儿嘛。 　　"不要不上心。就算像你昨晚没出事，爸爸也是担心了一晚上……" 　　梁文杰发觉，文旭虽说无时无刻不都挂着微笑，但大多数时候，他的眉宇间其实锁着一重忧愁，只是他脸上的笑容会将那股忧愁隐藏去。此时，文旭依然扬着嘴角在笑，表情却是明显的忧容。 　　看文旭身形，颀长挺拔，外形看起来很好。然而，他已经三十五岁，这个年纪的男人，如果生活幸福优越，是该比他多长几十斤肉的。文旭非常瘦削。 　　他常年都有操不完的心，最让他操心的那个，会不会是自己？ 　　梁文杰心中喜悦，却是开心不起来，鼻子都开始泛酸。"我以后晚上不出去就是了。" 　　文旭露出欣慰的笑容，"乖孩子。想吃什么？爸爸奖励你。" 　　"我平时想吃什么，你也做，哪儿是什么奖励？"梁文杰嘀咕一句，摸摸肚子，说道，"我想吃米糕。" 　　"回去就做。" 　　说着，两人已经回到文旭居住的小屋。 　　文旭打开门，言生元便迎接过来。"你终于回来了！咦，这就是阿杰吧？你真的找到他了。"言生元神色萎顿，明显也是一晚上没睡。 　　梁文杰看到这个男人，心情霎时降到谷底。 　　而文旭也在此时，心中生出不好想法。想到小王说的梁文杰昨晚一直在附近的M记，文旭不由怀疑梁文杰是不是原本打算回来找他的…… 　　他一定很爱他 　　文旭镇定地为梁文杰简单介绍言生元。"这位是爸爸的朋友，你叫他言叔叔。" 　　"阿杰，你好。"言生元微笑着同梁文杰打招呼。 　　梁文杰冷冷看着言生元，只道了"你好"，没称呼他为"叔叔"。 　　文旭没有责备梁文杰不懂礼貌，他继续淡定地说道："言叔叔昨晚到爸爸家来，知道你不见了，留下来等你的消息。"他观察着梁文杰的神态，没有看出更多信息。文旭接着说道，"我先给你妈妈去个消息，再去做米糕。" 　　文旭又看向言生元说道："昨晚麻烦你了，你留下来吃个早饭吧。想吃什么？" 　　梁文杰觉得这句"想吃什么"很刺耳。文旭问过他，现在又问这男人，之前也问过小姑妈和表弟--文旭对谁都这样关心。 　　言生元笑着回答文旭："和你一样。" 　　梁文杰觉得这句更刺耳。简直是彰显着这男人和文旭关系非常不一般。 　　文旭去给蔡春梅打电话，通知她已经找到梁文杰，再去厨房准备早餐。梁文杰和言生元在客厅等早饭。 　　言生元笑眯眯地同梁文杰说话："阿杰昨晚到哪里玩去了？" 　　梁文杰瞥了他一眼，没理会。 　　言生元也不恼，笑道："你这个年纪的男孩子，都这样。我像你这般年纪的时候，比你还爱玩，还叛逆。你得体谅体谅你爸爸，昨晚他听说你不见了，着急得跟什么似的。都不知道你跑哪儿去了，就说要出去找你。怎么劝都不听。小孩子爱玩没什么，但要知道好歹，哪些人是真心对你好的，要放在心上，不要做令他们担心的事情。等你以后做了父亲，就明白天下父母心了。" 　　言生元提到文旭昨夜的反应，梁文杰听得认真。他承认言生元说的都是好的。然而，他就是听得不顺耳。他不管怎样，都看这人不顺眼，这人说什么，他都不爱听。尤其是最后那句什么"天下父母心"了，大家都是同，谁能真做父亲？ 　　言生元又说了几句，见梁文杰还是对他不理不睬，便笑着去厨房看文旭做饭。 　　"哎，你到这里来做什么？去客厅坐着吧，和阿杰说说话。"文旭赶言生元出厨房。 　　梁文杰脸黑黑地看着文旭和言生元打情骂俏。 　　言生元笑笑，又回到客厅，听从文旭的指令，继续和梁文杰搭话。"听你爸爸说，你每天都在看书温习功课？有没有不懂的地方，我可以教教你。" 　　梁文杰斜视言生元，这人浑身上下确实是透着精英气质。"你哪个大学毕业的？" 　　言生元笑道："本科广大，在国外读的硕士。" 　　哼。国外硕士又如何？他还是在国外读的本科呢！"没什么难的。" 　　言生元依然笑，"你要到广川来读高中了，这边本地人多，都是讲方言的，你抽空学学这边的方言，对你以后在这里生活有帮助。" 　　梁文杰用广川市方言说道："没什么难的。"禾江市跟广川市方言一样。 　　言生元笑着夸奖梁文杰，"阿杰很聪明嘛，要好好念书啊，让你爸爸高兴。" 　　梁文杰依旧冷着脸，不理会言生元，心中却是在琢磨这句话。他读书好，成绩高，文旭肯定会为了他而感到开心。 　　文旭做好早饭，来请梁文杰和言生元吃饭。 　　饭桌上，言生元对文旭说："我已经同舅舅打过招呼，说你家里有事，这几天不去饭馆。你今天在家好好休息一天，明天看情况，再看看要不要去上班。" 　　文旭点点头，没说话。 　　梁文杰惊讶。听言生元话里的意思，文旭现在工作的小饭馆的老板是言生元的舅舅？ 　　梁文杰默默扒饭，脑中思绪万千。 　　言生元对文旭挺好的，他刚才一直关心自己，明显是爱屋及乌。梁文杰想，他能到广川市读高中，没准儿也是言生元帮忙的。毕竟，言生元看着比文旭有能力多了，连文旭工作的地方都跟言生元有关。 　　他还是不喜欢这个男人，看到他和文旭在一起就气闷。可是，这男人待文旭好。文旭应该也是喜欢这男人的。 　　同-性-恋的生活，他不说完全了解，知道的还是比较多的。如果是像他上辈子那样不在乎是否有伴侣的，可能还是过得比较好的，若是一心想找个伴安稳过日子的，简直可以说是难如登天。 　　文旭眉宇间散不去的忧愁，还有他那风一吹就能刮跑的身形，大概也和这有关。身为一个同，想要生活幸福完满--或许，根本没有同-志会期盼幸福完满，只要得个几年平稳安乐就满足了。 　　文旭不可能只围绕着他一个人转，他也不该阻止文旭追求自己的人生。他的气恼毫无理由。只要文旭重视他，爱护他，疼惜他，他还希望得到什么？ 　　饭到一半，蔡春梅找来。她也责备了梁文杰一番，程度比文旭低多了，情绪不见大的波动，更没有动手打梁文杰。 　　文旭在劝解蔡春梅，一个劲儿说梁文杰已经知道错了，以后不会再犯的。 　　蔡春梅让梁文杰跟她回家去。梁文杰更想留在文旭家里，看了看言生元，又看了看文旭。想到文旭找了他一晚上都没休息，还要上班，梁文杰还是跟着蔡春梅走了。 　　去蔡春梅家的路上，蔡春梅跟梁文杰说道："阿杰，妈妈理解你一时不能接受自己的身世。但是，你就是姓梁，文旭不是你的亲生父亲。你爸爸以前是忽略了你，但他以后会好好补偿你的，你想要什么，他都会买给你……" 　　梁文杰忽而想到一个问题，问蔡春梅："文旭知不知道我不是他亲生儿子？" 　　滔滔不绝的蔡春梅停顿下来，她看了看梁文杰，回答说："他知道。" 　　梁文杰意料之内，他觉得文旭就不像是给别人养了十几年儿子还不知情的蠢货。从他出生起，文旭就在广川打工，各色人和事该是经历不少，何况蔡春梅后头又跟别人怀了儿子，文旭不对他的身世起疑才是见鬼。 　　"他什么时候知道的？"梁文杰保持平静。 　　蔡春梅略显迟疑，梁文杰视线紧逼她，蔡春梅才吞吞吐吐说道："他一开始就知道，我们那时在新圳打工，他先回去家乡，我怀了你，回去找他结婚。" 　　梁文杰点点头，没有再问。为什么怀了他亲爸的孩子，却不去找他亲爸？因为他亲爸那时候不要他呗！他亲爸的私生子不要太多，比他年纪大的好几个，比他小的也不少。至于为什么找文旭做这个便宜父亲？因为文旭是个好人啊，大家都了解他善良又心软。 　　知情还帮别人养了十几年儿子，跟自己亲生儿子似的疼，换做以前，梁文杰还是会认为文旭是个蠢货，不然就是脑子有问题。现在，梁文杰有些理解文旭的心情。大概由于文旭是个同，对女人兴趣不大，认为自己可能没有孩子，就真将他当亲儿子了。 　　他也会将文旭当作亲生父亲似的好好孝顺。至于他亲爸，认肯定是要认的，他还要拿他的票子，看看明年金融风暴过后，能不能在广川市给文旭买房呢。 　　有了这个中心指导，梁文杰陪着蔡春梅和梁思源演戏，犹犹豫豫，迟迟疑疑，又透出期待希望和喜悦，几天过后，找到一个合适的机会，梁文杰称呼了梁思源一声"爹地"。蔡春梅和梁思源都显得很高兴，梁文杰也表现得非常开心。 　　到了周末，文旭打电话问梁文杰要不要到他那边去，他做好吃的给梁文杰吃。他们几乎每晚都会通一次电话。 　　梁文杰也是很想去的，然而，他早上起来发现自己感冒了，不想让文旭为他担心，梁文杰说有事，不能去。梁文杰都从电话里听到文旭的失望了。 　　"过几天，我就回去住啊。"梁文杰情不自禁安慰文旭。他已经认了梁思源，也没必要继续留在蔡春梅这里了。 　　文旭问道："怎么不在妈妈那里多住几天？" 　　哼哼，"你不想我回去，我就多住几天。" 　　文旭笑了，"你这孩子，跟谁学的这么说话？" 　　梁文杰豁出去了，"那你想不想我回去住啊？" 　　文旭没有正面回答，"什么时候想回来住，提前告诉爸爸，我去接你。" 　　"嗯。" 　　两人又聊了半个小时，蔡春梅喊梁文杰，文旭听到，就说结束通话。 　　梁文杰挂了电话，一瞧，梁思源来了。 　　"咦，阿杰是感冒了吗？"没说几句话，梁思源注意到梁文杰身体不适。 　　梁文杰点点头。 　　梁思源便说要带梁文杰去医院，"感冒也不能马虎。" 　　梁思源开车带梁文杰去市医院，蔡春梅跟着一起。 　　梁文杰本来很感动的。还想着梁思源也是对他有那么一点儿父子之情的，就跟蔡春梅在他倒霉的时候，会分出一部分母爱给他，梁思源看到他生病，也起了怜惜。然而，去了医院，由着梁思源带他做了各种检查之后，梁文杰为自己的天真感到生气。 　　感冒需要做全身检查吗？需要检查得那么细致吗？胃镜、肝切片都要做，他上次头晕，文旭以为他脑病复发，带他来也没检查这些啊！这是看他的器官有没有疾病，能不能移植吧！上辈子他就做过一次，只是那时他傻傻不知道真实原因，还觉得亲爸好。梁文杰还看到梁思源借故独自去了一趟鉴定科，那里可以做亲子鉴定。 　　"你看，那孩子好像阿杰。"言生元陪同文旭到市医院检查，他看到了梁文杰，但因为只见过梁文杰一次，又看到梁文杰身边有一对父母，只以为是长得相像的一个人，特意指给文旭看。 　　文旭自是一眼认出梁文杰就是他的儿子阿杰。然而，他听到他儿子阿杰叫他身边的那位中年男子"爹地"。文旭又看到了蔡春梅，她在一旁看着梁文杰和那个中年男人，笑得贤惠又温柔。 　　一个想法在文旭心中生出，文旭如坠冰窖。 　　再爱也要拆开 　　阿杰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他和自己的亲生父亲相认了！ 　　文旭全身冰冷。 　　言生元无意中碰触到文旭冰凉的手指，心中一惊，忙安慰他，"不要担心，就是你身体真出了什么问题，我也会照顾你的。" 　　文旭根本没有听到言生元说话。 　　从医院回去之后，送走言生元，文旭给蔡春梅留言，说有事情需要面谈。两人约着当天见了面，文旭问蔡春梅，梁文杰是不是已经知道自己的亲生父亲是谁。 　　蔡春梅承认，还劝文旭放手。"我知道你很疼阿杰，可是梁先生能够给阿杰更好的生活。阿杰已经和梁先生相认了，他们父子俩相处得很好。你就不要让阿杰为难了。阿杰是个好孩子，相信他以后也会孝顺你的。" 　　文旭沉着脸，没有说话。 　　蔡春梅下猛药。"我知道你和言生元的关系。" 　　文旭眼神锐利扫向蔡春梅。 　　蔡春梅神色自若，继续说道："你也不希望阿杰有一天知道这件事吧。梁先生会带阿杰去禾江市，这样阿杰不会发现你是喜欢男人的。他会一直尊敬你。" 　　这次见面，文旭除了最初问了一个问题，一直没再说话，全都在听蔡春梅讲，叫他放弃他的儿子。 　　他不放弃又能如何？他凭什么、又拿什么去跟蔡春梅和梁思源争儿子？ 　　三天后，梁文杰感冒完全好了。当天晚上，他开心地打电话同文旭说他第二天回家。"你不用来接我，我知道怎么回去。你还要上班，又没时间。" 　　文旭平静说道："没关系，爸爸可以请假。" 　　"你都请好多次假了。" 　　"我们老板人很好，很体谅我们这些员工。爸爸就再请一次假，以后不请了。" 　　"那好吧。"梁文杰勉为其难答应文旭来接他。 　　蔡春梅得知梁文杰要去跟文旭住，大加反对。"是不是文旭叫你住过去的？你跟他已经没关系了，你还住那里做什么？" 　　梁文杰阴沉了脸，什么叫他跟文旭已经没有关系了？真是令人愤怒。"是我要过去住的。他养了我十五年，这十五年里，你在哪里？我喜欢跟他一起住。" 　　蔡春梅稍微柔和了神色，"妈妈以前是对不住你，妈妈现在不是想弥补吗？你跟妈妈一起住，好吗？妈妈会好好补偿你。文旭待你有多好，妈妈都会翻倍对你好的。" 　　"他做饭好吃。我要跟他住一起，你想我就过来看我。" 　　蔡春梅立即说道："妈妈会请一位厨师回来做饭给你吃。" 　　梁文杰撇嘴："肯定没有他做的好吃。" 　　无论蔡春梅如何劝阻，梁文杰都坚定要去文旭家里住。蔡春梅也无法，只是想着这边不通，就从文旭那边下手。 　　第二天，文旭来到蔡春梅家接梁文杰。蔡春梅本想找文旭谈谈，但梁文杰根本没给她机会，仿佛一秒钟都不想在她这里多待，立刻就拉着文旭要走。蔡春梅只能用眼神示意告诫文旭。 　　文旭带着梁文杰先拐去广川市中心，到那家梁文杰夸赞过好吃的蛋糕店，买了两块蛋糕，再领着梁文杰回家。 　　梁文杰突然灵光一闪，问文旭："你会不会做蛋糕啊？" 　　文旭竟然点头，"学过。" 　　梁文杰好开心，"你做蛋糕我吃啊，肯定比从这家店买的好吃。" 　　文旭满怀歉意，"没有做蛋糕的地方，我做不了。而且，我的手艺没法跟专业人员相比的。" 　　"没关系。"梁文杰想到，以后为文旭买的房子，一定要修建一座设备齐全的厨房，可以制作蛋糕。 　　梁文杰在文旭家里度过了愉快的一天。第二天，他发现文旭居然还是没有去上班。 　　"你请了几天假？"梁文杰问文旭。 　　文旭说道："饭馆老板有事，停业几天，店里员工都放假了。" 　　"哦。"小饭馆就是小饭馆啊，老板有事，全体放假。不过，这样也挺好的。 　　蔡春梅常常打电话找梁文杰，也会过来文旭这边找他，三句不离劝梁文杰去跟她一起住。梁文杰通通挡回去。 　　蔡春梅又约梁文杰出门。梁文杰告知要看书。蔡春梅看文旭，眼里已有了警告的意味。文旭劝梁文杰陪蔡春梅出去走走，他也一起。梁文杰欣然同意。 　　三人一起出门。蔡春梅十分热衷逛商场。 　　在商场里，梁文杰竟然看到言生元，这男人陪着一位富态女子在，他们俩之间还欢快地蹦跶着一位年约四、五岁的小孩儿！小孩儿时不时地叫言生元和那女子"爸爸"、"妈妈"。 　　他们三人肯定不是他和文旭、蔡春梅这样复杂的关系。那就是一家三口！ 　　梁文杰去看文旭，文旭并没有发现那边的三个人，反而提醒梁文杰走路注意。 　　梁文杰再转头去望言生元那边，那一家三口已经转过一个拐角，马上就要从他的视野中消失了。 　　梁文杰回过头，闷声朝前走。 　　文旭和蔡春梅很快都发觉到梁文杰不开心，两人想着法儿地逗梁文杰，梁文杰也一直是闷闷不乐的。 　　傍晚时分，文旭提议回家做饭，请蔡春梅一道。蔡春梅表示她有约，婉拒了。 　　梁文杰知道蔡春梅一定是要去跟梁思源共度晚餐。梁思源明天将出差。他是出差办公呢，还是出差会其他的情妇私生子女呢，就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了。梁文杰才不管蔡春梅和梁思源两个人做些什么呢。 　　回到文旭家里。梁文杰再也憋闷不住，向文旭扔炸弹。 　　"你和那个姓言的，到底是什么关系？" 　　文旭浑身僵硬，木木问道："你在说什么？" 　　梁文杰从头说起，"我失踪那晚，先是到你这里来过，看到那个姓言的和你一起进了屋，他说要'过夜'。""过夜"二字，梁文杰说得咬牙切齿。 　　文旭脸色刹那间变得灰白。 　　这种脸色，梁文杰见过，太平间里躺着时的易家宝就是这般气色，满面透着死气。梁文杰吓了一跳，他这是吓着文旭了。梁文杰赶紧飞速说道："我知道男人和男人之间是怎么回事我没什么特别想法你一直单身也该找个伴儿我就是想问清楚。" 　　文旭脸色依旧，他木然问道："你怎么知道……男人和……男人……" 　　借口梁文杰早想好了。"妈妈家里有很多书，什么类型的都有，我看了不少了。"他可不算欺骗文旭，他说的这部分是事实。 　　文旭木木然点头。 　　梁文杰给他倒了杯水，"你先缓缓，想好了，再跟我说。" 　　喝了一杯温水，文旭的脸色也恢复了温度。 　　"要不要再喝一杯？" 　　文旭看了看梁文杰，脸上浮现尴尬的微红，他摇摇头，缓缓开口道："既然你都看见了，我和他就是那样的关系。" 　　梁文杰不让文旭含糊其辞，追问道："恋人？" 　　文旭略一迟疑，点头。 　　梁文杰继续深入问："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在一起多久了？" 　　文旭脸上尴尬之色越发浓厚。"认识很多年了，以前在一起几年，后来分开，最近才又在一起。" 　　梁文杰顿时火大："你知不知道，他有老婆孩子了？" 　　文旭惊讶问梁文杰："你怎么知道的？" 　　这般问话，说明文旭是知情的！他本来不能肯定，只是试探而已！梁文杰都要气爆了！"我今天在商场看到他陪老婆孩子逛街了！你有那么喜欢他吗？人都结婚了还要在一起！分了还要复合！我介绍单身的年轻的帅哥给你认识啊！你喜欢什么类型的？" 　　文旭脸都通红了，羞窘无比。"你瞎说些什么。" 　　梁文杰怒瞪文旭，"你就是喜欢那个姓言的？" 　　"不是多喜欢的问题……" 　　"那是什么？" 　　文旭也是豁出去了，他闭上眼睛，不再看梁文杰，有问必答。"我拒绝不了他。" 　　擦！"什么叫拒绝不了？"他是欠X吗？ 　　"他帮了我很多……" 　　帮得再多用得着这样还吗？梁文杰闭嘴，他怕他再一张嘴，就是对着文旭破口大骂。 　　文旭久久没有听到梁文杰的问话，睁开眼睛，看了看神色不善的梁文杰，他低头轻声说："我会跟他说分开的。" 　　哼哼。这可是文旭自己说的。"那最好。" 　　梁文杰下定决心，不管文旭跟不跟姓言的提出分手，他都要带文旭去禾江市。文旭要是不同意，他就敲晕了他，打包带走。 　　互相偷听 　　从文旭的坦白中，梁文杰还听出言生元不是个善茬儿。他仔细地询问了文旭与言生元相识以来的所有事，然而，文旭并不愿意多说，只交代了个大概。 　　文旭和言生元相识已有十年左右，他们是在东丽大酒店认识的。那时，文旭是那里的厨师学徒，言生元在那边实习，他是做管理的。相识的第二年，他们在一起，直到言生元说他要结婚，文旭同言生元分手。近来，却又在一起。 　　梁文杰决定找侦探查言生元。其实，他也挺想查一查文旭的，但文旭是他的养父，他得尊重他。 　　拜上辈子蔡春梅和梁思源的那些情妇争宠所赐，梁文杰对于广川、禾江、新圳三市的侦探都有了解。 　　梁思源是禾江市人，主要生意也在禾江市，但有到广川和新圳两市投资，因而他的情妇遍布这三市。蔡春梅是在新圳市认识的梁思源，又在广川市和梁思源重逢。而据梁文杰所知，有一位为梁思源生儿育女的情妇就是广川市人。 　　梁思源的这些情妇为了抓住其他人的把柄，给对方下黑手，没少查各人老底，梁文杰听得多了。 　　梁文杰凭着记忆，一处一处去那些可能是私家侦探社的地方找，也顺便留意着这方面的信息，看能不能发现更多侦探社。 　　梁文杰非常幸运，找到的第一家就是。 　　那是一家民宅，外面没有打任何广告、标贴，普通人绝对想不到这家住户里面是一家私人侦探所。 　　梁文杰敲门，一位四十多岁、中年发福的男人打开门，他看起来很是平凡，扔到人堆里完全辨别不出来的那种。 　　"是卫家侦探吗？"梁文杰看着中年男人问。 　　中年男人笑笑，带着恰到好处的疑惑，"小朋友，是在和你的朋友玩游戏吗？" 　　梁文杰冷冷道："我能找到这里来，说出你们侦探社的名字，你还在怀疑什么？我就是雇主，准备花钱请你做事的。" 　　中年男子收起犹疑，请梁文杰进屋。 　　梁文杰随意扫视屋子，太正常了，跟一般民居客厅没有任何不同。梁文杰提出自己的质疑，"你能让我对你的能力更有信心些吗？" 　　中年男子笑道："想要让您有信心，产生信任可不容易。您看起来只有十几岁，但阅历肯定不是普通十几岁小孩儿该有的。您或许不是生性多疑，但已经很难再对旁人产生信任，尤其是陌生人。" 　　梁文杰听得手足冰凉，这男人几乎一眼就看穿了他！ 　　中年男子还在笑着说："当然，我有义务建立雇主对我的信心。您是看了这屋子觉得不像是侦探该工作的地方？那么，您来看看这间屋子呢？" 　　中年男子边说边朝一间房走去，梁文杰跟过去。待到梁文杰走近，中年男子打开房门。刹那间，满屋的书纸文档映入梁文杰眼帘。 　　梁文杰情不自禁走进去，中年男子连忙拦住他，"哦，这些您可不能随便看，需要先付钱，您能理解的。当然，您是第一次来，我可以为您提供优惠服务，允许您查阅其中一种资料，您想看什么？" 　　梁文杰点了一个他比较了解的名人，中年男子这里恰好也有那人记录。中年男子去到一台电脑前，从里面调出一份资料给梁文杰看。梁文杰看了，没有话说。 　　"看来您是对我这里满意了。那么，我们可以开始谈谈您的需求了。" 　　中年男子先做了自我介绍，他名叫卫霍。 　　梁文杰要求查言生元的全部人际交往，及他可能做过的不好的事情。 　　卫霍叹道："您这是个大案子呀！" 　　"你是在担心我付不起钱？" 　　卫霍嘿嘿一笑，没有接话--这已经是一种回答了。 　　梁文杰冷傲道："需要多少钱，我会照付。我暂时不规定完成时间，你可以慢慢查，我每个月过来一次，你查到多少，我付多少。有特别令我满意的信息，我会加钱予以奖励。你还有问题吗？" 　　与梁思源相认之后，梁文杰便理直气壮地找梁思源要钱了。大概亲子鉴定结果出来了，确定他是梁思源的种没错，他感冒好那天，梁思源给了他一张□□和一张信用卡。□□里每个月梁思源会打给他生活费，信用卡只要不超出月度上限，随他任意刷。 　　"当然有，您对言生元的哪些信息特别感兴趣呢？" 　　"这就要靠你查了。" 　　两人又谈论了许久，谈到差不多，梁文杰想到一事，指指堆满档案的房间，说道："我想我不需要提醒你，将那些东西全都放在家里，是非常不安全的事情。" 　　卫霍又是嘿嘿一笑，"实不相瞒，那里面大多物品只是报纸杂志而已。真正的信息，我存放在别处。" 　　梁文杰脸瞬间黑了。他刚才是被耍了！ 　　卫霍安抚他，"您应该对我更有信心了些才是。" 　　梁文杰冷哼一声。"你最好再展示些实力弥补才是，"想到一物，梁文杰说道，"窃听物品，你这里有吧，拿给我看看。" 　　"没问题。" 　　梁文杰看着卫霍找来的所谓"窃听物品"，依旧是对这个时代的科技发展感到郁闷。在他眼里，那些都是玩具。梁文杰挑了一只玩具笔，试了试，对卫霍说，"这个多少钱？我买了。" 　　卫霍讨好地笑："送给您玩儿。" 　　梁文杰脸色更不好了。果然是玩具吧！ 　　梁文杰又挑了一个纽扣，一个小方盒，把玩一番，说道："这两个也送给我？" 　　卫霍笑脸僵了僵，"您喜欢就送给您。" 　　梁文杰点点头，收起三样物品。也没什么再需要说的，他告别了卫霍。"一个月后，我再来，希望能有所收获。" 　　"您放心。" 　　梁文杰回去文旭家，文旭在清洗床单被套。言生元的舅舅不知处理什么事情去了，尚未回归，他那家小饭馆一直不营业，文旭还在休假中。 　　梁文杰同文旭打了招呼，回房看书。 　　没多久，家里电话响起，文旭接听了电话，又来找梁文杰，"阿杰，找你的。" 　　"又是妈妈？"梁文杰懒得去接听蔡春梅的电话。 　　"不是，是个男人。" 　　"哦？"梁文杰来了精神，难道是卫霍打来的？他有将文旭家里的电话提供给卫霍，也拿了卫霍的私人名片，方便临时联络。 　　梁文杰兴致颇高地去接电话，结果，电话那头传来的是梁思源的声音。 　　"爹地。"梁文杰瞅瞅走向卧室的文旭，压低声音同梁思源说话。 　　文旭进了卧室，拿起了卧室里的座机分机。 　　"阿杰，爹地出差回来啦。好久没见面，这几天过得好不好？" 　　"好啊。" 　　"想不想爹地？" 　　"想啊。" 　　"乖啦。" 　　梁文杰默默翻白眼。 　　"有没有好好吃饭？" 　　"有啊。" 　　"有没有认真看书？" 　　"有啊。" 　　"真系乖仔。" 　　梁文杰想去卫生间吐一吐。 　　"阿杰，接下来一段日子，爹地比较有时间，想要登门拜访文先生。爹地很感谢他这么多年对你的照顾。" 　　梁文杰默然。他还没有告诉文旭他已经知道自己的身世了。"我先跟养父谈谈……" 　　"阿杰真是体贴人的好孩子。行啦，你先跟文先生谈。约好时间，通知爹地。" 　　"嗯。" 　　"阿杰，你想不想跟爹地住一起？" 　　梁文杰心中一咯噔，猜到梁思源要谈去禾江市生活之事了。眼前浮现文旭瘦削的身影，梁文杰略一迟疑，说道："……想。可是我舍不得养父。" 　　"真系乖仔。爹地想接你去禾江市住，那边生活比广川市好，教育也比广川好很多。阿杰不是喜欢念书吗？在那边你可以上更好的学校，遇到更好的老师和同学。你若是想念文先生，爹地可以每个月送你过来看望他。" 　　"……让我想想。" 　　"阿杰你好好想。" 　　两人又聊了几句，没有什么话说，梁思源就道"拜拜"，结束了通话。 　　梁文杰在电话旁呆站着。 　　文旭从卧室出来，神色自若去卫生间接着做清洗。 　　好半天，梁文杰才回过神来，看到文旭还在卫生间洗涤床罩。梁文杰暗想自己应该没有发呆多久。 　　梁文杰问文旭，"你跟姓言的说清楚了吗？" 　　文旭木了木，缓缓摇头。 　　梁文杰微恼，"干嘛还不说？" 　　文旭沉默不语。他都忘了这件事了。 　　梁文杰更恼了，"今天就说。你约他晚上到家里来，我去妈妈那边吃晚饭。谈完了，你就过来接我。" 　　文旭点点头。 　　梁文杰其实是很想留下来旁听文旭和言生元谈话的，可惜，这太不现实。他真人不在场，也不是就没法子听了。 　　梁文杰将从卫霍那边拿来的三样物品，纽扣偷偷塞到了文旭裤子口袋里，小盒子放到客厅不显眼的地方，录影笔放进文旭的卧室--梁文杰不希望这里的窃听器录到东西。 　　准备就绪，梁文杰由着文旭送上去蔡春梅家的车。 　　他比那个男人重要 　　言生元很高兴文旭主动约他，还是晚上约到家里见。 　　"你身体好些了吗？"言生元问道。 　　文旭轻轻点头。 　　"舅舅的饭馆里还忙得过来，你不用担心，安心养好身体。多休养一阵子，没有关系的。" 　　文旭又点点头。 　　"是不是很想我？我好想你。"言生元深情诉说，伸手想要搂抱文旭。 　　文旭让开身子，言生元神色瞬间变化。 　　文旭对言生元说道："我是有事同你说。" 　　言生元扯扯嘴角，勉强笑笑，说道："你说。" 　　"正在联系的那所学校，你不用再帮忙跑关系了。" 　　"为什么？你已经解决了，还是联系好别的学校了？" 　　文旭摇摇头，"不需要联系学校了。阿杰不在广川读高中。" 　　言生元大感讶异，"为什么不？你花费那么大心力一间一间咨询，户口问题我也帮你解决了，为这，你还肯让我再碰你。眼看着快办妥了，怎么又说不在广川读了？" 　　"总之麻烦你了。" 　　见文旭不愿多说，言生元便也不多问。他笑道："没关系，我很乐意你麻烦我。" 　　"今天找你来，还有事……" 　　言生元笑着打断文旭，"看在我做的那些无用功的份儿上，今晚就不要说那些令人扫兴的话，好不好？" 　　文旭迟疑着，点点头。 　　"今晚除了请我来谈话，有准备我的晚饭吗？我可是指望在你这里吃一顿大餐的。" 　　"嗯。" 　　【"舅舅的饭馆里还忙得过来，你不用担心，安心养好身体。多休养一阵子，没有关系的。"】 　　【"为什么不？你花费那么大心力一间一间咨询，户口问题我也帮你解决了，为这，你还肯让我再碰你。眼看着快办妥了，怎么又说不在广川读了？"】 　　晚上，躺在床上，梁文杰反复循环听以上两段话，尤其是后一段，明明是他讨厌人的声音，他却听得泪流满面。 　　文旭真是个不折不扣的大蠢蛋！ 　　他，梁文杰，更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大混蛋！上辈子是，这辈子也是！ 　　他怎么能嫌弃文旭没用呢？ 　　他怎么能责备文旭对他不够好呢？ 　　他怎么能为了获得文旭的关注故意说些做些令文旭难过的事呢？ 　　他这样的混账，根本不配得到文旭无私的关爱。 　　梁文杰觉得他没脸见文旭，而第二天早上，他发现他真是没脸见文旭--他的双眼肿得像两个大红桃。 　　梁文杰瞥到文旭的身影，就低头。几次下来，文旭发觉到他的反常。"阿杰，怎么了？垂头丧气的。" 　　梁文杰摇头，他的声音也是沙哑的，不能给文旭听到。 　　低头吃完早饭，梁文杰又低着头要回卧室看书。 　　"抬头挺胸走路，你正在长身体，走路不注意姿态，以后可能腰板长不直。" 　　余光见到文旭要来给他纠正姿势，梁文杰一溜烟跑回卧室，端正坐到书桌前。 　　文旭见了，也只好念叨两句，走开。 　　十点多的时候，家里门铃响起，居然是蔡春梅和梁思源双双到访。 　　梁文杰看着蔡春梅，恨不能拿起扫把赶她出去。梁思源已经答应他，让他先跟文旭谈谈，那么今天他们两个一起出现在文旭家，肯定是蔡春梅这个女人出的主意。 　　梁文杰脸色不善，文旭的面色也不好看。四人都心知肚明，蔡春梅和梁思源上门做什么。 　　"哎呀，阿杰！你的眼睛怎么了？" 　　蔡春梅尖锐的声音，恨不能穿透整栋楼。 　　文旭听了她的话，看向梁文杰的眼睛，同样大吃一惊，关切十足问道，"怎么弄的？" 　　蔡春梅立刻指责文旭："阿旭，你是怎么照顾阿杰的？他眼睛都这样了，你还不清楚是怎么弄的！" 　　梁文杰不满道："就是眼睛肿了，很平常的，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梁思源笑着做和事佬，"先到屋里去再说吧。"接着又和文旭打招呼，"文先生你好，我姓梁。" 　　文旭朝着梁思源点点头，"梁先生，你好。"又让开身体，打开大门，"请进。" 　　招呼蔡春梅和梁思源坐下，文旭带着歉意说道："你们先坐会儿，阿杰帮着招待一下，我出门买点儿东西，很快回来。" 　　蔡春梅又想责怪文旭不懂待客之道。梁思源已经说了，"文先生，请便，我们不请自来，是我们打扰了。" 　　文旭便出门去了。 　　梁思源随意扫扫整个客厅，问梁文杰："阿杰，住在这样的地方，不觉得狭小吗？" 　　最初是不习惯，嫌小的，然而随着日益感受到文旭的好，这就不成问题了。梁文杰答道："还好。" 　　梁思源笑道："你该有更好的生活。爹地家里比这里大很多，有花园，有游泳池，阿杰喜欢游泳是不是？" 　　蔡春梅也从旁补充梁思源家的好。"阿杰你不是喜欢妈妈那里吗？爹地家比妈妈那边更好。书房都比妈妈家大好多倍，有阿杰你看不完的书。还有好多好玩的。阿杰你的房间都会比妈妈家里还大。" 　　忽悠人呢。禾江市那寸土寸金的地儿，哪怕豪宅，也没有他的房间就比蔡春梅整个家还大的。蔡春梅当她住的政-府大-院是贫民窟么？ 　　梁文杰忍住翻白眼的冲动，面上做出犹豫之色，"我舍不得养父……" 　　文旭很快就回来了，他居然是出去买冰块，为了给梁文杰敷眼睛。 　　梁思源赞道："文先生真是一个很好的人。待阿杰真正好。怪不得阿杰舍不得同文先生分离。" 　　文旭一心给梁文杰敷眼睛，梁文杰被令闭上眼睛，看不见文旭的神态。 　　梁思源接着开门见山谈正事，"想必文先生也已经猜到，我是阿杰的亲生父亲。以前我没有尽到一个父亲该负的责任，我很抱歉，现在我想弥补，希望文先生可以成全。我是禾江市人，文先生在广川市这么多年，想必了解到禾江市比广川市各个方面都好太多。我想带阿杰回去禾江市认祖归宗。" 　　文旭忙碌的手，顿住。梁文杰接过冷敷的冰袋，偷偷移开一点儿，半眯着眼睛，瞧文旭。 　　"多谢你这么多年对阿杰的照顾，小小谢礼请你务必收下。" 　　梁文杰一瞅，是一张一百万的支票。文旭却是连眼皮都没动一下，又拿过冰袋，继续帮梁文杰冷敷。梁文杰不得已又闭上眼睛。 　　"文先生若是嫌少，不妨说一个数字。" 　　文旭终于开口了，"不需要。钱你拿走，你们想带阿杰去禾江市，我也不会拦着。" 　　他就知道文旭一分钱都不会要！真是傻瓜！干嘛不要啊！钱不要，也不要他了！ 　　梁文杰抓住文旭的胳膊，急急说道："爸，你也去禾江市，好不好？" 　　他又凭着记忆，顶着冰袋，看向梁思源应该坐着的方向，"爹地，养父也去禾江市，好不好？" 　　梁思源愣愣，一笑，看着文旭说道："如果文先生想去禾江市工作，我可以帮忙安排。" 　　文旭呆了，半晌没说话。 　　梁文杰急死了，他移开冰袋，看着梁思源说道："爹地，我先跟养父谈谈，你们今天先回去，好不好？" 　　梁思源同意梁文杰的提议，带着蔡春梅离开了。 　　送走梁思源和蔡春梅，文旭又回头要给梁文杰冷敷，被梁文杰打开手。"我们先谈谈。" 　　文旭还是要往梁文杰眼睛上盖冰袋，"你说，弄这个又不影响你说话。" 　　"不行，我要看着你。" 　　"那等你眼睛消肿了，再谈。" 　　"先谈。" 　　"听话，先给眼睛消肿。" 　　梁文杰拗不过文旭，只好听他的。他心中更着急了，文旭好固执，如果文旭不想去禾江市，他该怎么劝说他呢？ 　　虽说他原是想不顾文旭的意愿，要他跟言生元分手，并想强行带文旭去禾江市，然而，真要实施，他不一定下得去手。他在乎文旭的感受。在听了一晚上的那些录音之后，他怎么可能对文旭用强硬手段？ 　　煎熬的半个小时过后，文旭移开冰袋，看了看梁文杰的眼睛，说是没事了。 　　梁文杰立马将酝酿好的劝说激动喊出来："生恩不及养恩大！不论我的亲生父亲是谁，你一生都是我的至亲！我会养你一辈子的！一起去禾江市，好不好？" 　　文旭愣愣的看着梁文杰，没说话。 　　梁文杰等得好焦急，他烦躁地走来走去，"你不用担心生活，禾江市人也是说的广川方言，那边气候跟广川一样，生活不会有多大不同；你也不用担心没工作，梁先生说会帮你安排工作，等我成年了，我也会赚钱养你的；你是不是舍不得那个姓言的？"想到这个可能，梁文杰停下脚步，恶狠狠瞪向文旭。 　　文旭略显羞窘，移开眼，不与梁文杰对视。"瞎说什么，你年纪小小的，不要总想这些。" 　　梁文杰不满冷哼。他都心理年龄500+了！ 　　离开之前 　　"我没说不去禾江市。"文旭轻声说道。 　　梁文杰霎时心花怒放。"真的，你要跟我一起去禾江市？" 　　"嗯。"文旭点点头，将梁思源留在客厅茶几上的支票递给梁文杰，"你将这个还给梁先生，说我不需要这些钱。并代我感谢他帮我在禾江市安排工作。" 　　梁文杰不接，"干嘛不要？他给你就拿着。我还觉得给少了，这些钱在广川市买房子都有点儿困难，更不用说去禾江市了。"广川市此年的房价已近万，比起二十年后的均价四万，真正是泡沫，所以明年"啪啦"一下就破掉了。 　　文旭硬将支票塞到梁文杰手中，恼道："还回去！" 　　梁文杰撇撇嘴，将支票收起来。"他的是我的，你的也是我的，他不要，你不要，所以这笔钱现在是我的了。" 　　文旭愣了愣，而后哭笑不得，"真是个滑头。从哪里学来的？"倒是没有反对梁文杰私自留下这笔钱。文旭是知晓禾江市的物价的，比广川市高了十倍不止，梁文杰往后要去禾江市生活，身边多点儿钱，也有好处。 　　梁文杰晃晃脑袋，吟道："书中自有黄金屋。" 　　文旭摇摇头，似乎对梁文杰这般读书解意很是不满。 　　梁文杰又将支票递给文旭，"你先帮我保管着，如果我要用钱，不方便找梁先生要，就来向你拿。" 　　文旭略一迟疑，收下了。一百万不是一笔小数目，放在梁文杰身上，难免给他招来祸事。 　　之后，就是通知梁思源，文旭同意去禾江市，梁文杰也向梁思源表达了对于将去禾江市生活的喜悦和向往。梁思源开始办理安排他们去禾江市相关事宜。因为政-策原因，内陆人民想去禾江市不是那么容易的。不过，这些都不需要文旭和梁文杰操心。他们两人有各自需要处理的事情。 　　文旭先去工作的小饭馆正式辞工，而后约言生元再次见面。这次见面地点，文旭约在外面某家餐厅包间。 　　言生元已经从小饭馆老板舅舅处得知文旭辞职了。他对文旭近来的举动感到非常疑惑。先是不给梁文杰找学校了，现在自己工作也不要了。"你到底想做什么？" 　　文旭淡淡说道："一直没告诉你，阿杰不是我的亲生儿子。他的亲生父亲找到他，要带他回禾江市认祖归宗。" 　　"原来阿杰不是你儿子……"言生元忆起往事，神态略显尴尬，他喃喃重复着，又问文旭，"你以前怎么不跟我说？" 　　文旭反问他："我说了，你就不结婚吗？" 　　言生元尴尬不见，额上起青筋，"你要我怎么办？同我父母摊牌，说我喜欢男人，想要娶一个男人做老婆？我最爱的还是你啊！我对你还不够好吗？这些年我一直在想方设法补偿你，你怎么就不记我的好，总在乎那一点，将我宣判死刑！" 　　"我跟你说过，你结婚，我们就分手，不要再有半分瓜葛。我们两个观念不同，为此不知争论过多少回，你总不听我说。和一个有妇之夫在一起，我会感到恶心。" 　　"恶心？"言生元嘲讽地笑，"被那个有钱佬玩的时候，你难道不感到恶心，到我这里就感到恶心？" 　　文旭正视言生元的讥讽眼神，"都恶心。" 　　言生元被噎住。 　　文旭再说道："我本来准备回乡，忘了这边发生的种种。" 　　言生元生出一丝希冀，"现在呢？" 　　"我打算去禾江市。" 　　"哈！"言生元又露出讽刺的笑容，"是为了你那个儿子？都不是你的种，还对他这么好，追到天涯海角，你是看上他了吧！他才多大，能满足你吗？" 　　文旭沉了沉脸，"你说我就可以，不要牵涉阿杰，他还只是个孩子！" 　　"抱歉！"言生元立刻道歉，他一把抱住文旭，不顾文旭的挣扎，紧紧收拢双臂，哀求道，"你再给我一次机会，不要离开广川市！我回去马上和丽莎离婚，我们重新开始！求求你不要离开我，我不能没有你……" 　　"你不要这样……"文旭努力挣脱言生元的桎梏，却引来言生元更加过分的举动，文旭一边反抗，一边说道，"我已经无法再和人亲热了，你放手吧，放过我，也放了你自己……" 　　言生元停下动作，望着文旭的眼睛，问："上次检查的结果？" 　　文旭点点头。 　　言生元微微一笑，"不要紧，可以治疗好的，我会陪着你。你没痊愈前，我不碰你。我不在乎这，只要你留在我身边。" 　　文旭平静说道："不是身体的原因，是心理疾病。像刚才告诉你的，我感到恶心，都恶心。" 　　言生元脸色变了又变，最终化为出奇愤怒，"你怎么可以这么对我！" 　　文旭趁机逃开言生元身边，言生元再想靠近他，文旭便急忙后退。言生元停下脚步，勾起嘴角，尽量展现一个笑容，"你别怕，我不会对你做什么。" 　　"该说的都说完了，我也该回去了。" 　　言生元看着文旭逃离的背影，还在勉力勾勒笑容。 　　在离开广川市之前，梁文杰去找了一次卫霍。他准备了解一下卫霍的工作进展，顺便告知卫霍他将去禾江市，任务依然有效，以后每半年来找卫霍结一次任务。 　　一个月期限尚未到，梁文杰先电话联系了卫霍，表达希望近期去他那边一趟的意愿。卫霍表示欢迎，同时说明他已经收集到一些言生元的信息。 　　再次来到卫霍的住宅，卫霍已是带着看上帝般的笑容面对梁文杰了。 　　"您的案子已经有了一些进展，想现在看吗？" 　　梁文杰点头，当然要立刻看了，不然要留到半年后再看么？ 　　卫霍给出的资料，是从言生元出国留学时开始的。 　　言生元大学毕业，到国外留学，读的企业管理。谁料，他留学期间，老爸的企业破产，他老妈瞒着他，借债供他读书。 　　言生元回国后，本是踌躇壮志，要打理自家企业，然而，迎接他的却是债台高筑。言生元进了父亲好友经营的东丽大酒店，实习做酒店管理。几个月后，同事文旭原本的合租人离开广川，空出一间房招租，言生元住了进去。 　　看到文旭出现，梁文杰不由看得更认真了。按照文旭对他说的，他们应该是在这之后在一起的。梁文杰恨不得重生回到那一年，阻止文旭跟言生元合租。 　　工作四年左右，言生元基本上还清了家里的欠债。东丽大酒店的老板十分赏识他，有意撮合他和自己的三女儿丽莎，言家父母也对这桩婚事很满意。 　　工作四年半，言生元和丽莎订婚。文旭退了合租的房子，搬到另外一家三室一厅合租屋，言生元租了一间单间。 　　订婚第二年春节，言生元和丽莎结婚，开年后，言生元升职为东丽大酒店最高管理层之一。 　　以上都有比较详细的资料，其他还有一些信息，卫霍都注明需要进一步查证。 　　看完之后，梁文杰直接问卫霍，"多少钱？" 　　"按照之前给您的报价……"卫霍啪啦啪啦给梁文杰细算清单，梁文杰认真听着，卫霍算完后，问梁文杰，"有没有特别令您满意的？"他一直惦记着梁文杰说的"奖励"。 　　梁文杰也不隐瞒，点头，指着文旭出现的那些段落说道："跟这个人有关的，但是不要特意去调查这个人。" 　　卫霍露出遗憾的神色。"目前资料显示，这人跟言生元关系不简单……" 　　梁文杰只听了这半句，就脸黑黑，这卫霍也太厉害了，一下子就看出言生元跟文旭关系不简单。 　　曾经不简单而已！他们马上就要分开，天各一方，哼哼哼！ 　　又听卫霍接着说道，"……您对他也特别感兴趣，我本还指望您接下来让详细调查跟他有关的事情呢。不瞒您说，我这里正好有一些他的资料。" 　　梁文杰脸更黑了。卫霍这里有文旭的资料，说明什么？说明曾经有人调查过文旭！ 　　"谁查他？"梁文杰怒问卫霍。 　　卫霍陪笑道，"我们这行的规矩，是不能透露客人的信息的，您也不希望将来有人问到您时，我在您不知情的情况下，将您说出去吧。" 　　梁文杰心知这个理，尽管万分不爽，还是换了话题，"给我看文旭的资料。多少钱，我照价付。" 　　对于这点卫霍就不会有意见，而是乐意之极了。他向梁文杰透露有文旭资料这一点，不正是为了这么？ 　　梁文杰翻看文旭的资料，发现与之前言生元的那部分几乎刚好一一对应。 　　梁文杰不由怀疑当初有人请卫霍调查文旭，卫霍查到这些，而他来请卫霍调查言生元，卫霍发现他之前调查文旭时查过相关事宜，于是，就换了一个视角给他摘抄了一遍！最多再查漏补缺，添添加加。最重要的是，卫霍又将差不多同样的内容，再卖给他看一次！ 　　卫霍哪里是什么侦探，简直是奸商！难怪可以开好些年，多年后梁思源的情妇们争宠到达白热化时，还能找上他！ 　　"啪"一声，梁文杰差点儿捏碎鼠标。 　　卫霍笑脸凑过来，"看完了么？" 　　梁文杰更想捏碎卫霍的头。 　　"你就给我看这个？" 　　卫霍笑眯眯道："您要是想知道更多信息，我乐意为您调查。看在您是老顾客的份儿上，我可以给您打个对折。您刚刚看的也享受该优惠。" 　　"你这侦探社，一定可以红红火火开到二十年后！但愿你仇人不要积累太多。" 　　"借您吉言，谢谢！文旭部分的资料就算您半价吧，无论您还想不想知道得更多。" 　　其实，梁文杰有从那份复制原稿文件里了解到原本不知道的文旭的信息。 　　那份调查上标注的文旭的基本情况，写他曾是粤派大厨廖罗辰的二弟子，跟从廖罗辰学厨艺十年。他在东丽大酒店从一名厨师学徒，爬到转正厨师，而后升级到主厨。 　　梁文杰这才了解他单纯地觉得做饭很好吃的自家养父的厨艺是达到了何等境界。东丽大酒店，在二十年后都是非常有名的五星级酒店，他家的主厨可以代表整个广禾地区粤式菜色的最高技艺。 　　新生 　　一切处理妥当，梁思源带梁文杰去禾江市，同行的有文旭、蔡春梅和蔡春梅的另外一个儿子黎正涵。 　　梁文杰第一次见到这个同母异父的弟弟。黎正涵今年满十岁，长得白白胖胖、斯斯文文，跟梁文杰正相反。黎正涵比六岁的蔡崇懂事多了，也比身体年龄十五岁的梁文杰乖巧多了。 　　见面时，黎正涵在蔡春梅的介绍下，礼貌地叫了梁文杰一声"哥哥"。梁文杰心里的滋味，甭说了，酸甜苦辣咸，五味俱全。 　　梁思源为蔡春梅和黎正涵准备了一套房子，应蔡春梅的邀请，文旭与他们母子同住。而梁文杰则被梁思源带到梁家。 　　梁思源先带梁文杰去见了梁太太，这是一位端庄贤惠的贵妇人。她已经将自己的一个肾脏移植给了她儿子梁康泰，而上辈子的梁康泰大约在今年九月份就会出车祸意外而亡。 　　他们这些私生子将被认祖归宗，梁太太就是他们的嫡母、大妈。梁太太所受的教育和她自身的涵养，致使她面对梁文杰，展现出相当的风度和雅量，没有一丝令梁文杰感到难受的地方。梁文杰认为，他能获此待遇最重要的原因是，他是她儿子的器官供养源之一。 　　梁太太带领梁文杰见了家里的保姆、厨师、司机等佣人，他们都非常客气地称呼梁文杰为"少爷"。梁太太又交代了梁文杰一些事情，再带他去参观他的房间。 　　"你若不想回来住，通知一声即可。" 　　梁文杰私心以为，唯有这一句是这番见面里梁太太真心想对他说的。 　　梁思源情妇无数，认回儿子的就有好几个，每个都是豪宅供养着，情妇的儿子们自然愿意跟自己亲妈一起住，而梁太太显然也乐得清静。 　　梁文杰也不爱待在梁家，他也不愿意碍着梁太太的眼。再没有什么事情后，梁文杰就听从梁太太的暗示，打包去往蔡春梅住处。不过，他可不是为了亲妈，他是为着文旭去的。 　　蔡春梅开门迎接梁文杰进屋，梁文杰就听到他那个第一次见面时非常乖巧懂事的弟弟正在大呼小叫："叔叔，你做的曲奇太好吃了！你再做，我还要吃！" 　　梁文杰走近几步，看到文旭围着维尼熊图案的围裙，端着一个烤盘，侧头看着黎正涵，而黎正涵在他身边蹦来蹦去。 　　"好好好，叔叔马上就去接着烤曲奇。你慢慢吃，不要边跳边吃，嘴里含着东西的时候，不要说话。" 　　"我嘴里的吃完啦，没有含着曲奇，叔叔，你看！"黎正涵"啊"地张口给文旭检查。 　　文旭朝一边挪挪端着的烤盘，半蹲下-身，看了看，笑着夸奖黎正涵，"乖。" 　　梁文杰已经黑气沉沉地走到两人身边了，他好想一巴掌抽飞粘在文旭身边的黎正涵，小鬼都是一样讨厌。 　　文旭这时也看到梁文杰，他仰起脸，笑容满面："阿杰到了！" 　　梁文杰阴郁的心情霎时就转晴了。他从文旭手中接过烤盘，一瞧里面，满盘的熊猫饼干，一定是烤给黎正涵吃的。 　　文旭笑着对梁文杰说："阿杰尝尝？" 　　梁文杰便拿起一块尝了。真的好好吃！ 　　梁文杰将所有熊猫饼干据为己有。黎正涵眼巴巴地望着被梁文杰划分到自己面前的熊猫饼干，咬手指。梁文杰理都不理，吃自个儿的。 　　文旭安慰黎正涵，"下一批马上就好。"说着，又去厨房继续烤饼干。梁文杰抱着熊猫饼干跟过去。 　　文旭打蛋的姿势真是优美无比。梁文杰一边看着，一边一口一口咬美味的饼干，同文旭说话，"这是要做什么？" 　　"曲奇。" 　　梁文杰不满道："对他那么好做什么？" 　　文旭笑道："就是做个饼干吃。" 　　梁文杰嚷道："我要你做的蛋糕呢蛋糕呢蛋糕呢……" 　　"呵呵。"文旭失笑出声，又略带歉意，"我学是学过，但学过后就再也没做过蛋糕了。" 　　"你做的，肯定好吃。" 　　"那我待会儿试试。" 　　"太好了！"梁文杰心情好极了。 　　文旭也笑得暖心。 　　梁文杰瞥到向着这边张头张脑的黎正涵，招招手，示意他过来。黎正涵忐忑不安地小跑靠近。梁文杰将剩下的熊猫饼干递给他，"你该减肥了，就跑了这么几步，光看你脸上甩肉了。" 　　黎正涵一张婴儿肥肥脸完全不知道摆出什么表情好，熊猫饼干，接也不是，不接，又好想吃。 　　文旭在一旁听着，憋笑憋得难受。阿杰这孩子不知是在哪里，学得这样坏。为了不再次打击黎正涵幼小而脆弱的心灵，文旭努力将脸上表情调整到正常微笑。"哥哥跟你开玩笑的，拿去吃吧，别吃多就是。" 　　黎正涵笑出双下巴，向梁文杰道了声"谢谢哥哥"，抱着熊猫饼干，颠颠跑开了。 　　梁文杰远远看着黎正涵一把抓起两三块饼干往嘴里塞，正经神色对文旭说道："我是认真的，他吃得太多了。" 　　文旭笑道："能吃是福，小孩子就应该长点儿肉。"他看着梁文杰精瘦的身材，眼中闪过心疼。 　　"能吃是福，"梁文杰一点头，"我不是小孩子，不需要长那么多赘肉，真是太美妙了！" 　　文旭笑着说道："在我眼里，你永远都是小孩子，也应该长点儿肉。" 　　梁文杰严肃道："你这种一尘不变看待人的眼光可是不对的，咱们要与时俱进，更要透过现象看本质，我身量未足，心理年龄可是成年人了，你再将我当小孩子看待，我可是要不高兴的。你出去随便找女的问问，上到八十岁、下到八岁，问问她们，看是我现在这样好看，还是再长一百斤。" 　　梁文杰说完，右手大拇指和食指做出"八"字，撑开摆在下颚，面无表情，是在学着明星海报上"酷毙了"的造型。 　　文旭笑得险些岔气，他笑看着面貌肃然、眼露促狭的梁文杰，却是真正切切感受到，这个孩子真的是长大了，他确实不该再将他当作小孩子看待了。 　　"不准对其他人比对我更好。" 　　望着跟自己咬耳朵的梁文杰，文旭气笑不得，就这副孩子气，将将还一本正经地让自己将他当作成年人呢！ 　　文旭伸手将梁文杰靠近的脑袋推开。 　　梁文杰很是不满，"答应我啊。"神态状似撒娇。 　　文旭笑着点点头，"好的。会对你最好的。"仿若是哄小孩儿的语气。 　　梁文杰却是满意了，笑得开怀。黎正涵再来粘着文旭，他也能忍着。不过，还是早早地离开这个源头得好。 　　梁文杰问文旭："你想好到哪家酒店工作了吗？"得知文旭是东丽大酒店的主厨后，梁文杰便找梁思源要了禾江市所有大酒店的资料给文旭看，由他挑选工作地点。 　　文旭略显犹疑，"你可不可以请梁先生安排我到禾江仁华中学食堂工作？" 　　禾江仁华中学是梁思源为梁文杰安置就读的贵族中学，梁文杰上辈子也是在此校就学的。 　　听了文旭的请求，梁文杰既感动，又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堂堂五星级酒店大厨到中学食堂做大锅饭，这是怎生的浪费！而文旭居然甘愿为他如此！ 　　梁文杰定定心神，问文旭："你不想到酒店工作吗？" 　　其实梁文杰也不太希望文旭去大酒店工作，言生元是前车之鉴。文旭长得太招人，三十五岁还是很年轻的，在大酒店工作，很容易遇到想要寻求刺激又有资本寻得刺激之人。 　　文旭摇了摇头。 　　梁文杰不去探究文旭为何不愿到大酒店工作，他只开始思考文旭适合什么工作。中学食堂大锅饭厨师绝对pass。开玩笑，浪费是一回事，挣钱不多，而且很累。 　　梁文杰沉吟半晌，问文旭："在禾江仁华中学附近开一家面馆如何？"文旭有手艺，他们也有钱，自己当老板是最自由的。而面馆的话，单纯只提供面条类食物，在餐饮业中算是比较轻松的。假若实在是忙，请人帮手也完全可以嘛。 　　文旭疑惑问道："面馆？不做菜？" 　　梁文杰意识到一个问题，"你喜欢做菜？" 　　文旭微笑点头，笑容中有种说不出的满足感。 　　做菜，对于文旭而言，不仅仅是一项工作。 　　梁文杰体会到厨艺在文旭心中的地位。文旭可以不在乎是在顶级大酒店当主厨，还是去中学食堂做大锅饭，然而，他喜爱做菜，他要从事与做菜相关的工作。这是他的工作，也是他生活的一部分，不可缺失。 　　梁文杰忽而明白文旭为何能一直面带笑容。他有自己真心热衷的事业，他一直做着自己喜欢做的工作，无论他在生活中遇到多少困境，有多少忧愁萦锁眉间，他从他喜爱的工作事业中，得到了幸福，获得了力量。 　　梁文杰很羡慕这样的文旭，也很崇拜。他想要成为像文旭这样的人。 　　梁文杰想，有一天，他要送文旭一座顶级大酒楼。他不知道这一天需要多长时间才能到达，他相信他终会做到。 　　"开一家餐厅，主营蒸菜和面食，外加几道招牌菜。"最终梁文杰思索出这么一个方案，获得了文旭的认可。 　　接下来的日子，梁文杰和文旭一起在禾江仁华中学附近寻找店面。一开始，他们接连找了好几天都全无消息，突然某天，一下子有两个店铺贴出转租信息。一家恰与禾江仁华中学在同一条街道上，另外一家位置稍微偏远些，要拐两个街道。 　　梁文杰和文旭都看上距离更近的那家。这家店开出的价格却几乎是另外一家的两倍。文旭尚在犹豫比较，梁文杰已经准备和店家洽谈了。 　　文旭阻拦梁文杰："我钱不多……" 　　梁文杰摆摆手，打断文旭："钱不是问题，咱们不是有一百万吗？" 　　文旭不赞同，"我不能用那笔钱。" 　　梁文杰很淡定，"那算咱们合资，我投资你开店，收入最后咱俩分成。" 　　文旭还有些迟疑。梁文杰诱-惑他，"这家店距离学校真的好近！我以后是不是可以每天都来这里吃饭呀？" 　　文旭笑着点头。 　　店铺就如此定了下来。 　　这家店原本也是做饮食生意，有个小二楼，面积比较窄小，大约十五平方米，天花板也较矮，两米左右，以前的老板用来存放杂物，文旭打算收拾收拾，就住在这里。 　　梁文杰瞅了瞅文旭收拾出的床铺，什么也没说，挑了两套换洗衣物就跟着住了过来。 　　文旭不让他住，"去你妈妈家，或者去你爹地家也行。" 　　"凭什么呀！我出了钱的，还不让我住自己店了！" 　　文旭说道："这儿根本没有多余地方给你住。" 　　梁文杰指指文旭整理出的约莫一米五宽的地铺，说道："你给加成两米宽的，或者在旁边再铺一个，不就成了。" 　　文旭踌躇不定，梁文杰继续劝哄："开学我就要住学校去啦，到时候你想我住这里，我还住不成呢。" 　　禾江仁华中学是一所住宿学校，周一至周五上学期间，学生全部住校，周末休假方可回家，是为了让学生相处的时间更多，方便就读的贵族子弟拓展人脉。 　　文旭便给梁文杰清理出一个一米五宽的单人铺。说是单人铺，两人床铺其实是紧邻的，毕竟位置只有那么大。 　　文旭和梁文杰暂时都没有住在店里，该店虽然原本也是餐馆，亦需重新装修一番。 　　文旭对设计厨房特别在行，其他地方则无所谓。梁文杰发挥他多出的未来二十年生活经验，主力指挥餐厅装修。梁文杰的中心思想是，一定要让女生喜欢。女生的消费能力不可忽视，女生的宣传能力更加不可轻忽。 　　开餐厅的事情不可避免地被蔡春梅知晓了，她主动提出帮忙，文旭没有拒绝。梁文杰暗想，他可得警醒着点儿，以免往后亲妈将文旭给卖了。 　　闲暇时光，梁文杰装模作样地拿着禾江市地图带领文旭跑遍禾江市，帮文旭熟悉这座城市。 　　游城的过程中，梁文杰见到有少年骑着机车飙车，很是心驰神往了一阵。想当初他可是玩到了禾江市机车车技一流级别。现在嘛，梁文杰望望身边的文旭，他想他没那个闲工夫去玩车。九月一日逐渐临近，除了开餐厅、跑地图，他还得抓紧时间学习呢。 　　开学 　　八月三十一日，梁文杰到禾江仁华中学报道，主要是入住学生宿舍。他是由梁家的司机从梁家送来学校的，梁太太为他准备了完备的入学用品。 　　梁家司机走后，梁文杰步行去文旭盘下的店铺找文旭。 　　文旭也为梁文杰准备了全套的住校用品，他找了辆车，给送去梁文杰宿舍，顺便帮梁文杰整理宿舍。 　　这是一套四人宿舍间。一人一个单间，房间内有鞋柜、衣柜、书桌、书柜、床、床头柜，并带有独立卫生间。整套宿舍还有共用的客厅和阳台。客厅里有冰箱、洗衣机、电视、饮水机和桌椅。 　　文旭帮梁文杰收拾到一半，有先入住的室友回宿舍了。 　　那是一位阳光开朗的少年，见到梁文杰，非常热情地主动招呼，"你也是住401室的吧！你好，我叫吴灵。"他瞄了眼文旭，没有称呼。 　　梁文杰对于曾经的三位高中室友基本上全无印象，因而也不能肯定吴灵是不是曾经的室友。无论是与不是，他总要同他打好关系的。梁文杰微笑着回应吴灵"你好，我叫梁文杰，你可以叫我阿杰。"梁思源带梁文杰来禾江市之后，便将他的名字改为"梁文杰"了。 　　吴灵耸耸肩，说道："我以前同学喜欢叫我虾球，我本人并不太喜欢这个外号。家人喜欢叫我灵，外人这么称呼的话，我会毛骨悚然。" 　　梁文杰点点头，"了解。"又向吴灵介绍文旭，"这位是我的养父。" 　　吴灵充满好奇，按捺地与文旭见礼，"叔叔好。" 　　文旭笑应，"你好。" 　　东西收拾得差不多，文旭对梁文杰说："我先走了，你和室友好好相处。" 　　梁文杰依依不舍将文旭送到门外，文旭问道："晚上过来吃饭吗？" 　　"当然！" 　　文旭笑问："想吃什么？" 　　"你做的都爱吃。" 　　文旭想要摸摸梁文杰的头，又意识到梁文杰不想被当成小孩子看待，他的室友也在不远处，便只是默默举手同梁文杰挥挥"再见"。 　　梁文杰也挥手回应。 　　文旭没走多远，另外两个室友，贾思和王想一起结伴回来了。贾思待人接物十分熟稔，长袖善舞。王想略微天真腼腆，但并不内向，也喜爱说说笑笑。因着姓王，梁文杰对王想很有好感。 　　三位室友都是很好相处之人。 　　四人说了一会儿话，吴灵提到他先前游历校园看到了游泳馆，已经开放，建议大家一起去游泳。贾思和王想都同意了，梁文杰也无异议。 　　在游泳池里自由划水，梁文杰记起曾经的那个入学第一天，他也被室友邀请来游泳，那时，他只会狗刨式，被室友们笑得不轻。 　　"哇！阿杰，你游得太漂亮了！" 　　吴灵游了一轮，正靠在池边休息，围观其他人游泳，见到梁文杰漂亮的泳姿经不住赞叹出声。 　　梁文杰被惊地呛了一口水，赶忙改变姿势，浮出水面。 　　"停下来做什么？不要害羞嘛！继续，come on，boy！" 　　贾思也停了下来，望着梁文杰的方向，吹起了口哨，跟着吴灵起哄，"少年，再来一圈！" 　　王想也来凑热闹，"来一个，来一个！" 　　曾经被室友们笑话后，梁文杰私下同梁思源说过想学游泳，梁思源给他办了某家游泳俱乐部的会员卡，梁文杰在那里学了三年游泳，每周至少游泳两次，直到大学出国。他本人对游泳并无多大热爱，出国之后，渐渐就少游了。 　　曾经，他大概是希望有朝一日，能够令室友们另眼相看的吧。曾经的那个梁文杰没能如愿，时隔二十年，跨越了时空，他现在倒是受惠了。 　　梁文杰看着那三人，笑道："还不准我也歇一歇？等我待会儿给你们表演一个蛙泳、蝶泳、仰泳三联。" 　　吴灵、贾思、王想三人又开始起哄说笑。 　　因为游得很欢乐，四人在游泳馆待了很长时间，直到王想说有些饿了。贾思提议四人一起去吃饭，梁文杰拒绝了，"十分抱歉，我已经约了人了。" 　　"哎哟，莫非是女朋友？"贾思装作八卦问道。 　　梁文杰笑着摇头，明显不愿多说。 　　他这般神秘模样，倒是真的勾起了贾思的八卦心思。 　　梁文杰只得告诉他，"是家人。" 　　贾思顿时大感失望，"有没有搞错？我们好不容易住校诶，居然还是陪家人吃饭，阿杰要不要这么乖呀！" 　　梁文杰再不多说，换了衣服，和另外三人一起去宿舍放下泳衣，便和他们分道扬镳。 　　走了两步，吴灵叫住梁文杰，"阿杰，我们刚说晚上一起打篮球，你来不来？" 　　梁文杰说道："我不怎么会打篮球。" 　　曾经，在来到禾江市之前，梁文杰摸都没有摸过篮球。来到禾江市之后，因为狗刨式泳姿及之后种种事端，梁文杰在禾江仁华中学形单影只，没有能一起打篮球的伙伴。他还是去国外留学，由易家宝引导篮球入门的，而后，一直停留在这个级别。 　　"会打就行，来吧！"有了刚才游泳馆里的惊艳，吴灵其实以为梁文杰是在谦虚。 　　梁文杰点点头，"好的，算我一个。"他对于和室友们增进友谊之事，还是乐于参与的。 　　再无话，梁文杰去到文旭那儿。 　　文旭已经煲好了汤，蒸好两个菜，只差再炒个青菜就可以开饭了。 　　梁文杰犹如风卷残云，迅速消灭饭菜，文旭一直劝他吃慢点儿。梁文杰囫囵咽下口里的饭菜，解释道："和室友们约了去打篮球。" 　　文旭担忧道："刚吃完饭打球不好吧？" 　　梁文杰说道："不知道，先去看看情况。" 　　"跟他们说说，多休息一会儿，再开始打球。"文旭说着笑了，"要好好跟室友相处，你们一起住，生活中难免有点儿摩擦，不要跟他们起冲突，让着点儿他们。" 　　想到曾经文旭逼着他去小学校长家赔礼道歉，梁文杰泛起酸楚。他如今能理解文旭的想法。在家乡，他没有父母在身边庇护，而韩伟的父亲是校长，假若想要给他穿小鞋，不要太容易。 　　文旭凡事能忍则忍，遇人便让的处事之道，非常不合梁文杰的脾胃。可他无法指责文旭的懦弱。普通人若是凡事不忍不让，现实分分钟叫你头破血流。 　　梁文杰又有了一个心愿，他希望此世，他能使得文旭不再遇到需要忍让的人和事。 　　九月一日，正式开学。上午举办全校开学典礼，下午新生班级大家做自我介绍。 　　梁文杰就读的是中四三班，全班三十二人，一半男生一半女生，梁文杰记忆中有印象的一个也没有。 　　梁文杰看着班上同学，在脑海中搜寻他们，忽而，就轮到了他做自我介绍。 　　曾经那个开学日的见面会上，他不会说禾江方言，不会讲英文，普通话也说不好，一开口是浓浓的家乡气息，引得全班窃窃私语。 　　在老师的注视下，梁文杰从座位上缓缓站起来，徐徐说道："梁文杰，完毕。"而后慢慢坐下。 　　老师略显诧异，同学们已经有人开始交头接耳。老师鼓励梁文杰，"梁同学再多说一些啊，兴趣爱好特长……" 　　梁文杰摇摇头，示意老师，他是真说完了。曾经的那个梁文杰，没有兴趣爱好特长。 　　老师只好示意下一位同学继续。 　　隐约听到同学的议论，有赞他"酷"的，有对他的特立独行表示不屑的。 　　梁文杰想，兴趣爱好特长，他现在都算是有了，可是，他不想说。上辈子那些事，对他还是存在着不小的影响。 　　下午三点半放学了，第一天的课时结束。接下来的时间，学生们可自行安排。学校晚上七点关闭校门，九点关闭宿舍大门。 　　梁文杰没有回去宿舍，直接去找文旭，见到文旭，便嚷嚷肚子好饿，问文旭有没有吃的。 　　文旭面露愁容，"中午没吃饱吗？怎么这么快就饿了。" 　　"吃饱了，就是饿了。" 　　文旭宽慰道："大概是因为在长身体的缘故，能吃是好事，吃得多才能长得高长得壮。" 　　梁文杰嗤笑道："我一定不会长得像黎正涵那样胖的。" 　　文旭笑着摇了摇头，"想吃什么？我马上给你做。饿得厉害吗？不然做些快速的？" 　　梁文杰想想，说："下面条吧。"好歹他们是要开一家半主打面食的餐厅。 　　文旭去厨房下面，梁文杰跟去，问文旭，"人都请好了吗？餐厅什么时候能开张啊？" 　　文旭一边加热高汤，一边和梁文杰说话，"帮厨请好了。服务员你妈妈在挑选，人选好了差不多就能开张了。菜单我也拟定好了，你要不要看看？" 　　"要看。"梁文杰点头，为着文旭同他有商有量而高兴。"还得找家店印制菜单。" 　　"哦，是。"文旭都忘了这茬。"阿杰真能干！"他由衷赞道。 　　这次开餐厅，前前后后琐事不少，在处理这些事情的过程中，文旭有时觉得梁文杰不像是一位十五岁的少年。他懂得太多。有时问梁文杰从哪里知晓的，梁文杰都说是从书中看到的。文旭想，或许梁文杰天生适合从商，如同他拿着锅和铲，便如鱼得水。 　　吃完饭，梁文杰没在文旭处多留，他去学校自习了。多活二十年，他的书本知识，还不如一般中四学生，梁文杰可不想一直都不如小朋友们。 　　九点回宿舍，几位室友都没搞学习，正在侃大山。梁文杰便先加入他们，休息放松一下。 　　王想说道学校附近有一所骑术学校，他想去学马术，问其他人有没有同样感兴趣的。 　　吴灵说骑马貌似挺有意思的，"但我更喜欢打篮球。" 　　贾思摇摇头，表示没时间。 　　王想唯有将希冀的目光，全部集中到梁文杰身上。看着王想殷切的双眼，梁文杰点头道："我也想学。" 　　其实，梁文杰已经学过马术。和游泳不同，他是自己对马术感兴趣，来禾江市之后不久就开始学习马术了，直到出国，依然常常骑马玩。他喜欢飞速骑马时，不受束缚的自由感。与骑马类似，他还喜欢车，在禾江市是玩机车，出国后是玩赛车。梁文杰十五岁之后的所有学生生涯几乎都贡献给这三样爱好了。 　　当然，现在的梁文杰应该是不会骑马的，必须得先去学一学。 　　王想呼唤一声，"太棒了！我们可以一起去学骑马！" 　　"嗯。"梁文杰应了声。 　　又聊了半晌天儿，梁文杰回房看书。 　　第二天中午吃完饭，梁文杰临回学校之前，文旭交给他一个食盒，说是让他饿的时候吃。梁文杰问是什么。 　　"草莓蛋糕。" 　　要不要对草莓蛋糕如此钟情啊？梁文杰默默吐槽。在蔡春梅家住的时候，梁文杰让文旭给他做蛋糕，文旭首先做的就是草莓蛋糕。当然，经过他的多次指正，文旭的草莓蛋糕越做越好吃，已经有他三十五岁时吃过的口感了。 　　梁文杰提着食盒去学校。 　　一节课后，梁文杰打开食盒，准备食用文旭的爱心蛋糕。意外发现，蛋糕竟然不是他原先以为的六磅或八磅的整个圆形，而是小小的纸杯形，每个小蛋糕上放着一颗新鲜的草莓，食盒里一共摆放了六个。 　　梁文杰拿起一杯开动。蛋糕很美味，草莓酸酸甜甜的，他一直不太感冒。梁文杰想下次让文旭改换成樱桃。 　　梁文杰吃完一个，忽而感到斜前方有注目，他略抬头看过去，见到那方位坐着的女生正在望着他。 　　看见梁文杰发现了自己，那女生不好意思笑笑，解释道："你吃的这蛋糕很可爱，不由多看了看。" 　　蛋糕可爱？ 　　梁文杰又拿起一个，瞧了瞧。瞧不出哪里可爱。不过，这或许能成为吸引顾客的因素。 　　梁文杰将食盒递向那位女生，"还有几个，要不要尝一尝？" 　　"可以吗？"女生问着，满眼跃跃欲试。 　　梁文杰颔首。他看见前排的女生回头望着他们俩，便也对她说道："你要不要也尝一尝？" 　　前排女生甜甜一笑，"谢谢！"跟另外一位女生一起挑选起来。 　　左边的男生过来拍了拍梁文杰的肩膀，"喂！你不能重女轻男啦！" 　　梁文杰索性扫视了周围一群人，提高音量道："有蛋糕啦，先到先得！" 　　有一位身形娇小的女生窜了过来，取走了食盒里的最后一个小蛋糕。后她而至的一位失落地向众人宣布："没了。" 　　没得到蛋糕的人散开，得到的几位围在梁文杰身边吃吃蛋糕，说说话。 　　梁文杰突然意识到，文旭将蛋糕做成单独的小个，或许正是为了方便他与同学分享。假如他吃一个大蛋糕，周围人只能眼巴巴看着他慢慢吃完--其实那种感觉他挺喜欢的。现在这般，文旭的爱心都被瓜分完了。 　　"好哇，你们吃蛋糕居然不分给我？"文旭右边的男同学刚才不在座位上，这会儿从教室外回来，看到身边人都在吃着一样的蛋糕，却没有他的份儿，很是怨念。 　　梁文杰看着那位幽怨的眼神，吃着文旭的爱心蛋糕，心里美滋滋的。他有，别人没有，再美不过。 　　学马术 　　当天下午放学，梁文杰和王想一起去附近的马术学校咨询报名事宜。 　　王想了解到马术教学都是一对一指导后，问梁文杰，他们可不可以一起学。说着，王想略显羞涩解释道："我希望身边能有个熟悉的人，这样可以让我感觉安心些，不知道你介不介意？还是一对一教导没关系，我们一起上课就好。" 　　因为姓王的缘故，王想提出的一般要求，梁文杰都不会拒绝。而他给出的理由，令梁文杰联想到易家宝，那位也总是希望身边能有人陪着，完全无法忍受独自一个人。他去世那时，身边没有人。如果当时他们有人能在他身边，结果是不是会有所不同？ 　　"没关系，我也喜欢身边有熟人。"梁文杰恍惚笑着。是的，他也喜欢身边能一直有熟悉关爱他的人。 　　"太好了！谢谢你！" 　　王想将挑选课时的权利完全交给梁文杰，说他什么时间都可以。梁文杰定为周五下午四点上课，每次上两个小时，每周上一次课。 　　他们与马术学校的人员交涉完成，预付了一个月的学费，就离开了。这天正好是周五，放周末假，梁文杰说要回家，王想便同他告辞。 　　梁文杰回的是文旭那里。他是兴高采烈地去，却没有受到文旭的热烈欢迎。 　　文旭问梁文杰，"周末了，你怎么不去你妈妈家，或者回你爹地那儿？" 　　梁文杰心想：那两个地方住的人，有会惦念着他的吗？ 　　"我跟爹地说周末要住你这儿，爹地说好。"梁文杰毫不心虚地睁眼说瞎话。 　　文旭叹息一声："要多和你爹地相处。虽说他是你爹地，但那么多年都没在一起生活，现在团聚了，应多多见面，培养感情。" 　　"哦。"梁文杰做出受教的模样。 　　店铺尚未开张，员工都无需上班，蔡春梅周末在家陪伴黎正涵，只有梁文杰和文旭两个人共度周末。他们两人除了吃饭睡觉一起，也并无多少交集，梁文杰忙着学习，文旭好似总有做不完的事情，一直忙东忙西。 　　周日晚上，梁文杰回去学校。 　　新的一周开始，清晨六点，梁文杰起床，和吴灵一起去篮球场练习打篮球。 　　吴灵在相识的第一晚，见证了梁文杰是如何"不怎么会打篮球"。规则了解得模糊不清，动作毫不规范，投不进篮、灌不入框……梁文杰在他眼里从谦虚变成了吹嘘，哪里是"不怎么会"，是完全不会好吗？ 　　梁文杰十多年没碰过篮球了，能记得关于篮球的部分事情，已算是十分难得了，他可是差点儿将文旭都忘得精光的呀！ 　　然而，当梁文杰表现出愿意学习打篮球的意愿，吴灵又非常高兴。同寝室的另外两个都是兴趣乏乏，能有一个伙伴，太不容易。于是，他们相约每天早晨，吴灵指导梁文杰学习篮球。 　　篮球练习结束，梁文杰去文旭那里吃早点。原本梁文杰不想文旭太辛苦，早餐是在学校吃的，然而上周梁文杰三点半说了好饿后，文旭便要求他早上也回店铺吃，文旭可以顺便为他准备上午的课间餐。 　　早餐是美味的猪杂汤面，课间餐是米糕。 　　同上周的草莓小蛋糕一样，米糕也给同学们分享了一半。 　　贵族学校的这群公主王子几乎都没吃过米糕这种小吃，而文旭制作的米糕香甜软糯，一下子就征服了他们，好评比草莓小蛋糕还要多。 　　下午的芝士蛋糕收到的好评率又比米糕还高。 　　这两天吃过梁文杰带的点心的同学，无论是哪一款的，不约而同向梁文杰打听，他带的糕点是哪里制作的。 　　有一位女生，甚至表示她吃遍方圆几条街的糕点，没有一家做的如梁文杰带的这些那般可口，强烈请求梁文杰告知糕点出处。 　　梁文杰一律回以"家人做的。"收到羡慕嫉妒恨的眼神无数。 　　一样又一样不同种类、同样美味的糕点掀起了中四三班吃早午茶的狂潮，转眼一周走到尾，迎来又一个周末。 　　梁文杰和王想一起去马术学校。在学校里碰到了一男一女两位同班同学，马泽和邱雅。大家自然打招呼，聊起来。 　　马泽说他已经学过两年马术，邱雅表示有兴趣，想学，先过来马术学校看看，马泽给她做向导。梁文杰告诉他们，他和王想是来学习的，今天是第一次上课。 　　邱雅兴致勃勃问道："我可以旁观吗？" 　　王想开心地表示欢迎，梁文杰也不介意。 　　看到两人一起学习，邱雅向马泽提出疑问："他们怎么是一起上课，你不是说是一对一教学吗？" 　　王想解释道："是一对一教学，只是我们在同一个场地里一起上课。我希望可以和阿杰一起学习，有个伴儿。" 　　邱雅笑道："这个好。" 　　第一节课，只是简单地教上马、下马，在马上坐稳，慢慢溜达几步。而梁文杰因为学过，这些都是一气呵成学会，引得老师怀疑他不是初次学习。梁文杰只能说以前有兴趣，关注过，但实践是第一次。老师立刻向梁文杰投去热切的目光，直呼"难以置信！" 　　老师接着教导梁文杰进一步课程，梁文杰全都一次完成，并且动作漂亮，看起来行有余力。老师连连夸赞，看着他的眼神好似是看着绝世美女。 　　梁文杰心中发毛，他终于感到心虚了。 　　"哦！天才！你一定是个天才！"老师仿佛陷入某种狂热状态。 　　曾经的杂草变成了部分人眼中的甜菜。梁文杰心中的滋味，难以形容。 　　被梁文杰对比成菜鸟渣渣的王想也如同教导梁文杰的老师一般兴奋，附和着称赞他是天才。邱雅看着梁文杰的眼里满是崇拜，仿若看着偶像大神。只有马泽神情略显阴沉。 　　其实，梁文杰的心里也是阴沉沉的，他是鬼的天才。不过，他心理年龄500+，任何场面都能保持淡定。梁文杰毫无障碍地展示出神色自若，好似他听夸奖"天才"听得多了，稀松平常一般。 　　争做文旭眼中的乖孩子，梁文杰周末回去了梁家，准备在亲爸面前刷刷存在感。结果，他根本没看到梁思源，反而见到了梁太太和她的儿子。 　　梁文杰简直如同见了鬼。 　　这位不是应该挂了吗！或者，是即将挂掉？ 　　梁文杰仔细回忆，实在是想不起具体细节，只依稀记得是他来到禾江市上学后，参加了这位的葬礼，后来还引发一堆事情。而且，直到他死，梁文杰也没见过这位。 　　这位梁思源唯一的婚生子，名叫梁康泰，好像以前还不叫这名儿，是后来生病改的。他比梁文杰大三岁。 　　梁康泰在梁文杰如今这般大，十五岁的时候，查出得了一种怪病，简称为衰老症，明明是不足弱冠的少年，却如同垂暮的老人一般，身体开始衰老，甚至比老人衰老速度更快。 　　医生一开始用药物控制梁康泰的病情，然而，怪病就是怪病，某天，梁康泰的身体突然急速恶化，一个肾脏不到一个月时间衰老坏死，另外一个也好不到哪里去。医生提出过移植肾脏的方案，但不保证有用。 　　梁太太在梁康泰的肾脏尚未坏死之前便请求进行如此手术，她主动要求移植她的肾脏。手术方案确定完善花费了几天时间，梁康泰的一个肾脏彻底坏死，医生为梁康泰移植了梁太太的一个健康肾脏。 　　这件事应该就是去年发生的。 　　手术很成功，幸运的是，手术之后，梁康泰的情况也逐渐好转，梁太太的恢复亦是十分乐观。不幸的是--这不幸是针对梁文杰这些私生子而言的，手术的成功为治疗梁康泰提供了实际案例，梁思源夫妇找到了救治儿子的希望。 　　遗体器官向来供不应求，医生们一直在提倡活体移植，针对梁康泰的特殊病情，活体移植更为便利有效。而能为病患提供活体移植器官的，只能是亲人，并要求自愿。因而，梁思源竭尽所能寻找自己以前从不在意的私生子女们，梁太太亦是默默支持，而且，他们都对找回来的孩子很好。 　　可惜，还没等到梁康泰第二次发病，他在十八岁这年，出车祸意外死掉了。梁文杰也得以知晓了他被认领回梁家的真相。 　　梁太太对于梁文杰看着梁康泰如同见了鬼般的眼神，表示出不满。 　　梁文杰想，就算没有上一世的记忆，他表现出这种神情也是可以理解的好不好。 　　梁康泰未老先衰，十八岁年纪，外貌却比梁思源这个老爸看着还老得多，他本身又病着，面目苍白如同鬼魅。任谁见了梁康泰，被介绍成是大三岁的哥哥后，都会显示出异样，除非那人心理年龄1000+。 　　他梁文杰还得修炼。 　　"吓着你了。" 　　梁康泰同梁思源长得很像，如今这样的相貌，更像了。他宽慰梁文杰的神态，跟梁思源表现出来的一模一样。 　　梁文杰又有种恍惚感，好似面前的不是哥哥，是亲爸。 　　没有人告诉梁文杰梁康泰生病了，大家都对此讳莫如深。 　　尽管肯定没有料想到梁文杰会跑回梁家来住，梁康泰表现得对梁文杰很亲切，见面总是主动和他说话。 　　"阿杰在哪所学校读书？" 　　"禾江仁华中学。" 　　"哦。学校环境怎么样呀？周围有什么？" 　　"环境还好，周围什么都有，文具店、书店、食品店……" 　　"你们都上些什么课？老师和同学怎样？有没有发生什么有意思的事情？" 　　梁康泰询问了梁文杰许多学校的事情。然而，梁文杰仅仅在禾江仁华中学上了几天的课，并没有什么事情好说。梁康泰没有问梁文杰来到禾江市之前的生活。 　　梁文杰猜想梁康泰是没有去学校读书了。毕竟得了那样奇怪随时可能发作的病，又有了这样一副迥异于常人的模样。而他大约很是怀念校园生活。 　　在不聊天的闲暇，梁文杰发现梁康泰是在看佛经。 　　梁文杰注意到了梁康泰与梁思源的不同，梁康泰气质平和，给人出尘之感，这种感觉不易觉察，然则，一旦意识到了，也不易忽略。 　　这位比他这个重生的还要看透红尘。 　　周六晚上，王想打电话约梁文杰第二天去马术博物馆游玩。梁文杰欣然应邀。 　　梁康泰得知梁文杰在学马术，表现出很是羡慕。 　　梁文杰装作毫不知情地说："你也可以去试试啊。"只要梁康泰的身体条件允许。 　　梁康泰沉默不言。好半晌之后，他忽而说道："你说得对。" 　　梁文杰都没有意识到他是在响应先前的那句话，满脸疑惑问梁康泰："什么我说得对？" 　　梁康泰笑道："我也可以去试试学习马术，没有人说不可以。" 　　梁文杰淡定地点点头，"哦，那就去学吧。"又表现出应有的热情，"我是在我们学校附近的那所马术学校学习的。" 　　"嗯，我先了解一下。"梁康泰说着，又问道，"你明天是要跟同学一起去参观马术博物馆吗？" 　　梁文杰点头。联系梁康泰表现出的对于马术的兴趣，他心中生出不好的预感。 　　梁康泰并没有如同梁文杰推测的那般，说要和他一起去马术博物馆，只是叫梁文杰好好玩。 　　第二天，梁文杰在马术博物馆见到了梁康泰，他和梁家的司机同行。 　　"阿杰，你快看这个！" 　　听到王想的呼喊，梁文杰收回远眺的目光，专心和王想一起游玩。 　　店铺开张 　　店铺准备工作即将完成，文旭起名无能，梁文杰为店铺命名为"蒸煮夫健康食府"。 　　按照梁文杰的建议，在正式开张之前，先对店铺进行一番宣传。他是从班上同学对文旭制作的糕点赞不绝口之上，思考出的点子。 　　梁文杰向文旭提出这一点时，文旭很是诚恳表示，东丽大酒店的方师傅做的糕点才地道，他不过跟着偷学了几手，所学不足其一成。 　　梁文杰心想文旭太谦虚。他可是吃过未来二十年的糕点的，文旭做的比二十年后也差不离。而且班上那位吃遍学校附近大小糕点店的女生，也说文旭做得好。文旭即便没有尽得方师傅的真传，也该学了个八、九分。 　　新周伊始，店铺依照梁文杰的计划开始宣传。 　　梁文杰的招式不复杂，每日在禾江仁华中学附近免费派送小糕点，同时提供开张宣传海报。海报上面印有食府的菜单，开业日期，并醒目标明：开张周八折酬宾，折后满288元送糕点一盒。该宣传维持一周，食府下周一正式营业。 　　这一周，梁文杰在学校里处处都可以听到人们讨论"蒸煮夫健康食府"，而他们班级吃过派送糕点的同学，都赞叹终于找到可以和梁文杰带的相媲美的点心了。同学们三三两两相约食府开张后去品尝。 　　令梁文杰感到意外的是，邱雅邀请他一道。梁文杰想都没想的拒绝，"跟室友约好了。"这是推托之词，他根本没和任何室友有约。吴灵对糕点不屑一顾；贾思说开张周人一定很多，他不想凑热闹；王想没什么反应。 　　邱雅羞恼不已，嘟着嘴走掉了。 　　这周末，梁文杰没有去梁家。店铺即将开张，琐事不少，他要给文旭帮忙。当然，对文旭说的借口是：亲爸到新圳去了。这是谎话，他不知道梁思源的行踪。 　　周一，店铺开张，同梁文杰期待的一样，人爆满。梁文杰中午放了学来到店铺，已经看到一店铺的人，服务员都有些忙不过来，他亲妈蔡春梅都在忙着招呼客人。梁文杰二话不说，也帮忙。 　　梁文杰给一桌客人下了单，略一侧身，看到了邱雅和马泽。两人和梁文杰笑着打了招呼，邱雅就拉着马泽走开。梁文杰没顾虑他们，继续帮忙招待客人。 　　忙了一阵，邱雅忽而走到梁文杰面前，问他："你在这里打工？" 　　梁文杰摇头，"不，这是我家的店。" 　　恰好蔡春梅过来找梁文杰，听到两人对话，笑着问道："阿杰，这是你同学吗？好水灵的小姑娘。" 　　"谢谢。"邱雅礼貌地向蔡春梅道谢。看到蔡春梅的相貌后，她不怀疑这家店和梁文杰的关系了，梁文杰的五官同他亲妈近似。 　　蔡春梅对梁文杰说她找过来的原因，"你先去吃饭吧，不要耽误了。" 　　梁文杰点头，转身，看到文旭也找了过来，连忙迎接上去。文旭神情看起来有些不对，梁文杰问道："是出什么事儿了吗？" 　　文旭摇摇头，没说话。 　　梁文杰心中疑惑，但也没多问。 　　第二天，班上开始传播梁文杰出身寒微，家境贫穷。有同学表达鄙视；有同学表示怀疑，说禾江仁华中学是一所住宿式贵族中学，不是每一个家庭的孩子都可以上的。 　　梁文杰没有理会这种传言。无论是反面的，还是为他辩解的。上辈子他的私生子身份在班上曝光后，他听到的嘲笑太多太多。这辈子，他依然是私生子，身份迟早会曝光。这不过是预热罢了。 　　在宿舍里，几位室友也对此八卦很感兴趣。 　　吴灵说梁文杰太不够意思，"你早说那家店铺是你家开的呀！我一定去，八折算什么意思，必须得五折！" 　　梁文杰点头："没问题。"吴灵正要夸他够哥们儿，便听得梁文杰的下一句话是，"消费满600元，五折优惠。" 　　吴灵顿时没好气道："我一人能吃到600元吗？你当我猪啊！" 　　梁文杰淡定道："你可以请我们一起去吃，我保证吃到超过600元。" 　　"应该是你请我们去吃啊！"吴灵愤愤不平。 　　梁文杰淡淡问道："我每天的宵夜都到哪里去了？" 　　吴灵讪讪然，又嚷嚷道："我不爱吃糕点，你带回来的宵夜我都没怎么吃，太亏了！" 　　梁文杰投给他一记鄙视眼神，"谁让你不爱吃糕点，亏死你。" 　　王想腼腆笑了笑，说道："阿杰家的糕点真的很好吃。"潜台词是：吴灵不吃，真的很亏。大家都听出来了。 　　吴灵郁闷不已。 　　贾思对梁文杰说道："我听人说，好像是马泽起的头。这人你注意点儿。" 　　"谢谢。"梁文杰很惊讶。贾思为人较为世故圆滑，他没想到贾思会对他说这番话。按照他的理解，他和贾思算不上太大交情，贾思即便知晓，也该是心中清醒，冷眼旁观，不会落下这个在人背后说坏话的把柄。 　　"客气什么。"贾思笑道，"你若真想客气，就请我们去吃一顿超过600元的大餐。" 　　吴灵欢呼一声："贾思，我爱死你了！" 　　梁文杰翻白眼，"我还没答应呢。" 　　吴灵怒骂梁文杰一句："葛朗台！" 　　梁文杰哭穷："我家很穷的，你们一个一个家里那么有钱，还要我请客，好意思嘛？" 　　王想弱弱说道："你去马术博物馆那天，是坐的奔驰，司机叔叔还问几点来接你回去。" 　　"哈哈，被揭穿了！"吴灵指着梁文杰，哈哈大笑，"连阿想都不帮你！" 　　"好吧，"梁文杰叹息一声，"既然你们都希望我请客，那么，"他顿了顿，看了看三人，沉痛说道，"让我考虑一下。" 　　吴灵勾过梁文杰的脖子，开玩笑地揍他，嘴里嘟嘟嚷嚷着："要钱还是要命！"贾思和王想也乐呵呵地过来轻柔柔给梁文杰几拳。 　　这天，梁文杰在去食府的路上，看到一只幼小的土狗趴在绿化带的栅栏中间，身体微微耸动，不知道是出了什么问题。他想起养祖母曾经说过文旭喜欢狗，便走过去瞧一瞧。 　　小土狗一只后腿似乎是折断了。 　　养祖母说，文旭小的时候，家里是养狗的。狗狗去世了，小文旭哭得稀里哗啦。后来梁文杰出生，据说，他小时候不喜欢狗，有狗狗靠近，就赶走。文旭那时又常年在广川市，家里渐渐便不养狗了。 　　梁文杰确实不怎么喜欢狗，准确说，他不怎么喜欢动物。 　　梁文杰小心翼翼地从栅栏中间抱起小土狗。小狗呜呜轻咽，倒是很乖顺，瞅着梁文杰的小眼神，好不可怜。 　　"真是可怜，马上让你成为世界上最幸福的小狗。"梁文杰低喃道。 　　梁文杰将小狗抱到食府，看到蔡春梅，将土狗交给她，让她帮忙给小狗找骨头吃。梁文杰先去一趟洗手间。 　　出了卫生间，梁文杰碰到文旭，文旭原本笑着要同他说什么，忽而脸色一变，视线凝聚到他身上某处，问道："你是不是跟人打架了？在学校被同学欺负了？" 　　"没有，同学都很好。"梁文杰说着，顺着文旭的目光看自己衣服，发现只有一些泥土痕迹，他解释道："这是抱小狗的时候蹭到的，不是跟人打架。今天回来路上，看到一只小狗卡在栅栏中间，过去看看，见是腿断了，就给抱了回来。" 　　"小狗？"文旭狐疑望着梁文杰，"你不是很讨厌狗吗？" 　　梁文杰装傻，反问文旭，"我怎么不知道我讨厌狗？" 　　"小时候……"文旭喃喃道。 　　"哦。小时候讨厌不代表现在不能喜欢嘛。"他可没说他现在喜欢狗。"我让妈妈给小狗找骨头去了。" 　　"哎，多大的小狗？吃什么骨头，有肉……"文旭说着去找蔡春梅。 　　梁文杰听着，撇撇嘴，小狗吃什么肉，有骨头吃就不错了好吗！ 　　文旭找着小狗，果真抛了骨头，给小狗准备肉。不识好歹的小狗，在文旭拿走他盘里的骨头时，还想咬文旭。文旭宽宏大量，喂它肉吃。 　　文旭一边喂小狗，一边跟梁文杰说话，"你以后别到店里来了，一日三餐，我安排人给你送到学校去，想吃什么，就告诉送饭的人。"文旭说话时，视线一直放在小狗身上，看都没看梁文杰一眼。 　　不是吧？有了小狗，连儿子都不要了！ 　　一定不会是这个理由！ 　　"为什么？" 　　"你课业挺多的，就不要浪费时间在路上了，好好看书。" 　　骗小孩儿呢！ 　　"又不是从广川市到这里来吃饭，来回路上能耽误多长时间？你当我几岁？" 　　"总之，别来店里。" 　　居然连个理由都不给！ 　　文旭还低着头看小狗吃肉。梁文杰只能看到他的侧脸。梁文杰面对文旭蹲下-身，文旭看了看他，又迅速移开视线。 　　梁文杰看着文旭，问道："你交到新男朋友了，要我回避？" 　　"胡说什么！"文旭轻声反驳道。梁文杰看见他的脸颊红了。不知是气恼还是害羞。 　　"那是，你要跟我断绝关系？" 　　文旭脸色又变得惨白。"不是。" 　　"那是什么原因？" 　　文旭惨白着脸，解释道："你现在的同学身份都很高贵，让他们知道你和我的关系，他们会看不起你。" 　　文旭想起那天见到的那位男同学望着梁文杰鄙夷的目光。文旭想，他不该在梁文杰学校附近开餐厅的，并且由着梁文杰一天到晚出入这里，甚至在店里帮忙。梁文杰的身份变了，他不再是他的儿子，而是有钱人家的少爷。 　　文旭还不知道梁文杰的身份谜团在班上传得沸沸扬扬。 　　"你好得很，比那些同学的爸爸好一百倍、一千倍、一万倍。"梁文杰又生气又心疼文旭，"别人是不是看得起我，不是由你的身份决定的，也不是爹地的身份决定的，而是由我自身决定。" 　　梁文杰人生三十五载，所得也不过这么一个领悟。不论是否"人在做，天在看"，他相信，不做死就不会死。他上辈子过得那般糟糕，外在因素起了作用，但最重要的，还是他自己做了些什么。他的选择，他对人对事的态度，才是关键。 　　他知道毒品是害人的，他明白飙车容易出事，他清楚金乐诚为人有问题……他选择陪着易家宝一起疯狂，他不愿舍弃一位常常陪伴在他身边的人，其他的，那时候的他，不在乎。 　　文旭的视线终于脱离小狗凝聚到梁文杰身上，他呆呆看了梁文杰半晌，忽而回过神来，欣慰而又略带遗憾地感叹道："你真是长大了，像个大人了。" 　　"我本来就是大人，记住了。" 　　文旭浅浅笑了笑。 　　"大人我心里承受能力一级强大，自己能处理的事情多得很，你少为我操心，关心怎么帮我为店里赚钱就好了。" 　　文旭笑容加深了些，"是，小大人。" 　　梁文杰不满，"大人就大人，加什么'小'字。" 　　文旭呵呵一笑。 　　梁文杰说道："室友让我请他们来店里吃饭，你看哪天方便，我回去跟他们讲。" 　　文旭正了正面容，"他们喜欢吃什么？你瞧着你们哪天方便，提前通知我就可以。" 　　"粤菜都行，你看着做，随便弄几个菜就行了，别整太多。" 　　"又说胡话。"虽是像个大人了，还是时不时孩子气。 　　"我是认真的。周末店里客人少，就定周末吧。" 　　"周末大家不是都回家了？" 　　"不愿过来吃，最好。" 　　文旭摇摇头，还是自己拿主意，"希望店里人少的话，下午放学后你们就过来。中午少吃些，晚上你给他们带宵夜。" 　　梁文杰翻白眼，"我一直在给他们带宵夜。"每次晚饭后，文旭为他打包宵夜，都会叮嘱一句，分给室友吃。 　　"这才对，同学就该互相关爱，相互分享。" 　　他是单方向分享！迄今为止，光是他在分享，没见室友分给他食物！ 　　不过，梁文杰不否认，他这几位室友都是很好的人。 　　师父生日 　　随着时间流淌，班上同学注意力转移，渐渐没人再说梁文杰的闲话。而食府的生意日渐红火，不光是禾江仁华中学的同学常常来，也有许多附近居民时常光顾，甚至有闻名远道而来的。 　　圣诞节转眼临近，学校放了为期九天的长假，从十二月二十四日到元旦。 　　文旭对梁文杰说，他想趁着放假店里客人少，去一趟广川市。 　　"去干嘛？"梁文杰语气不善，他可还记得广川有一位言某人。 　　"我跟着学厨艺的师父今年生日在十二月二十八日，我想去给他拜寿。" 　　"哦，"原来不是为了那谁，"我跟你一起去啊，反正我放假。" 　　"你不跟梁先生一起过节？" 　　"这种节日，他要跟他老婆儿子一起过。" 　　"嗯，你跟我一起去广川市吧，先前你暑假来，都没有带你在广川市好好玩玩。" 　　蔡春梅表示过节期间要在家陪黎正涵，不能到店里帮忙。 　　于是，放假后，食府暂时停业，梁文杰跟着文旭一起去广川市。 　　之前调查言生元时，梁文杰知晓了文旭曾拜一位大厨学习厨艺，后来了解过这位大厨的信息--林坤，今年正好六十岁整。他一共收过三位入门弟子，文旭排行第二。前头一位叫徐仁，比文旭大五岁；后面一位叫安荣，今年二十七岁。 　　在去给师父拜寿之前，文旭先去见了自己的师兄和师弟。徐仁对文旭缺乏善意，而安荣对文旭很是亲近。安荣告诉文旭，因为是六十岁大寿，林坤将在东丽大酒店大摆酒宴。 　　十二月二十八日当天，文旭一身正装，带着礼物，在梁文杰的陪同下，一起去了东丽大酒店。 　　徐仁作为林坤的首席大弟子，同林坤的儿子林江一起接待来宾。 　　徐仁见到文旭，神色不悦，"你来做什么？师父说过跟你断了关系，不再往来。" 　　梁文杰震惊万分。林坤和文旭断绝了师徒关系？为什么？ 　　文旭对徐仁陪笑道："我就去给师父磕个头，拜完寿，立刻就走。" 　　徐仁冷冷道："你还是别给师父添堵了。"而后不理会文旭的请求，去迎接其他宾客。 　　文旭在迎客厅门口转了转，看到安荣远远路过，忙高声叫喊他过来。 　　安荣看到文旭，很是惊讶："二师兄，你怎么过来了？" 　　文旭将礼物递给安荣，说道："我想给师父拜寿，你带我去见见师父，我就给他磕个头，不会多做停留的。" 　　安荣想了想，迟疑说道："二师兄你先等等，我去问问师父。" 　　"拜托你了。" 　　文旭安静地在原地等着。梁文杰很想问他许多问题，又心知此时不是时候。 　　安荣很快回来了，带着文旭的礼物，他神色尴尬地对文旭说："二师兄，师父说他不想见你，磕头也不必了。" 　　看到安荣带着礼物回来，文旭和梁文杰都已猜到这个结局。 　　文旭问安荣："师父是独自待在房间里吗？"这是林坤的老习惯，在正式开席之前，他是不出来见人的，先一个人躲起来清静会儿。 　　安荣点头。 　　文旭退而求其次，恳求安荣，"你带我去师父房门外，我不进去，就在房间门口给师父磕个头。" 　　安荣这次很快点头同意。 　　看到文旭在林坤房门外朝着里面磕头，梁文杰心酸不已，情不自禁落泪，他闷声说了句，"去下洗手间。"快速走开。 　　依照他上辈子的脾气，他肯定是踹开林坤的房门，让那老头见见文旭的。然而，如今的梁文杰知晓，那样做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反而只会将文旭和那老头的关系弄得更僵。 　　梁文杰心想：就算他不调查文旭，他也要调查一番林坤。 　　文旭如诺，磕头完，并不拖拉，也不多言，和安荣道了再见，去卫生间门口等梁文杰。 　　梁文杰没等到，倒是先等来一位熟人--廖罗辰。当初，正是廖罗辰介绍他与林坤认识，并请林坤教授他厨艺。 　　廖罗辰惊喜地看着文旭："没想到还能碰到你，我们好久没见了。" 　　梁文杰恰好从洗手间出来，看着一位绅士般的中年男子和文旭搭讪，心中满怀戒备。他连忙走到文旭身边，以一种保护的姿态站在文旭身前。 　　廖罗辰看到梁文杰，眼睛一亮，对文旭说道："你认识的？不给我们介绍一下吗？" 　　文旭为两人做介绍。 　　"这位叔叔姓廖，是我以前的朋友。" 　　梁文杰心道：难道又是一个男朋友？ 　　"这位是禾江市梁氏集团梁氏金融投资公司梁先生的儿子。" 　　梁文杰疑惑：为什么这样介绍他？ 　　"哦？你的新雇主？小朋友多大了，就懂这些，后生可畏呀！"廖罗辰感叹道。 　　梁文杰脸色大变。 　　文旭也是惨白了面色，急切解释道："他不是，不是你想的那样！" 　　廖罗辰立刻道歉，"哦，抱歉，忘了刚才的话，我喝了些酒，有些迷糊。难得今天碰到，我请你们吃饭吧。" 　　"不用，我们还有事。"梁文杰冷声拒绝。 　　文旭附和。 　　廖罗辰深表遗憾，"那就不勉强了。"他又要文旭的联系方式，"我们改日再约，真是很久没见了。" 　　"我过几天就去禾江市了。"文旭婉拒。 　　"那一定要聚一聚了。"廖罗辰约文旭明天中午在天铭海鲜酒楼吃饭。 　　文旭尚未应答，梁文杰已经和廖罗辰说了再见。 　　"明天见。"廖罗辰道。 　　梁文杰急急离开，文旭紧紧跟着。回去住处，梁文杰表示要立刻收拾行李回去禾江市。 　　文旭并无异议。 　　回到蒸煮夫健康食府，梁文杰问文旭："关于今天的事情，你没有什么要对我说的吗？" 　　文旭脸色苍白，说道："今天过寿的是我以前拜的师父，因为我做错了事情，同我断绝了师徒关系。" 　　"哦。"这茬儿他记着呢！梁文杰等了片刻，见文旭没有再说话，直接问道："那个姓罗的跟你是什么关系？" 　　"我们以前在一起过，在言生元之前。" 　　那么久远？ 　　"雇主是什么意思？" 　　文旭煞白了脸，"他喝了酒，说胡话。" 　　"哦，是胡话啊。" 　　"嗯。" 　　梁文杰真的很想让侦探查一查文旭那些他所不知道的生平往事。 　　这次去广川市，他原本计划是要去卫霍那边一趟的，结果因为廖罗辰，提早结束了广川之行。 　　梁文杰觉得他需要买一个手机，方便与卫霍联系。尽管已经做好了这个年代手机一定老旧无比的心理准备，当梁文杰看着店家热情推荐的性能最佳手机时，还是感受到深深的绝望。 　　好吧，只要能打电话，他还需要追求更多吗？ 　　梁文杰给文旭也买了一个同款的。 　　在买手机之时，梁文杰还看到了数码相机产品。想到曾经连文旭的模样都遗忘了，梁文杰想要买个相机以后天天给文旭照相。 　　这个时代的数码相机产品是比手机还令人感到绝望的存在。梁文杰转战营业台，去买了传统胶片相机。 　　应文旭的要求，梁文杰回去梁家跟亲爸一家联络感情。梁文杰想，原本答应整个假期都陪同他的文旭，在回到禾江市之后，又重提让他去梁家，肯定跟他们在广川市遇到的廖罗辰及他之后询问的"雇主"有关。 　　梁文杰很想了解文旭的过去，他更知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此事需从长计议。反正过去的都过去了，他和文旭还有很长远很长远的将来，他不会本末倒置。 　　回到梁家，首先见到的是在前院葡萄藤架下看书的梁康泰。 　　远处是蓝天白云，绿绿翠翠的藤蔓之下看书的男子，优雅而闲适。这是一幅充满了生机活力的画面，梁文杰却看得背后发凉--每次看到梁康泰，他总有一种见鬼的感觉。 　　过去和梁康泰打招呼。梁文杰发现他这次看的居然不是佛经，而是马术理论。 　　"看这个做什么？" 　　梁康泰笑道："我也去学马术了，看看书，多了解一些。" 　　"要多练。"这才是正常的学习马术的方法，没人告诉他梁康泰有病，他得将梁康泰当作正常人。 　　"嗯。"梁康泰笑着点点头，没有就这个话题多说，忽而又对梁文杰道谢："谢谢你。" 　　梁文杰一脸莫名其妙，"为这一句话谢我，你岂不是一天到晚在谢人？" 　　梁康泰解释道："不仅仅是为这，多谢你上次鼓励我去尝试学习马术。" 　　"我不记得我有说过什么特别的话。" 　　梁文杰这般说着，心中却是沉思：梁康泰活到年底了，难道是因为这个？他去学习了上辈子没有学的马术，经历变了，因而命运就此改变？ 　　假如梁康泰好好活着，梁太太也不会远走国外，那么，梁思源的那些情妇们还会争斗起来吗？ 　　啧，肯定还是要争的啊，他们这些私生子可是被认领回来了。这一次，还多了一对分量相当足的嫡母子争夺呢！ 　　这些跟他没有太大关系，他守着文旭，努力经营壮大他们的小食府就行了。 　　梁文杰去研究琢磨他买回的相机，从没使用过这种老旧相机，他得先学一学。梁文杰绝不允许由于他的技术的原因，将那样美好的文旭照得不好。 　　梁文杰相机不离手，看到什么拍什么。 　　梁康泰见到，惊喜问梁文杰："你喜欢玩摄影？" 　　摄影？好高端优雅的爱好。他不过就是想拍拍文旭而已。 　　梁文杰点点头，"有点兴趣。" 　　"我有好多关于摄影方面的书籍，你要不要看？"提到这个话题，梁康泰神采飞扬，眼睛中展现的活力，方像是一位少年。"你这是佳康最新款的U860吧！你有没有试过数码相机？数码相机现在的成像比不上胶片机，但是我看好它的前景……"向来给梁文杰飘飘然出尘之感的梁康泰滔滔不绝起来。 　　梁文杰间或给予梁康泰一点儿响应："我也看好数码相机的前景。"因为他看到了。 　　"是吧！"梁康泰眼中神采更甚，"数字成像技术一定大有发展……" 　　梁康泰大谈特谈，又拉梁文杰去他的摄影室。梁文杰在那里看到了一架又一架的摄影书籍，还看到了一柜又一柜的摄影器材，更看到了一间洗胶片的暗房。 　　梁文杰真是不想回忆他的前十五年是怎么过的，也不愿想象梁康泰的十八年人生是怎么生活的。 　　这就是同人不同命！ 　　幸亏他心理年龄已经500+了。 　　"你若需要洗胶片，可以来这里。这间房里的东西，你有兴趣的，都可以拿去玩。" 　　"谢谢。"梁文杰什么都不想多说，也不多想什么了。 　　假期结束，梁文杰回学校上学，春节即将来到，他们也将要进行学期考试。梁文杰每天除了清晨练习篮球，其他所有时间全用在温习功课上。 　　在这般紧张的复习当中，梁文杰还是注意到文旭若有若无地避着他，能不出现在他面前，就绝不出现，就算面对面，也很是沉默。而梁文杰期末考试尚未到来，文旭告知他，他要回老家过春节了。 　　如此正当的理由，梁文杰想怀疑是躲避，也无法理直气壮，只能要求文旭尽早回来。 　　文旭离去，食府也暂时歇业，梁文杰更是用心学习。学期考试成绩出来，梁文杰考得还不错，可他一点儿高兴的心情也没有。他想分享喜悦的人不在，文旭都离开好多天了。 　　新年 　　放假之后，梁文杰住回梁家。除夕将至，梁思源的其他私生子女们都陆陆续续住了回来。除了梁文杰和梁康泰，还有五个孩子。梁思源的这些孩子当中，只有一个女儿。 　　年纪最大的儿子，梁家爱，比梁康泰还大两岁，今年二十。他同父同母的亲兄弟，一对双胞胎，梁家友和梁家恭，与梁康泰同年，只小几个月。这三兄弟的母亲，姓应，是禾江市本地人。 　　看应女士儿子的年纪，便知道，他在梁思源结婚之前就和梁思源在一起，梁思源结婚之后，还同她藕断丝连。 　　唯一的女儿梁咏珊，今年五岁，她有一位三岁的同父同母的弟弟梁城。这对姐弟的母亲，姓何，是广川市人，今年二十四岁。 　　如果说应女士是旧爱，何女士就该是梁思源的新欢了。 　　在梁文杰的记忆当中，他还有一个同父异母的弟弟，梁亮，与梁文杰同年，只比梁文杰小两个月。 　　梁文杰对这位记忆深刻。因为是这位的母亲大闹，让梁文杰知晓了被认回梁家的真相。 　　梁亮的母亲是在梁康泰意外去世之后找上梁家的，说梁亮也是梁思源的儿子，要求与梁文杰他们同等的待遇。 　　梁亮的母亲，梁文杰不记得姓什么了，但记得这位是禾江市本地人。因此，梁文杰一直猜想，那位母亲最初肯定是知道梁思源在找回私生孩子们的，也知晓梁思源是因为什么而寻找。那位母亲当时没有出面。当梁思源找回私生子女的理由不见了，她就出现了。现在梁康泰还在，所以，梁亮也尚未回到梁家。 　　大年三十早晨，梁思源和梁太太带领所有孩子去梁家祖宅。 　　梁文杰上辈子都没有到过梁家祖宅。他推测是不是因为那时候梁康泰已经死了，梁太太远走国外，他没有利用价值了，梁思源也懒得管理他这个私生子。 　　梁家是个大族，人很多。来和梁思源、梁太太说话的不少，大家都很关心梁康泰，对他们这些私生子女几乎都采取无视态度。 　　而他们这几个私生子女呢？梁家爱、梁家友和梁家恭三个兄弟一处，梁咏珊和梁城姐弟年纪小，由保姆看护着，只梁文杰形单影只。 　　祭祖，吃团圆饭，回到梁家。 　　初一，梁思源和梁太太及他们兄弟姐妹七个，在梁家度过一天。 　　初二，梁思源开始走亲戚。梁太太带着梁康泰也出门了。其余五个兄弟姐妹陆陆续续离开。 　　梁文杰一直住在梁家。 　　初九，梁文杰生日，没人记得他今天生日，连文旭都没有给他电话。 　　直到梁文杰开学，文旭都未回到禾江市。开学前一天，文旭倒是打了电话给梁文杰，说他有事，暂时不能去禾江市。 　　梁文杰查了那个陌生电话号码，归属地竟然是新圳市！ 　　梁文杰请人深入调查，得到那个号码的使用者是廖罗辰！ 　　梁文杰都要气疯了，他继续请人查出廖罗辰在新圳市的住址，周末直接找过去。 　　梁文杰远远看到文旭同廖罗辰走在一起，理智近乎丧失，他冲上前去，阴沉沉质问文旭："你不回来，就是为了跟这个男人一起？" 　　文旭在见到梁文杰时，脸色已是发白，听到梁文杰的喝问，更是凄白无比。 　　廖罗辰绅士地笑着，和气地同梁文杰说话："文杰，我们见过。小小年纪，火气不要这么大，咱们先找个地方做下来，慢慢聊。" 　　梁文杰眼里根本没有廖罗辰这个人。他拉着文旭的胳膊，转身就走，"跟我回去。" 　　廖罗辰的声音从梁文杰身后传来，"哎，注意，别乱来，他手受了伤，别用力……" 　　梁文杰一惊，立刻松开手，再仔细观察文旭，看到他的右手上果然缠着绷带。梁文杰急得不行，"有没有事？我有没有弄伤你？" 　　文旭笑笑，安慰梁文杰："没有，没事。别担心。伤得不重。" 　　廖罗辰嗤笑一声，说道："你真当他是小孩子哄。"又望着梁文杰说，"整个手都被碎玻璃扎伤，你说重不重？" 　　整个手都被碎玻璃扎伤！ 　　整个手都被碎玻璃扎伤！ 　　整个手都被碎玻璃扎伤！ 　　梁文杰眼都红了，文旭是厨师，他那么喜爱做菜，伤了右手，怎么得了？ 　　"别听他吓你！"文旭急急说道，"没有伤到筋脉，养一阵就好了。" 　　梁文杰这才意识到是否伤到筋脉是重点。他看看廖罗辰，又看看文旭，判断不出是谁在骗他。 　　梁文杰看着文旭，闷声说道："跟我回去。" 　　文旭点点头，并不拒绝梁文杰。 　　回到禾江市，梁文杰带文旭去禾江市最好的医院一家一家检查，直至看到第三家，医生都说文旭的手并无大碍，梁文杰才放下心来。 　　回了食府，梁文杰对文旭说："我要知道事情经过。" 　　"我乘坐火车到达广川市火车站时，遇到一起事件，手意外弄伤了。在广川市医院检查的时候，遇到廖先生，他建议我到他家养伤。我不想你知道我受伤了，就给你打电话说暂时不来禾江市。" 　　文旭简单交代了他受伤及会同廖罗辰在一起的经过。不由回忆起这些天发生的种种，想到从廖罗辰那边听到的一则消息，文旭的脸色微微变了变。 　　梁文杰能理解文旭，就是心里憋闷得不行。"以后任何事都不准瞒着我，任何事！" 　　文旭看了梁文杰半晌，点点头。 　　梁文杰对文旭的保证其实不做期待。报喜不报忧是文旭性格使然。 　　梁文杰电话联系卫霍，让他调查廖罗辰的所有事情，尤其是十年前的交友情况。 　　卫霍惊道："这次案子更大啊！" 　　梁文杰不跟他废话，"规矩照旧，查多少给多少的钱，有特别令我满意的，加钱。" 　　文旭的手受伤，尽管不严重，食府也该暂时歇业。梁文杰这般说了，蔡春梅却是提出不同意见，她认为应该再找个厨师，继续开门做生意。 　　"店里生意好不容易做得这般红火，若是一直歇业，客人还不得跑光了！"蔡春梅说着，看向文旭，"你在东丽那些年，认识不少厨子，联系一下你以前的同事、师兄弟呀，能到禾江市工作，保管很多人都抢着来。" 　　文旭又问梁文杰的意见，梁文杰同意蔡春梅的提议。他很缺钱，食府能营业赚钱是好事。而且，若是请来的厨师做得好，文旭往后也能更轻松。只不过，这建议是蔡春梅提出的，不得不令他警醒。 　　梁文杰让文旭亲自负责请厨师之事。 　　待到梁文杰去了学校，文旭对蔡春梅说，有件事要跟她谈一谈。 　　食府尚未恢复营业，梁文杰离开后，就只剩文旭和蔡春梅两人。文旭将食府大门关上，蔡春梅意识到文旭将和她谈的绝不是请厨师之事。 　　蔡春梅看着文旭面无笑容的表情，心中感到忐忑，她微微笑着，语气柔和地问文旭："想谈什么？" 　　"你知不知道梁先生太太生的那个儿子得了一种罕见的病？" 　　蔡春梅脸色大变，"你从哪儿知道的？" 　　文旭眼眸一沉，"这么说，你是知道的。" 　　蔡春梅稳稳心神，问文旭："你到底想说什么？" 　　文旭沉痛质问蔡春梅："阿杰是你的儿子，是你的亲生儿子！你怎么能这么狠心！我能将阿杰抚养长大，你的生活也是衣食无忧，你何必！" 　　蔡春梅略微提高嗓音，盖过文旭的喝问："阿杰还没成年，这几年根本就用不到他的！那个病秧子说不定马上就死了！ 　　你能和梁思源比么？他拔根寒毛都比你的大腿粗！之前听说你在广川市为阿杰联系学校，你联系到了么？梁思源说将阿杰带来禾江市，立刻就能为阿杰在禾江市安排好生活。 　　黎先生是给我和涵涵留了房子和一点儿钱，但广川市生活消费那么高，涵涵还这么小，我能不为他的将来打算吗？出国留学的费用多高，你知道吗？我上哪儿去弄这些钱？难不成跟你当初一样，去卖吗？" 　　文旭脸色发青，"黎正涵是你的儿子，阿杰同样是你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对比正涵，你觉得你对得起阿杰吗？同样的事情，如果是换做要黎正涵卖器官，你会为了阿杰的将来而去做吗？ 　　当初是为了给阿杰一个完整的家，我们才结婚的。后来你要离婚，因为正涵，我也没要求你为了阿杰而做什么。你可以偏心黎正涵，我也能原谅你忽视阿杰，但你怎么能做出伤害阿杰的事情？" 　　蔡春梅更加放大声音，"阿杰现在有受到伤害吗？他过得比以前不是好多少倍？真到不得已时，我坚决不同意，他们还能硬来不成？" 　　"但愿你记住今天的话。以后你再做什么事情与阿杰有关时，请先想一想，他同样是你的儿子，如果换成黎正涵，你会怎么做。" 　　"我此生只会有阿杰这么一个孩子，谁要是伤害他，我不会放过那个人。"这句话，文旭对廖罗辰说过一遍，此时，又对蔡春梅说了一次。 　　文旭找来了一个长得胖胖的厨师。这位胖子厨师名叫罗实，曾经跟着林坤学过厨艺，算是文旭的半个师弟。只是罗实天赋不高，为人又不甚刻苦，林坤教了他一年，就让他改投别家大厨去。 　　罗实人如其名，人挺老实憨厚，梁文杰较为安心。 　　文旭给罗实介绍梁文杰时，说梁文杰是老板。罗实对梁文杰如此年轻当老板表示惊讶，但面对梁文杰时，态度很是恭敬。 　　文旭又当着梁文杰的面儿，对蔡春梅说，以后她不用到店里来帮忙了，目前人手足够。 　　梁文杰惊诧极了。是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儿？文旭可是老好人，一向对人友善，这般给蔡春梅难堪，一定是出大事了！ 　　蔡春梅双眼微红，欲语还休。 　　梁文杰连忙对蔡春梅说道："妈妈你也累了这么久，好好在家休息，照看正涵啊！"生怕她说出什么，让文旭改了主意。 　　蔡春梅几次张嘴，又闭上，最后说道："你要常回家看看妈妈和弟弟。" 　　"一定一定！" 　　文旭认真指导罗实制作店里的各式菜色，让之前请的帮厨薛宝国一起学习。 　　一天，罗实谈起禾江市即将举办厨艺大赛，问文旭有没有报名参加。文旭说没有。罗实又说起广川市厨艺大赛："那才是顶级厨艺大赛，禾江市的这个差远喽！师兄你要是参加了上一届……"说到这里，罗实意识到自己提到不该说的话题，忙住嘴。 　　梁文杰对广川市厨艺大赛略有了解，那确实是个盛大的比赛，每隔几年才会举办一次。只有临近几省有名的酒楼主厨，或是名厨的徒弟，或是多家大酒楼、名厨推荐之人，才能参赛，最终冠军可以代表粤菜最高水准。 　　梁文杰看看文旭的表情，不知道他是否很想参加这个比赛。 　　待到罗实达到文旭的要求，蒸煮夫健康食府重新开业，为了吸引新老顾客，梁文杰又进行了一番宣传。只是文旭的手受伤，罗实不会制作糕点，这次没有派送小点心。梁文杰让文旭推出两道新菜式，又策划出多种优惠方式。 　　禾江市厨艺大赛也开始了。梁文杰带文旭去看现场。 　　有电视录制这场厨艺比赛，现场的人还是蛮多的。居然有星探找上梁文杰。 　　"你好，我是星娱的星探，我看你的条件很适合进娱乐圈发展，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当明星？" 　　星探边说边递给梁文杰一张名片，梁文杰看到他的姓名是何宏。梁文杰脑海中对此人全无印象，应该是不认识。 　　梁文杰感到很有趣。他适合当明星？上辈子他跟那么多娱乐圈的人打过交道，从没人这么对他说过。 　　"你看我哪里合适？适合当什么明显？" 　　文旭见梁文杰有兴趣，连忙对他说："不要进娱乐圈，好好读书。" 　　何宏笑看着文旭，"冒昧问一句，两位什么关系？" 　　文旭支吾不知如何回答，梁文杰说道："我们是一家人。" 　　"哦，是兄弟吧！"何宏自动自发安排梁文杰和文旭的家人关系，"这位哥哥不要如此武断。你弟弟真的很有当明星的潜质，如果他很有演戏唱歌的天分，你怎么能埋没他的才能？弟弟你有兴趣当明星吗？" 　　梁文杰好笑地看着被误认为是他哥哥而感到尴尬的文旭。文旭看起来真的很年轻，最多三十出头，没人相信他会有他这么大的一个儿子吧。当然，文旭本来也没儿子。 　　梁文杰笑着看向何宏，摇摇头，"我对当明星没兴趣。"他比较感兴趣的还是开影视公司。如今他重生了，凭借他对未来影视圈的了解，现在开公司投资影视倒是能挣大钱，可惜，他目前没钱开公司。 　　想到文旭生日将至，梁文杰对何宏说道："不知道何先生是否有好的摄影师介绍？我想拍写真集自己留念。" 　　何宏以为梁文杰还是对娱乐圈感兴趣，只是顾虑文旭在场，不好答应他。为了拉拢梁文杰，他热情地向梁文杰介绍所知摄影师的资料，说可以帮梁文杰联系他们。同时，为梁文杰描述了一个美妙光彩的娱乐圈，引-诱梁文杰加入其中。 　　梁文杰也热络地和何宏聊天，他想结交何宏，以后或许需要与他合作。 　　何宏呼机忽而响了，他同梁文杰道歉，告辞而去。"再联系！" 　　何宏走后，文旭问梁文杰："你真想当明星？" 　　梁文杰摇头，"我真的没兴趣。" 　　文旭舒了一口气，"明星没有表面上看到的那么光鲜，不是什么很好的职业。我不求你将来发财出名，只盼你能生活得安稳舒适。" 　　梁文杰笑道："嗯，我也喜欢安安稳稳的生活。" 　　不过，出名没兴趣，发财还是要追求的。 　　如何在本钱不多的情况下赚大钱？ 　　违法的事情就不考虑了。 　　炒股能赚得快，然而，今年马上就要爆发金融危机了，股市大崩盘。他没把握在金融危机之前赚到钱。 　　买□□？他以前从来没关注过这个，就算关注，也不可能记得二十年前的中奖号码，除非他自己原本就中过。 　　赌马？因为喜欢骑马，他倒是经常看马赛，不过，这一年的没看过。 　　就算重生，想天上掉钞票也难。 　　厨艺大赛散场，梁文杰和文旭一起离开。忽而，梁文杰发现文旭注视着某处，脸色很难看。梁文杰顺着文旭的视线望过去，竟然看到一位熟人。 　　不远处有一位中年男子推着一位坐在轮椅上的妇人。 　　这对夫妇，整个禾江市少有人不识的。 　　坐轮椅的妇人是禾江市一大型集团总裁的独生女，苏雅珍。那位推着她的男子，是禾江市有名的操盘手，金柱仁。 　　金柱仁出身贫寒，炒股发家，他眼光精准，被许多业界人士看好、拉拢。千金小姐苏雅珍爱上他，主动追求。两人结婚后，育有一女。几年后，苏雅珍遭遇意外，下半身高位瘫痪。金柱仁不离不弃，恩爱如同往昔。 　　金柱仁经常陪同老婆，或女儿出入各种场合。报纸上有过不少相关报道。 　　金柱仁在禾江市的形象非常好，没有和任何人传出过流言蜚语。大家提到他，对他的印象都是：疼爱老婆女儿、顾家、正派。 　　梁文杰却知晓金柱仁的另一面。 　　金乐诚是金柱仁的私生子，是金柱仁和他家的菲佣生的。菲佣生下金乐诚后，金柱仁便将他们母子送到加国。金乐诚从小在加国长大，只十几岁之后才偶尔回一次禾江市。 　　金乐诚母子在加国过得并不算好。金乐诚十四岁被学长诱-哄失身，后来还被这位学长骗给人轮。他妈妈也被人强过，精神失常，并且越来越严重，梁文杰认识金乐诚的时候，他妈妈已经在精神病院住了几年。 　　后来是金乐诚的妈妈去世，他才同梁文杰和易家宝回禾江市定居。梁文杰从来没看到金乐诚和金柱仁见面。 　　而且，金柱仁只是不在禾江市玩，他都是去内陆玩的，并且只玩男人，传闻他还嗜好性-虐-待。 　　回忆到此，梁文杰的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 　　莫非…… 　　梁文杰看着文旭，神色莫名。 　　金柱仁夫妇并未注意到梁文杰和文旭。金柱仁推着苏雅珍走远。梁文杰和文旭回去蒸煮夫健康食府。 　　梁文杰联系卫霍，让他调查金柱仁，重点是跟他发生过关系的所有人。"你先调查这个，越快越好，我可以出双倍价钱！" 　　养父生日 　　当着文旭的面儿，梁文杰没有表现出任何异样。而在交代了卫霍之后，梁文杰暂时也没将心思放在金柱仁身上。文旭的生日农历是三月二十一日，今年对应的阳历是四月二十五日，只剩一个多月的时间，梁文杰要准备策划文旭的生日宴会。 　　梁文杰一一联系何宏介绍的摄影师，与他们详谈，最后确定出一位合适的，丹尼。 　　依照约定好的日期，四月一日，梁文杰带文旭去丹尼的工作室拍摄写真集。这天是个比较特殊的日子，文旭陪同梁文杰去到工作室，还以为梁文杰要同他开什么玩笑。 　　"给我拍摄写真集？"听过梁文杰的解释，文旭还是有些怀疑。"不是你拍吗？" 　　梁文杰佯装对文旭不满："我的生日早过啦！" 　　"生日？"文旭更感莫名。 　　"是啦，四月二十五日是你的生日，这是我送给你的生日礼物。" 　　文旭怔怔半晌，轻声道："不需要特意给我过生日……" 　　"什么话！"梁文杰打断文旭，他明白文旭的意思，在文旭的老家，只有特殊的整十岁生日才会过，平常的无人理会。"不管，我就要给你过生日！快去挑选衣服，琳达还要给你做造型呢，别耽误时间。" 　　文旭被梁文杰推到衣服堆里，像个误入异世界的小孩，显得有些手足无措。 　　梁文杰见文旭呆呆的没反应，做主给他挑选衣服。 　　"这套怎么样？"梁文杰拿着一套古装飘逸长衫给文旭看。梁文杰觉得文旭穿上这身肯定越发显得仙姿卓绝。 　　文旭呆呆道："这不是古代的服饰吗？穿起来很奇怪吧。" 　　梁文杰换一套现代的。 　　"袖子太短了。" 　　短袖袖子当然短了！好吧，再换！ 　　"颜色太亮。" 　　再换！ 　　换到最后，文旭挑得满意的，是长袖白衬衣和黑色西服裤子--就是文旭平时常穿的衣服！ 　　对于文旭如此"专一"，梁文杰几欲吐血，他那么绞尽脑汁想让文旭打扮得与平常不同是为哪般！ 　　不过，白衬衣加西服裤的文旭也很好看就是了。梁文杰看得简直要移不开眼。 　　拍摄写真集只是开胃菜，真正庆祝生日的宴会还是得等到文旭生日那天。 　　四月二十五日，是星期四，禾江仁华中学并未放假，梁文杰照常上课。文旭也如同往日那般开店做生意。 　　八点过后，食府渐渐就没有客人了。九点，店里员工正式下班。负责收银的张澜澜说昨天看到新闻，有女孩子走夜路被强-暴，她心里有点儿打鼓，问文旭可不可以送她到汽车站。 　　张澜澜要去的汽车站距离食府有十五分钟左右的路程，不算远，也不太近。文旭体谅张澜澜的心情，答应送她去车站。 　　待到其他员工都离开，文旭锁了店铺大门，再送张澜澜。 　　从汽车站回到店里，文旭打开大门，看到屋里黑漆漆的，顺手去按灯，心里忽而生出一丝异样。 　　那丝异样一闪而过，文旭尚未抓住，灯开了，"碰"、"碰"而响的礼花在文旭头顶炸开，"祝你生日快乐！" 　　看着在耀眼的灯光中灿烂渲开的彩花，文旭想起，他之前离开店铺之时，并未关灯。 　　不过，这已经不重要了。 　　文旭看到应该已经离开的员工在放着礼弹，而早就回去学校的梁文杰在众位员工的簇拥下，捧着一个大蛋糕向他走来。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梁文杰一边走一边唱着生日祝福歌，其他员工也渐渐加入其中，连被文旭亲自送去汽车站的张澜澜都出现了。 　　看着走到他面前的梁文杰，文旭说道："你怎么出来的？学校查寝怎么办？"禾江仁华中学七点关校门，九点关宿舍大门，学校会不定期抽查学生的住宿情况。 　　"哎哟，现在不要说那些话题！"梁文杰将蛋糕伸向文旭，"许个心愿，吹蜡烛吧！" 　　在梁文杰期盼的眼神下，文旭闭上眼睛，许愿：愿阿杰一生幸福。 　　文旭睁开眼，看到梁文杰灿烂的笑容："许的什么心愿？要说出来才会灵验。" 　　文旭微微一笑，并不应他。 　　梁文杰也不指望文旭真告诉他，"快吹蜡烛，切蛋糕！" 　　文旭一一遵从梁文杰的指示。他分着蛋糕，罗实招呼着几位员工端出备好的酒菜，"大家吃好喝好，老板说了，今天三倍工资！" 　　文旭从罗实的口中又听到梁文杰的一个新花样。为了庆贺他的生日，阿杰可谓是煞费苦心，使得一圈人为他忙活，并且也都真感到高兴。 　　文旭一杯一杯喝着众人的劝酒，来者不拒，甚至劝一杯喝两杯。 　　梁文杰原本见文旭没上脸，还不怎么在意，后来看文旭喝了不少，脸色依然未有何变化，不由开始担心。 　　"你已经喝很多了，别喝了。"梁文杰劝阻还想喝酒的文旭。 　　文旭笑着看着梁文杰，也不说什么，就那样笑着笑着。 　　那笑容真要人命。 　　梁文杰敢以全部身家打赌，文旭一定是喝醉了。 　　"哎哟，大家都吃好喝好了吧，差不多了，散了吧，谢谢大家今天捧场！" 　　老板发话，众位员工还能说什么？赶紧都散了吧。 　　"罗叔叔，麻烦你送一下张姐姐啊！"梁文杰又叮嘱罗实护送张澜澜。 　　张澜澜笑道："不用了，我可是跆拳道黑带四段，谁敢来招惹我，看我怎么收拾他！"张澜澜说着还做了一个抬腿的动作，动作说不出的潇洒利落。 　　梁文杰心中暗暗滴汗，看着娇滴滴的一位姑娘，没想到还学过功夫呢！"张姐姐好厉害！不过，小心些总是好的。" 　　张澜澜呵呵笑出声，"老板你真是温柔体贴，将来谁嫁给你一定很幸福。"她又冲着罗实嫣然一笑，"那么，大叔，麻烦你送我一程啦！" 　　罗实老实地笑："应该的，应该的，不用客气。" 　　送走所有员工，梁文杰回头收拾还在抱着酒瓶喝的文旭。 　　"没看出来，你还是个酒鬼呢！"梁文杰嘟哝一句。 　　文旭又看着梁文杰，要命地笑啊笑。 　　梁文杰默念：他心理年龄500+，不对，得800+了，他心理年龄800+，他心理年龄800+……半抱半拖着文旭去浴室给他洗澡。 　　除去衣衫的文旭显得越发瘦弱，梁文杰满满都是心疼，倒是没有产生什么绮念。当然，对着一个醉鬼，他也不会有什么想法。 　　清洗到文旭下-半-身的时候，梁文杰才意识到，他喜欢男人，文旭也喜欢男人，他好像不应该不经过文旭的同意就将他剥得精-光…… 　　好吧，反正已经剥-光-光了，看也看了，摸也摸了，还是给文旭洗白白吧先。 　　他心理年龄800+，他心理年龄800+…… 　　心理年龄800+也不能淡定，他竟然在文旭大腿内侧看到烫伤的痕迹！ 　　大腿内侧的烫伤！ 　　梁文杰瞬间想到金柱仁。又仔细回忆曾经听闻过的那个人的一系列传言。玩废过人的事情金柱仁都干过！ 　　梁文杰简直要气炸了！他好想问清楚文旭到底发生过什么。然而，此时的文旭只会勾人心魄的微笑再微笑。 　　以后坚决不准文旭喝酒！ 　　将文旭安置上床。梁文杰连夜打电话给卫霍。一遍没人接听，再打，连环十八呼，终于听到电话那边传来一声"喂"。 　　"查金柱仁！查文旭！两个一起查！要快！价钱不是问题！"梁文杰已经抛弃了不调查文旭的原则。他现在恨不得立刻知道文旭的所有事情，不择手段，不计代价。 　　"哎……你是找我舅舅吧……他喝醉了，现在不方便接听电话……你明天再打来吧……" 　　他-妈-的！ 　　"给我用冰水将他泼醒！" 　　"咦？好主意！你等等……" 　　梁文杰听着电话那边窸窸窣窣的各种声响，忽而感觉有种说不出的古怪。 　　这真是一个混乱的夜晚。 　　第二天，梁文杰脸一直臭臭的，连面对文旭，都不给他好脸色看。 　　文旭以为是昨晚自己喝醉了的缘故，引得梁文杰担心而生他气，晚上特意做了一桌子梁文杰喜欢吃的菜，哄他高兴。 　　梁文杰一瞧满桌子都是自己爱吃的，就晓得是文旭的主意，再一尝味道，居然是文旭的手艺，梁文杰的脸色更臭了。"谁让你做饭的，不是说了一百天内不准使用右手的吗？" 　　"早好了，你看，一点儿疤都没有了！"文旭讨好地笑着举起右手给梁文杰看。 　　听到疤，梁文杰脸色阴森得堪比地狱阎王。满手的碎玻璃伤，疤痕都能在短时间内完全消失，能长久留下的疤痕当初是伤得多重？ 　　文旭还在絮絮叨叨："伤筋动骨才一百天，我这既没伤筋又没动骨，哪里需要养一百天……" 　　伤筋动骨一百天都好了……梁文杰想。 　　"我做了这顿饭也一点事都没有……" 　　"没事就代表没有受过伤吗？"梁文杰低沉问。 　　文旭愣住，"伤好了，当然就继续做菜了。难道因为曾经受过伤，就再也不使用右手了吗？" 　　梁文杰不再说话，只闷头吃饭。 　　文旭笑着给他夹菜，"别只顾着吃饭，来，吃菜。" 　　梁文杰也给文旭夹菜，"你也吃。" 　　文旭瞧见梁文杰不再闹别扭，安下心来。心中却是有些怀疑梁文杰今日异样的缘由。 　　这个周末，何宏来到蒸煮夫健康食府，准备和梁文杰套近乎，继续劝他入娱乐圈。 　　何宏来的时间点，正是吃晚饭的时候，他原本是计划和梁文杰边吃边聊的。然而，看着梁文杰面前的一桌美食，何宏竟然有些怔怔发呆。 　　"这是，有人请客？"何宏脑子有些转不过弯来。梁文杰所处的就是一家食品店，他若是吃晚饭，用得着叫别家的食物吗？但他面前的那些食物却不像是蒸煮夫健康食府这种小店出品，何况，种类也太多了些。 　　梁文杰略带疑问地看向何宏，不太明白他问话的意思，"你是指这顿饭？不是，这就是我的晚饭。"尽管他也觉得有些多。梁文杰起身出门，喊文旭，"别忙了，你也快些过来吃！" 　　何宏脑子还是茫茫然，"杰仔，看来或许真的如你所说，你不适合当明星。"吃个饭都这么铺张，如此懂得享受，哪里受得了起早贪黑拍戏的苦哟！何宏彻底绝了劝梁文杰进圈的心思，单纯将他当作一位可以结交的小朋友。 　　"咦，何先生来了！吃过了吗？不介意就一起用餐吧，阿杰也还没开始吃。我再去准备几个菜，何先生喜欢吃什么？"文旭过来见到何宏，发挥热情好客的性子。 　　何宏讶然，指着满桌珍肴，问文旭："这些都是你做的？" 　　文旭轻轻点头。 　　何宏突然十分好奇文旭的手艺。"不用麻烦了，这些尽够了。" 　　"何先生喜欢喝什么汤？我去给你添。海鲜汤、龙骨汤、鸡汤、菌汤……"文旭一口气报了七、八种汤。 　　"海鲜汤，谢谢。" 　　在等文旭盛汤的过程中，梁文杰劝说何宏吃菜，何宏吃了一口豆浆鱼片，好吃得差点儿连筷子都咬下去。 　　何宏再次向梁文杰确认，"这些菜都是你哥哥做的？" 　　梁文杰尚未向何宏解除他的误解。何宏依然以为文旭和梁文杰是兄弟。 　　"当然！"梁文杰得意地笑道，"味道怎么样？" 　　何宏竖起大拇指。他又感叹道："有这样的手艺，开这么一家小店，太浪费了。" 　　"以后会是大店的。"梁文杰笑得淡然而自信满满。 　　何宏笑了笑，又玩笑般说道："你们自己躲着吃好的，就给客人那么几样选择，太不厚道了吧！"他刚才可是看见了这家店的菜单的，以面食和蒸菜为主，只有几样特色菜，还全跟梁文杰桌上的不同。 　　梁文杰想了想，点头，"嗯，或许我们可以扩大生意，周末开设私房菜，只接受预定。先麻烦何大哥帮忙介绍熟人来呀！" 　　何宏笑问："我有什么好处？" 　　"何大哥以后来，都算五折。" 　　何宏哈哈一笑，道："让我以后来都跟着你小子一起吃饭就好了！"他算是看出来了，梁文杰吃的绝对是这个食府顶尖的好。 　　梁文杰和文旭商讨开设私房菜之事，文旭并无异议。如今食府有他，师弟罗实，帮厨薛宝国的手艺也在进步，扩展生意完全没问题。 　　梁文杰一边计划发展食府，一边每个星期联系一次卫霍，询问进展。每次听到的都是快了、快了，转眼到了六月，还没消息，金融风暴都快要来了。 　　"你除了'快了'，还会说什么？"这次又听到同样的回复，梁文杰感到十分暴躁。 　　"生了？"卫霍先来一发冷笑话，再告诉梁文杰，"事实上，查出了文旭的一些事情，但关于金柱仁的，没有。" 　　"说。" 　　能听到文旭的消息就是好的，梁文杰原本是这样想的，然而，听完了卫霍简单的讲述，梁文杰恨不能没有听到这则消息。 　　文旭曾经有一段时间做过身体交易！ 　　梁文杰感到脑子都要爆掉了！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文旭那时候还在东丽大酒店工作，工作很好，哪怕跟言生元同居之时，他负担言生元全部的生活，也不可能沦落到需要那样！除非他为了帮助言生元还债！但时间对不上，那个时候，他和言生元已经分手一两年了…… 　　等等，时间！ 　　梁文杰再次细细回想那一年他所知晓的发生过的事情…… 　　那一年，他生病住院，脑袋需要开刀！ 　　文旭没钱给他支付医药费，四处找人借钱，他那时觉得文旭没用，也深深体会到钱的好处…… 　　妈-的！别让他知道这两者有什么关系！ 　　因为文旭的事情，这段时间，梁文杰的心思没有用在学习上，这学期期末考试，他考得很是糟糕。看着文旭略显失望的眼神，梁文杰整个暑假都全身心投入到学习当中。 　　这个暑假，金融风暴如约而至。 　　付博青 　　九月一日又到开学日。梁文杰回去学校，见到不少学生都神色戚戚然。之后听传闻，有同学转校了，有直接不读的，还有爸爸跳楼了，里面不乏曾经嘲笑过他的。梁文杰没有特别感觉。他现在关心的重点是--在哪个班？ 　　上辈子，在认识了付博青很长一段时间之后，梁文杰才从易家宝的口中得知，他和付博青曾经同在禾江仁华中学就读过。 　　据易家宝所说，付博青自从中二后，便一直在转换中学，最长待一年，最短一学期。而付博青中四就读禾江仁华中学，此年，梁文杰在禾江仁华中学读中五。 　　付博青、易家宝和梁文杰都是同年。易家宝与付博青是小学同学。据说--还是据易家宝所说，因为他的带动，付博青在十一岁的时候接触游戏，从而沉迷其中，荒废学业，导致最终留了一级。 　　开学典礼结束，梁文杰一边想着怎么打听付博青的班级，就看到侧旁走过一位男生依稀仿若是付博青少年时的模样，独自一人缓缓前行。 　　梁文杰未多想，掏出一张纸币，走向那位少年，喊道："同学，你钱掉了！" 　　那少年周围几位，掏口袋的掏口袋，回头望梁文杰的回头望，只有少年不为所动，继续向前走着。 　　梁文杰已经走到少年身边，拍一拍他的肩膀，又重复一次，"你钱掉了！" 　　少年行走的姿势不变，头也不转，眼也不看，淡淡道："不是我的。" 　　少年肤白娇嫩，眉目如画，长得雌雄莫辨，宛如少女，又是这种性格，梁文杰确定他就是付博青。 　　"可是，我看着从你这边掉出来的呀！"梁文杰朗然笑道。 　　付博青依旧不动如山，"你的搭讪技能太低。我知道我长得很可爱，但我是男生，而且对交男朋友没兴趣。" 　　"哈哈。"梁文杰情不自禁笑出声。话比他曾经接触过时要多得多，却是一样直接。 　　梁文杰的笑声倒是引起了付博青的注意，他难得的赏了梁文杰一瞥。 　　梁文杰笑看着付博青，说道："我说我曾经见过你，你信不信？" 　　付博青又看回前方，"没什么信不信的。" 　　"我真的见过你，只是想和你交个朋友。普通朋友，不是男朋友哦！"梁文杰笑着强调，"先自我介绍，梁文杰，大家一般叫我阿杰。你呢？" 　　付博青似乎对交朋友并不反感，"付博青。" 　　"你有什么兴趣？喜欢玩什么？" 　　"打游戏。" 　　"好巧！"梁文杰装作惊喜状，"我偶尔也有打。暑假出的那款《星辰》你玩了吗？"为了能顺利勾-搭上付博青，发展友情，梁文杰暑假可是特意在茫茫书海中抽出时间将市面上新出的游戏都了解分析了一番，还挑出此款游戏玩了玩。 　　一聊到游戏，付博青果然兴趣盎然，话变多了，也能主动发起话题。 　　两人没聊多久，路的尽头到了，梁文杰以约着一起游戏为理由，询问出了付博青的班级和宿舍号。 　　下午放学后，梁文杰就找到付博青，两人联机打游戏。 　　付博青不愧是沉迷于游戏而导致留级之人，一个下午梁文杰几乎没见他动过。到了晚饭点，梁文杰说该吃饭了，他还眉眼都不动地盯着屏幕，狂按手柄。 　　"吃饭啦！"梁文杰提高音量又提醒付博青一次。 　　付博青飞速回说："你去吃吧。"想来，这话他该是说得异常熟练，语速快得似乎只说了一个字一般。 　　梁文杰无奈了，上辈子出狱之后，他被付博青遵守承诺地包养着，住在付博青家里，知道这人在游戏前，除非他自愿，否则只有天灾人祸能令他停下打游戏。 　　梁文杰只得自己去蒸煮夫健康食府吃饭，顺便给付博青打包一份饭菜。 　　梁文杰带着饭菜去到付博青宿舍，看到付博青依然是他离开时的姿势。 　　"吃饭啦！"梁文杰将食盒摆在付博青眼前。 　　付博青立刻移动脑袋，要去看屏幕，梁文杰跟着移动食盒，付博青的注意力终于转移到食盒上，再顺着拎食盒的胳膊，移到梁文杰脸上。 　　"吃饭啦！"梁文杰再次提醒付博青。 　　不知是饿了，还是被梁文杰的诚意打动了，或是仅仅意识到不解决掉眼前的食盒无法顺利打游戏，付博青终于放弃游戏，开始食用晚餐。 　　"谢谢。"付博青道过谢，接住食盒，打开。食盒内盛放的菜色，出乎他意外的丰盛。 　　"禾江仁华中学食堂伙食这么好？"付博青疑问着，端出饭菜，在桌上一一摆放好。 　　"对于从未去过的食堂，我不做评价。这是我家的私房菜。" 　　"你家住附近？"付博青越加疑惑。 　　"可以这么说，"梁文杰轻轻点头，"我养父在附近开了一家餐厅。"梁文杰认为他没有什么不能对付博青说的。不仅是因为曾经的关系，更是由于付博青本身对旁人近乎漠不关心。 　　付博青果然不再问什么，开始慢条斯理地用餐。他此时全无打游戏时的狂热不羁，餐桌礼仪规范得无可挑剔。 　　盯着付博青吃完饭，梁文杰便回去自己宿舍，时间不早了，他今天的学习计划还没完成呢！ 　　回到宿舍，王想见了梁文杰，满面愁容地对他说，以后不能跟他一起去上马术课了。 　　"能知道原因吗？"梁文杰看得出来，王想同他一样喜欢骑马。 　　"我爹地炒股赔了很多钱……虽然我们家没到要跳楼的地步，但我不可以乱花钱……" 　　梁文杰默然，他的生活没有受到此次金融风暴的任何负面影响，他甚至在策划趁着金融风暴，买买房，扩展扩展生意……他几乎都要忘了，另外一场金融危机里，他的生活经历了怎样的翻天覆地--梁思源破产、易家宝自杀、金乐诚将公司财务弄得一团糟并跑路了…… 　　原来，金融风暴的危害，距离他依然这般近。 　　梁文杰沉沉心思，对王想说："如果是这样，我希望你继续学习马术。钱，我可以借给你，或者你到我家店里帮下忙……"嗯，让王想帮忙以后给付博青送饭最好不过，梁文杰一边想着，一边继续说道，"马术不仅仅是兴趣，它可以培养我们勇敢、忍耐和坚强，你需要这些，它们可以帮助你渡过难关。" 　　"你有没有觉得你比以前更勇敢？"梁文杰劝解着王想，"而且，你喜欢，不该轻易放弃。" 　　王想眼睛都湿润了，"我、我不会放弃。我到你家店里帮忙。" 　　金融危机对梁文杰的生活也不是全无，店里的生意比起先前还是差了些。但因为蒸煮夫健康食府的消费主体是附近的学生，家里没出事的有钱学生还是很多的，食府依然有盈利。 　　开学这阵子事情真是不少，卫霍也来凑热闹，他电话联系梁文杰，说又查到文旭的一些事情。 　　梁文杰纠结了一秒，还是立刻听了。 　　卫霍查出文旭做身体交易生意的头一年，也找同事借过钱，那年，是文旭当时的师父林坤借钱给的文旭。 　　卫霍就查出这么一丁点儿消息。 　　梁文杰真是听得挠心挠肺地肝疼。 　　之前文旭卖-身的事情都没查清楚，又给整出前一年借钱的事情，卫霍是嫌他脑袋还不够乱、心还不够烦，给他添乱添堵添烦恼来的嘛？ 　　差评！ 　　那一年文旭借钱的原因，梁文杰倒是记得清楚，文旭过年回老家要给爷爷奶奶盖新房子，结果，小姑妈文娟跑来要一起。文旭一下子出了两套新房子的钱，可不是不够吗？可不是得找人借吗？ 　　没想到是林坤借给他的，那时候林坤应该还是很疼文旭的，后来又是因为什么与文旭断绝师徒关系，甚至都不愿意见文旭一面呢？ 　　梁文杰百思不得其解。 　　"是不是有心事？" 　　梁文杰吃饭时都心不在焉，被文旭看出端倪。 　　梁文杰心中默默吐槽：你才有一堆一堆的心事，我都不了解…… 　　梁文杰只摇头，不说话，继续沉思状。 　　"交女朋友了吗？" 　　"咳咳！"梁文杰被文旭神来之问呛到。 　　文旭还在问："还是有喜欢的女孩子，在追求？" 　　要不要告诉文旭他是喜欢男的啊！梁文杰喝了水，顺了气，迎着文旭询问的目光，反问道："你哪儿来的这些想法？" 　　"你让阿想给人送饭，之前你好像也打包过一次外带……" 　　梁文杰劝服了王想的第二天，王想便在课余时间来蒸煮夫健康食府帮忙。梁文杰也不要求他做别的，只要他负责中午和晚上给付博青送饭，并监督付博青吃完。 　　见梁文杰一时没有说话，文旭继续说道："若真是交了女朋友，要带来给我看。要尊重女孩子……" 　　梁文杰急急打断文旭，再让他说下去，得说到娃出生了！"我才没那个兴趣！"说完，梁文杰又补充说一句，"我没兴趣交女朋友！" 　　文旭一副放下心来的样子，又告诫梁文杰，"你年纪还小，学业为重。" 　　"什么嘛，"梁文杰嘟嚷道，"刚才还一副开明家长的模样，我还以为你很支持我恋爱呢。" 　　文旭笑了笑，"你要真早恋了，我也只能支持呀。"他又欣慰地笑着说，"幸好阿杰你很乖。" 　　梁文杰得意地轻哼一声，似乎在向文旭表明：那还用说。心中则是暗想：一定要考个第一给文旭瞧瞧。 　　梁文杰用完餐，去给付博青送饭的王想也回来了。王想表示他看着付博青吃完饭。 　　"辛苦了。"梁文杰对王想说道。 　　"不客气。"王想回着，掏出一沓钱递给付博青，"这是付博青让我交给你的，说每天的伙食费从这里面扣，扣完了，他再给。" 　　梁文杰哭笑不得。他一直没跟付博青提饭钱的事，付博青先前也从未说起过，这会儿，付博青一提起，直接是将未来都给预定了。 　　梁文杰也不多说什么，付博青给钱，他就收着，不给，他还是不会提的。上辈子的付博青愿意包养他一辈子，他也愿意还付博青一辈子。 　　马赛 　　随着开学日子渐渐过去，蒸煮夫健康食府迎来店庆一周年。梁文杰同当初食府开张时一样，派送一周糕点宣传，给予顾客八折优惠。他想往后每年都延承这个庆祝方式。 　　班上有位女生同学，来和梁文杰说，可不可以走个后门，食府的糕点优先派送给她。周围听到的同学都跟着起哄，要求梁文杰给他们开后门。 　　文旭的手受伤后，蒸煮夫健康食府便暂停了糕点生意。文旭手伤好后，梁文杰不想他太操劳，规定店里每天的糕点限量供应。这下子，食府的糕点反而越发受到客人的追捧，甚至有人早早来到店里等着糕点出炉的。 　　梁文杰笑道："大家喜欢我家的糕点，我很高兴。能成为同学，也是一场缘分，便利自然是要给的。这样吧，大家写下自己的姓名和生日给我，回头让店里弄个VIP优惠卡，店里糕点一律八折，其余消费九折，生日当天，可免除200元的消费额度，怎么样？" 　　同学们自然无不赞好。他们大多本只是玩笑性质地想要一块免费的蛋糕，如今，梁文杰给了他们多大的优惠？哪儿还有人不满意的。 　　不高兴的，大约是那些不喜欢梁文杰的，比如说马泽。 　　本周五放学后，梁文杰依然和王想一起去学习马术。可以看出，能够重新骑马，王想很激动。比起去年，他也学得更加用心。 　　梁文杰与去年相比，进步不再神速，教导他的老师却依然对他寄予厚望，常常劝梁文杰朝专业方向发展。 　　梁文杰可没那个自信，去年他表现抢眼，是因为有过去二十年的基础打底，而不是真正的天赋。何况，他也没考虑过成为专业骑师，文旭还指望他好好念书呢。 　　"马术协会将举办一场业余马术比赛，你想不想参加？"老师充满期待地问梁文杰。 　　梁文杰想了想，反问老师："您认为我目前水平如何？有机会获得名次吗？" 　　"狂妄小子！"老师笑骂梁文杰一句，"自己几斤几两重都不清楚，就指望拨头筹了！" 　　梁文杰撇嘴，"参加比赛不指望着获奖，有什么意思？" 　　"重在参与，懂不懂？" 　　"您要是对我就这个期待，那也行吧！"梁文杰状似无所谓道。 　　"人精儿似的。"老师笑骂着，告诉了梁文杰比赛的时间和地点。"下周开始，咱们进行专项练习。" 　　既然定下要参加比赛，梁文杰也便上心。这项业余马术大赛分好几种比赛类别，他和老师商量后，准备报名参加障碍赛。原本只周五学习马术，梁文杰给扩展成隔日练习。老师大力支持，甚至提出他没课的日子可以免费教导梁文杰。 　　梁文杰的生活变得越加充实而忙碌。 　　这天，梁文杰见到蒸煮夫健康食府附近有店面转租，还操心起扩展食府生意之事。 　　回到食府，梁文杰找文旭准备说事，文旭说正好他也有事同梁文杰商讨。 　　梁文杰好奇问文旭："什么事？" 　　"我想我们可以招收一些临时工送外卖，如同你让阿想给那位同学送饭一样。" 　　"我可是让阿想盯着那人吃完饭的，照这样实施？"梁文杰笑着玩笑一句，问文旭，"怎么想的要做外卖生意？"绝对不会是因为他让给付博青送饭，这送饭都送多久了？现在才联想到，发射弧未免太长。 　　"是这样的，"文旭解释道，"今天下午店里来了一位客人，说是禾江科技大学的学生，中午和同学一起来店里吃饭，大概是看到阿想送饭回来，以为店里招收学生打工，想问问条件和待遇。我想我们确实是可以招收一些临时工送外卖。" 　　梁文杰问道："你想招收下午来的那个大学生？"禾江科技大学的学生却想要打工，在如今的大环境下，很难让人不联想是不是他家出了什么经济困难。以文旭的性格，绝对是想帮人一把的。 　　文旭点头。 　　"那就招呗。虽然我是老板嘛，我还不是都听你的。" 　　文旭呵呵笑起来。"你觉得找临时工送外卖的生意，是不是可行？" 　　"没问题！"文旭的首次生意策划，必须没问题。 　　文旭略显担忧道："但现在金融危机，生意都不好做，附近不少店子都要转让，我这么招人，会不会增加店里开支？" 　　"再危机也得吃饭啊，开发一些适合外送的菜式倒是真的，价格也可以定得低廉些，一个便宜三个爱，物美价廉人人追！"梁文杰说着又想到新花样，忙接着说，"哦，还记得制定外卖单子，首周优惠，五份起加送饮料之类的……" 　　"嗯，你来想优惠方式，我考虑新菜色。" 　　梁文杰点点头，又对文旭说道："你刚才说附近不少店子都要转让？" 　　文旭颔首。 　　"那你好好留意，最好是跟我们店相邻的，我们盘下来，扩大门面。" 　　文旭微呆，半晌后才说道："你这开支更不小。" 　　梁文杰笑道："有出才有进嘛！店里现在是显得有些小了，尤其是你的私房菜越传越广，周末遇到吃饭高峰时段，偶有座位不够的情况。可以预计往后这种情况会越来越严重，趁着现在有机会，赶紧先扩充店面。而且，私房菜嘛，也该给来吃的客人安排个隔间雅房什么的。" 　　"行，"文旭点头，"我留意着，有合适的告诉你。" 　　新增菜品，文旭当晚就定了下来，第二天便着手开始招收临时工。梁文杰也抓紧时间，制定出新的宣传海报及外卖单，交给熟识的印刷工作室。 　　招收的临时工即刻开始送外卖--都是送往禾江仁华中学。还有同学反馈，要求将加送的饮料改为糕点，梁文杰立即就给改成二选一。 　　梁文杰不是不知道自己学校的同学对食府糕点的喜爱，他是真没想到那么多校友要叫食府的外卖--食府距离学校大门口最多十几分钟的步行路程而已！ 　　后来听得多了，梁文杰才明白，有的同学不是真懒，就是为了赶个时髦。后来加送物品改成二选一后，更多的人就是冲着赠送的糕点而叫外卖。 　　梁文杰甚至担忧禾江仁华中学同学都叫外卖了，店里反倒没人，那么，还需要扩大店面么？ 　　扩吧！ 　　看到急需转让的食府背面的酒吧，梁文杰拍板了，就定这个，打通了，跟食府连在一起。 　　该酒吧位于另外一条巷子，正好和食府背靠背，它的对面不远有好几处商业大楼，地理位置跟食府一样，挺好的。只是酒吧老板急需用钱，再加上经济不景气，他酒吧客人还是蛮多，但闹事的人也越来越多，老板有些兜不住，就转让套现了。 　　轰轰烈烈地改建酒吧进行中，马术协会举办的业余马术比赛也开始了，梁文杰带着文旭一起去，王想也同行给梁文杰加油。到了赛场地点，梁文杰看到梁康泰也来观赛。 　　为文旭介绍梁康泰时，梁文杰明显感觉到文旭神色有异。 　　是因为梁康泰异于常人的外貌，还是没想到会碰到他同父异母的兄弟？ 　　梁文杰一时不得而知，他们不久还碰到了同学马泽和邱雅。 　　梁文杰运气不错，障碍赛得了一个小组第一。他实力当然是有的，但最后能得这个第一，确实是靠运气居多。梁文杰能看出来，和他一样跑前几名的，他们水平相差无几，谁得第一，都有可能。 　　"阿杰，看这边！"梁文杰闻声望向梁康泰，被"咔嚓"拍到相机里了。梁文杰笑着又朝梁康泰摆pose。 　　王想上前向梁文杰道贺："真是帅呆了！"他激动得脸蛋通红，比参加完比赛的梁文杰还显得兴奋。 　　同学马泽和邱雅也都过来恭喜梁文杰，两人眼中都充满崇拜。梁文杰看着马泽崇敬地仰望自己，心情舒畅万分。曾经嘲笑过他的人如今仰视尊崇他，那感觉真是好极了！ 　　不过最美妙的却是文旭看着他的喜悦而为他自豪的眼。 　　"后生可畏呀！"有一位年长的优雅男士过来称赞梁文杰。这位男士身边跟着教授梁文杰马术的老师。 　　老师为两人做介绍，只要是向梁文杰介绍男子，"这位是冯先生，马术协会高级会员。"他明显已经在过来之前向冯先生介绍过梁文杰了。 　　冯先生年龄约莫五、六十，风度翩翩，气质高雅。梁文杰不知道这人是做什么的，但肯定他在禾江市及其有地位。 　　马术协会的会员在禾江市地位崇高，何况这位冯先生还是高级会员。马术协会总会员人数是没有规定的，但高级会员固定为两百人，并且只有高级会员推荐之人才被准许入会成为新会员。 　　"冯伯伯你好。"梁文杰礼貌地和冯先生道好。 　　"冯伯伯好。"在梁文杰之后，原本在稍远处拍照的梁康泰也过来同冯先生打招呼。 　　冯先生惊喜地看着梁康泰，"康泰也来了啊！" 　　梁康泰重新为冯先生介绍梁文杰，"这位是家弟，梁文杰。" 　　梁文杰心理年龄800+，对于梁康泰出乎意料的举动保持淡定旁观状态。 　　冯先生眼神微变，慈爱地笑着，看着梁文杰说道："原来也是梁世侄啊！世伯有几匹不错的马，你去挑一匹喜欢的，作为见面礼。" 　　不愧是高级会员，真是财大气粗！ 　　梁文杰暗想：冯先生应是同梁家，至少是同梁康泰和他-妈关系很好，这番好意该不是因为他将是梁康泰的器官捐赠者之一吧？ 　　冯先生总归是好意，梁文杰也不是不识趣之人，"谢谢冯伯伯。" 　　"你很有资质，我看好你，加油！"冯先生鼓励梁文杰道。 　　梁文杰微笑说着谦虚话，余光瞥到马泽羡慕嫉妒的眼神，心中暗爽。 　　学过马术的，谁能不了解马术协会高级会员的尊贵？能被这样一位长辈期许，是年轻人的骄傲。 　　梁文杰之后从梁康泰口中得知冯先生的身份。 　　他名叫冯紫凤，是政商名流。冯家家族政客、商人不少，冯紫凤自己也是先从商，再从政，并且两方面都有所建树。他待人接物俱是不俗，交友广阔，朋友众多。 　　冯家和梁家还真是世交，往上追溯三代，两家都有姻亲关系。梁康泰很小的时候，便陪同父母见过冯紫凤，颇得冯紫凤疼爱。 　　不知是不是因为见过冯紫凤的缘故，十一月份冯紫凤过生日，做五十五小寿，宴请亲朋好友，梁思源不仅带着梁康泰去拜寿，将梁文杰也给捎带上了。 　　参加冯紫凤生日宴会的，梁文杰能从中辨别出不少禾江市名人，有现在知晓的，更多还是通过记忆搜索出来的。 　　梁文杰一一观察与会人员，突然望见了付博青，真如在广川市看到大雪一样令人惊奇。 　　"在这里看到你，真是稀罕呀！这里距离禾江仁华中学可是有很长很长一段距离呢！"梁文杰走去付博青身边，打趣他。 　　"这是任务里必需过掉的剧情，无法跳过，甚至不能快进。"付博青的回答极具他的个人特点。 　　梁文杰心想：对于付博青而言，大概真是人生如戏--一场游戏了吧。 　　两人就一起呆着。付博青虽然出了远门--对于付博青而言，然而，他依然贯彻着他的冷漠，在这样盛大的聚会中，他完全不主动与人攀谈，即便是来和他搭讪的，他也能三两句话将人给堵回去。 　　梁文杰问付博青："你晚上还回学校吗？"梁文杰是还要去学校的，明天还要上课呢。 　　"当然。" 　　"一起？" 　　"坐你家车。" 　　"可以。" 　　两个未成年学生提前离开，成年人还要继续喝酒应酬。车开到学校附近，付博青突然开口说话，"先找地方吃东西。" 　　梁文杰笑了，"我还以为你不会感到饿。" 　　付博青说道："现在又没在打游戏。" 　　所以恢复正常人的感知了？ 　　"要不要去我家店？" 　　"你养父开的、我每天吃的那家？" 　　"是。" 　　"去吧。" 　　"下车吧，离这里不远，咱们走过去。" 　　梁文杰带着付博青走去了蒸煮夫健康食府。文旭看到梁文杰略显惊喜："不是参加生日宴会去了？"注意到梁文杰身边跟着人，他的视线又转移到付博青身上。 　　"拜寿完，就先回来了，"梁文杰解释道，再向文旭介绍付博青，"他是付博青。" 　　文旭是知道梁文杰让王想每天送饭的对象的名字的，此时见到了真人，万万没想到这个男孩子是长成这样的。 　　"叔叔好。"付博青十分乖巧地和文旭打招呼。 　　文旭回过神，微笑着回应付博青。 　　梁文杰说："博青饿了，我带他过来吃东西。" 　　"哦，想吃什么？"文旭微微笑着询问付博青。 　　付博青去看食府的菜单，梁文杰不无骄傲地说，"不用看那个，你想吃什么，随便提，我爸什么都能给你做出来！" 　　付博青露出恍然神色，难怪他看着菜单和他平时吃的，有些不同。 　　付博青问梁文杰："你吃不吃？" 　　梁文杰想想，点头，"也吃一点儿吧。" 　　付博青立马道："那你定菜吧，我跟你一起吃。"不用想都知道，他平常能吃到的那些与店里众菜不同的高档菜式都是托了谁的福。 　　梁文杰无奈地对文旭说道："你看着做吧。"他哪里需要点菜，文旭做什么他都爱吃！ 　　周末，梁文杰又一次瞧见文旭看他时露出迟疑不决的神色，决定今天一定不能放过他，定要他吐出心里话。 　　养父买房 　　"你欲言又止地瞅我几天了，还让不让我好好睡觉了！"梁文杰假意抱怨道。 　　文旭依然举棋不定。 　　梁文杰鼓励他，"想对我说什么话，就说嘛！不然，我今晚又要失眠了。" 　　文旭犹豫了片刻，问梁文杰："你是不是喜欢付博青？" 　　梁文杰惊讶地瞪圆了眼。文旭一直决定不下要问他的居然是这个？而且竟然还真的问出口了？梁文杰实在好奇文旭的想法，心思一转，顺着文旭的话说道："我是喜欢他没错。"他当然喜欢付博青，朋友式的喜欢。 　　文旭看着梁文杰，认真说道："你还小，青春期没定性的，就算对同-性产生什么想法，也做不得准。不要轻易判定自己的性-向，更无需急着尝试证明什么。目前，你好好学习，和他做普通朋友就好……" 　　"等等！"梁文杰想到一事，打断文旭，"你保持现在不要动，等我一下，我马上回来。" 　　文旭绷着严肃的面容，看着梁文杰离开，还真保持着姿势不动，不一会儿，他看到梁文杰举着DV回来了。 　　梁文杰对着文旭，调整好镜头，再向他摆出一个"OK"的手势，说道："你继续。" 　　这DV是梁文杰之前回去梁家，梁康泰向他展示的今年最新的数码摄影机。梁文杰虽然嫌弃这个年代的数码成品技术低，但摄影机数码的比胶片的方便太多，梁文杰也就忽略像素差问题，入手了一个。还没上手几天，刚刚正好想起来，就翻找出来。 　　文旭还怎么继续？他绷起的肃容早塌了。文旭带着纵容的笑，无奈问梁文杰："你做什么呢？我正跟你谈事情呢。" 　　梁文杰笑嘻嘻道："我在录制'开明家长'第二集。还有问题没？没问题就开工啦！Action！" 　　文旭站起来，走向梁文杰，拿开他的DV，"演完了，现在该你谈谈观后感了。" 　　梁文杰想了想，笑着说道："你之前还说，我有了女朋友就带给你看的。要是我有了喜欢的男生，你就不让我交往了。" 　　文旭正色道："因为世界上大部分男生还是喜欢女生的，女生也喜欢男生。你要是有女朋友，你们是互相喜欢的，我虽然不赞成你早恋，但你们真要交往，我也不会反对。不过，一定记得不可以乱来，明白我说的意思吗？" 　　梁文杰一翻白眼，"知道。不要上-床嘛。" 　　文旭脸色略略显红。 　　梁文杰觉着好玩，决定逗逗文旭。他用文旭能够听到的声音嘀嘀咕咕道："不在床上，在图书馆、体育馆、游泳池……哪里都可以做……" 　　"文杰！" 　　梁文杰吓了一跳，文旭第一次这样叫他，还是用着火冒三丈的警告语气。梁文杰忙收敛嘻哈神态，说道："你不要生气。是你要跟我谈论这个话题的啊，我是想要告诉你，我懂得的很多，知道什么能做，什么不该做，好让你放心……" 　　文旭和缓了怒容，然而表情依旧威严，"那你倒是说说你知道些什么？" 　　梁文杰思索片刻，顺着文旭先前谈到的地方，说道："因为世人所知的是男女恋爱，男男相恋是禁忌，被许多人认为是异类。 　　我要是喜欢男生，那男生甚至可能不知道男生能喜欢男生，我贸然追求他，会给他带去困扰，而且多半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而且，世人总是排斥异类，要是旁人知道我喜欢男生，可能会借此攻击我，伤害我。喜欢同-性，路会艰难许多……" 　　侃侃而谈到这里，梁文杰忽而想到文旭不知受过多少罪，不由心生难过，他心痛地望着文旭，问他："是不是？" 　　文旭摸摸梁文杰的脑袋，安慰他。 　　"你真的知道的很多。喜欢男生女生都没有关系，将来你会遇到也喜欢你的，无论是女朋友还是男朋友，都可以带来给我看。遇到什么困难都可以来跟爸爸说，爸爸一定会尽力帮你，不论你做什么，爸爸都会支持你……" 　　梁文杰鼻子酸酸的。 　　"我是喜欢付博青，不过就是普通朋友的好感，根本没想跟他怎样。你放心，我会好好读书，不会将心思乱放的。" 　　月底，梁文杰看了食府的收支状况，觉得可以开启下一个计划了。他找到文旭说道："食府目前的状况基本稳定，只要按照现在的模式经营，盈利会越来越多。短时间内也不会有更大发展、变动，我觉得你可以买一套房，将爷爷奶奶接过来。" 　　文旭听得一呆。 　　梁文杰继续说道："在禾江市买房是不可能，但可以在广川市和新圳市买。我有注意广川市和新圳市的房价。金融危机后，广川市的房价一直在下跌，现在差不多已到谷底。新圳房价比起广川市，一直不太高，目前也有下跌一些。广川市生活便利，新圳市距离禾江市更近，你看看在哪里买好。" 　　梁文杰不只是说，他还给文旭看了不少资料。 　　研究多日后，文旭决定在新圳市买房，距离禾江市更近是一个原因，更重要的原因是新圳市房价比广川市便宜得多--哪怕广川市房价由于金融危机下跌得更多。 　　这仅仅只是定好城市，接下来才是买房重头戏。此后的周末，梁文杰都陪同文旭去新圳市看房。十二月中旬的时候，文旭买好了房，一间一百平方米左右的三室二厅住房，算不上太好，但也不算差。 　　文旭在新房里，笑得既欣慰又感慨。 　　新房自带简易装修，但自住的话，总需要为着主人的爱好，再改造一番。 　　梁文杰问文旭："你是想请人设计，还是自己来？" 　　文旭笑道："我哪懂设计房子？还是请人帮忙吧。" 　　梁文杰点头，"我去找人。" 　　文旭看着梁文杰，神色变得复杂起来。 　　梁文杰疑惑问道："怎么了？" 　　文旭感叹道："你真的长大了，好能干。"买房子这种事情，他都没怎么想过，梁文杰不仅早考虑到了，而且一切准备充分。他几乎没费什么心力，就买到了合适的住房。装修问题也是梁文杰先想到，并还是他去忙活。 　　梁文杰笑得得意而张狂，"我往后更能干，你且瞧着！" 　　文旭温柔地笑着，"我很期待。" 　　文旭师父林坤的生日又将至，文旭向师弟罗实打听师父的近况，听到的事实着实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罗实说，东丽大酒店生意不景气，老板裁员，师父主动退位让贤；师父的儿子林江炒股赔了很多钱，师父几乎变卖了大部分资产倾家荡产帮儿子。 　　文旭听得眼都红了，他可以想象出师父如今生活得何等困窘。 　　文旭要去广川市看望师父林坤，梁文杰听说后，要与他同去。 　　向罗实打听了林坤目前的住址，这个周末，文旭和梁文杰双双去往广川市。 　　梁文杰没有见过林坤，对文旭的这位师父，他其实是没有什么好感的。 　　去年林坤生日，文旭特意去广川市给他拜寿，结果林坤见也不见文旭一面，文旭在林坤房门口隔着房门给里面的林坤磕头的场面，梁文杰一辈子都忘不了。 　　就凭这一幕，梁文杰便很难对林坤产生什么好感。 　　文旭和梁文杰找到林坤如今住的地方。那是一间三十平方米左右的屋子，在一楼，阴暗非常。林坤和他妻子，林坤的儿子林江和他老婆，还有林坤的孙女林佳孙子林乐，祖孙三代就挤在这么一间潮湿阴冷的小屋子里。 　　林坤的妻子，文旭唤作师娘的那位老太太，还病着，咳嗽不停。 　　见了这番场景，文旭当即落下眼泪。 　　林坤见到文旭，表情一直很寡漠，他没赶文旭走，没说不想看见他，然而，他也没有给文旭一个笑脸，甚至都不同文旭说话。主要是林坤的儿子林江招待梁文杰和文旭。 　　文旭抹抹眼泪，收拾了心情，对林坤说："我刚在新圳市买了一套房，一百多平方米，三室，师父您搬过去住吧。" 　　林坤淡淡道："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不用。" 　　文旭劝说林坤，"您再不愿意，也多为师娘想想，住宿条件好一些，利于恢复健康。佳佳和乐乐是小孩子，住的环境不好，也不利于他们成长。我买的房子虽然不大，总比这里宽敞些，通风和采光都是很好的。" 　　林坤看着自己的妻子，面露犹疑。 　　文旭继续劝说，林坤一直没有改口，停留了半个小时左右，林坤下逐客令，请文旭和梁文杰离开。 　　文旭清楚自己师父的固执，只说明天再来，先行离去。 　　回到在广川市下榻的酒店，梁文杰问文旭："你不接爷爷奶奶过来了？" 　　文旭说道："我想再存些钱，再在新圳买一套房，明年再接他们来。" 　　"还等什么明年？你钱不够，我有啊！"梁文杰对于文旭同他将两人钱财分割明确，不用他的钱都可以理解，然而，文旭需要用钱而钱不够居然都没考虑要找他，梁文杰感到十分不满。 　　文旭还是不同意花梁文杰的钱，"你还小，以后需要花钱的地方多得是，难得有存款，不要随便动用……" 　　"怎么是随便？"梁文杰问文旭，"爷爷奶奶还是不是我的爷爷奶奶了？我全款给他们买房都是应该的。" 　　文旭迟疑道，"那好，我借你一笔钱，再在新圳买套房。" 　　好吧，借就借吧！文旭能肯向他借，不错了。 　　梁文杰平平心气，对文旭说："我觉得应该在广川市买房给你师父一家住，毕竟他们一直生活在广川。" 　　文旭说出自己的考量，"不是立刻就能在广川市找到合适的房子，而师娘病着，我想让他们赶紧换个住处。" 　　"你师娘，我们可以给她找个疗养所，费用也可以我们出了。广川市现在等着卖的房子多得是，最多几个月就能够找到合适的，你师父他们就先将就着住着。他们家若是几年都无法翻身，恐怕得一直住着你买的房子，总不能为了眼前方便，就不顾以后。" 　　文旭想起往事，神情一时有些恍惚，他回过神来，对着梁文杰笑了笑，说道："你考虑得比我周到。" 　　梁文杰开始联系广川市疗养院和房产中介。 　　文旭第二天去看望林坤，说了最新的打算，想要将师娘送去疗养院，在广川市买房安顿师父一家。林坤依然拒绝文旭的好意。 　　翌日是周一，梁文杰要上学，周日当天，文旭和梁文杰先回去禾江市。 　　下一个周末，两人又来到广川市，去往林家。疗养院已经联系好了，林坤起初不接受，被文旭和他儿子林江劝了两天，才同意。 　　师娘入住疗养院，文旭和梁文杰再回禾江市，往后每个周末，文旭都来看望林坤，自然每次都带不少东西，林坤都闷不吭声。 　　转眼圣诞到了，梁文杰又放长假，这个假期，他决定去新圳市监督工人改建新房。而文旭又要去林坤那边尽孝。梁文杰偶尔也陪着文旭一起过去，文旭每晚回来新圳陪梁文杰。 　　十二月三十一日，有中介联系梁文杰看房，梁文杰通知文旭一起去。那是一所自住房，房主一家还住在里面。房子条件很好，梁文杰和文旭都很满意。自住房对于他们而言是加分项，房主一家搬走了，林坤一家可以直接搬进来住，都不用装修，省时省事。 　　房主希望给予一个月的期限，方便他家搬家。文旭同意。 　　梁文杰陪同文旭一起去将这个好消息通知林坤一家人。 　　林坤仍然闷不吭声，林江对两人千恩万谢，林江媳妇儿忽然冷嘲热讽起来，"阿江你先别急着谢，这段日子以来，你都谢过他们多少回了？说得好听，先是刚买的房，然后又说要重新买房，一直再没音儿，现在是要等一个月，下次说不定又有什么理由往后拖着呢！" 　　林江神色一沉，梁文杰即将发怒，没料到，最先做出反应的居然是林坤。 　　林坤怒喝着，就要赶林江媳妇儿出去。"闭嘴！人家帮你，还挑三拣四！你能耐就自己出去找地方住！" 　　梁文杰若有所思，经过这段时间的接触，再加上这么一出，他大概对于林坤的脾气有所了解了。林坤当初会与文旭断绝师徒关系，问题怕是出在文旭身上，是因为林坤知道文旭出卖身体？ 　　林江媳妇儿居然敢顶撞林坤。"没有爸，哪有他今天，他以前……" 　　林坤气得脸发青，"再不出去我打断你的腿！" 　　"谁知道他怎么来的钱，不稀罕！"林江媳妇儿脸也气红了。 　　梁文杰霍然站起，恶狠狠瞪向那个死女人，"向我父亲道歉！" 　　而他话音尚未落地，林江已经一巴掌扇到了那女人的脸上，林江媳妇儿满眼震惊，跟林江闹了起来，两个小孩林佳和林乐也跟着闹了起来。 　　一家人吵吵闹闹，乱糟糟的。 　　梁文杰拉文旭要走，文旭对林坤说他明日再来，跟着梁文杰一起离开。 　　梁文杰买房 　　一路上，文旭异常沉默，与梁文杰视线相对时，脸上总是浮现尴尬之色。梁文杰推测，文旭是不是怕他因为林江媳妇儿的话对文旭产生不好印象。 　　梁文杰故意气囊囊抱怨道："那女人太不识好歹了，我们买的房子不给她住，只给你师父师娘住，让那女的和她儿子女儿住小破屋去。"事实上，他是真这般希望的，可惜，不现实。 　　文旭笑了笑，说道："不让他们住，师父师娘也不会住的。" 　　梁文杰装作不懂，"有好房子还不住？" 　　"晚辈受苦，父母是不可能独自去享福的。" 　　梁文杰笑着问文旭："我要让你一辈子享福，所以我自己也不能苦着，是不是？" 　　文旭笑笑，摸摸梁文杰的头。"是这样，你好好的，就是我最大的福气。" 　　可梁文杰不想让那个死女人好好的。 　　梁文杰去找卫霍。卫霍依然住在原来的地方，不过，梁文杰去了之后发现，卫霍的住处明显变大了好多，看起来好像是和临近住房打通了。而且，这家私人侦探所，也多了三名成员。 　　梁文杰揶揄地问卫霍："怎么别的地方不是倒闭，就是裁员，你这里却是又扩展地盘，又增加人手？" 　　卫霍如同看见财神一般笑迎梁文杰，"因为大少爷你关照小生啊。" 　　梁文杰问正事。 　　卫霍呵呵一笑，说道："没有进展。" 　　梁文杰问他，"你还想不想我以后关照你的生意了？这又过去多久？这么长时间，你就什么都没查到？" 　　"哎呀，小生有难处啊……"卫霍巴拉巴拉向梁文杰大倒苦水。 　　梁文杰跟他说林坤一家可能知道文旭的某些事情。 　　"您放心，我一定尽快给您彻查清楚一切您想知道的。" 　　"得了吧，少保证，多拿出实际成果来。"梁文杰听卫霍这一套都听了一年有余了。 　　"您今天亲自来，是不是又有大案子？"卫霍对梁文杰也有一定了解了，这大少爷绝对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 　　"向你打听一点事儿，广川市的灰色地带有哪些？" 　　卫霍讶然望着梁文杰。 　　梁文杰看着他说道："你一定知道。" 　　卫霍说："那不是大少爷你应该去的地方。" 　　"谢谢你的忠告，"梁文杰点头道谢，"在哪里？" 　　卫霍只得告诉了梁文杰他知晓的几处，还好心地提供了详细介绍。 　　梁文杰回到住宿的酒店，竟然看到了言生元！ 　　言生元发现梁文杰，满眼惊喜，他过来和梁文杰打招呼，"阿杰，还记得我吗？我是你言叔叔！" 　　你是鬼的叔叔！ 　　梁文杰冷漠地问言生元："你怎么会在这里？"千万不要是来找文旭的！ 　　结果，还真被梁文杰给预感到了，言生元就是来找文旭的。 　　"我打听到你爸爸住这家酒店，就过来找他，但还没见到人，幸好遇到你了！" 　　真是不幸。梁文杰暗想，他一定在回来的路上踩到狗-屎了。 　　梁文杰神色更冷地问言生元，"你找我爸做什么？" 　　言生元呵呵一笑，避而不谈，"阿杰带我去见你爸爸吧。" 　　"我爸不想见你。"不知道来意就算了，但他肯定不会让言生元和文旭见面的。 　　然而，梁文杰才说完这句话，就看到文旭朝着他走来。 　　言生元顺着梁文杰的目光，也看到了文旭。他以更加惊喜的神色招呼文旭，"阿旭！" 　　文旭看着言生元，居然和梁文杰一样神色漠然，"你来做什么？" 　　言生元为难一笑，道："我来找你帮忙。" 　　文旭冷淡之色褪去，露出几许关心："出什么事了？" 　　"我父亲得了肝癌，需要一大笔钱治疗，我想卖掉家里的房子，听说你想在广川市买房……" 　　言生元话未说完，但梁文杰和文旭都听懂了他的意思，言生元希望文旭买了他家的房子。 　　梁文杰好几个月前已经从卫霍那里得知言生元父亲生病住院的消息。 　　文旭问道："需要多少钱？" 　　言生元摇摇头，目光萧索，"这个说不好，得看他的病情发展。" 　　梁文杰问他："你房子打算卖多少？"治病不知道要花多少钱，卖房子总有个数了吧！ 　　言生元看着文旭笑了笑，说道："价格合适就成。" 　　太狡猾了！ 　　梁文杰继续问道："房产中介的估价是多少？" 　　"不到一百五十万，"言生元眼露难过，"已经很低了，来看房的还都要压价。" 　　一百五十万？他也要压价好不好！ 　　"事实上，我们已经在广川市买好房子了。"梁文杰看着言生元说道。 　　言生元惊讶地看向文旭，"我听说你是在找房……" 　　文旭说道："今天刚刚定下的。" 　　言生元又生出一丝希望，"那你还是可以考虑一下我的房子，咱们这么熟了，价格好商量。" 　　他-娘-的！ 　　这么熟了，他又说了那样的卖房理由，文旭会跟他压价么？ 　　梁文杰明知故问言生元，"你父亲什么时候查出得了肝癌的？" 　　言生元神色黯然，"有一段日子了。" 　　梁文杰又问言生元有多少人看过他家的房子，大家都出的什么价格。 　　言生元含糊着不肯再回答了，只是劝说文旭，"你知道我那房子接近二百五十平方米，当初市值三百多万。" 　　文旭表示会考虑一下，送走言生元。 　　回去卧室，梁文杰问文旭："你不是真想买姓言的房子吧？" 　　文旭摇摇头，但神色还是有些异常。 　　梁文杰说："他说得好似很着急，但已经有人看房了，他都没有卖掉，说明根本不急。他就是想将房子价格卖得更高些，才来找你。说什么爸爸生病，只是想骗取你的同情心。何况，他房子那么大，开价那么高，我们买不起。" 　　文旭说道："他父亲生病，能帮总是要帮帮。" 　　梁文杰嗤笑道："他儿子自己都不着急，你急什么？" 　　文旭不赞同梁文杰的话，"父亲住院，儿子哪有不急的？" 　　"他父亲都住院多久了？真急，房子早卖掉了，还等到现在找你？不是人人都跟你想的一样。世上有不管儿子死活的爸妈，也有不管爸妈死活的儿子。"梁文杰神色淡淡然。 　　文旭想到蔡春梅，想起梁文杰那位同父异母的哥哥梁康泰，他忽而抱住梁文杰，轻轻拍打他的后背，无声安慰他。 　　梁文杰被文旭的举动弄得莫名，心中却是生出无限温暖，又略感难为情。他都三十好几、心理年龄800+的人了，还被人像个孩子一般对待，偏偏又很贪念文旭怀抱的温度。 　　想起旧事，梁文杰问文旭，"我九岁时生病要做手术，你是不是很着急？" 　　文旭笑而不语，只是无声抚拍梁文杰。 　　"我记得那时你没钱给我看病，后来是怎么解决的？" 　　文旭身体僵住，梁文杰感受得非常清晰。文旭放开梁文杰，面色平静道："找言生元借的。" 　　梁文杰大感震惊，这么说，他猜测错误？那么，那一年，文旭为何会去做身体交易？文旭此刻身体的僵硬又是因为什么？ 　　"哦？"梁文杰神情自若说道，"那我这次也该借钱给他了。" 　　文旭点头，"他若需要，我们就借钱给他，房子就不必买了，像你说的，我们买不起。" 　　梁文杰欣慰赞同，看来文旭并没有打算无条件帮助那个姓言的男人。 　　假期结束，梁文杰和文旭回去禾江市。梁文杰回了一趟梁家。 　　梁康泰看到梁文杰很高兴，他开心地告诉梁文杰，他假期买了一匹小马，热络地拉着梁文杰去看他的马。 　　"我要亲自养大它。"梁康泰对梁文杰如此说道。他看着小马驹的眼神里满满都是关爱和希冀。 　　梁文杰看着才几个月大的小马驹，心想：幸好这是一匹马，再有两年多就能长大成年，要是一个婴儿，他一定会觉得梁康泰毫无希望。 　　梁文杰神色自若地调侃梁康泰，"哦，你觉得骑师没有前途，要改当马师了？" 　　梁康泰笑道："你不必打趣我，比你骑术好的本也没多少。" 　　梁文杰哈哈一笑，"我就等着这句呢！" 　　梁康泰也跟着笑。 　　两人又说了一阵话，梁文杰说他找爹地有事，告辞离去。 　　梁文杰就是回来找梁思源的，来找梁思源借钱，借钱去买言生元开价一百五十万的二百五十平方米的大房子。 　　"他曾经借钱给我治病，算是我的救命恩人，现在他父亲生病，我买他的房子，算是报答他。而且，他的房价原本三百多万，我们现在以一百五十万价钱买下来，算是很合算。金融风暴只是一时的，我想等这次危机过去，广川市的房市会回温的，我们买的这房子也将升值。" 　　梁文杰从人情到利益给梁思源分析了一遍，这些也是他的真实想法。 　　梁思源露出感兴趣的模样，"阿杰对房市很有想法，平时有关注这方面的资讯？" 　　梁文杰点头。 　　梁思源又问了梁文杰不少关于房地产的问题，梁文杰能答的都答了。 　　"不错，很有想法！"梁思源似乎很满意梁文杰的表现，"你就按照你的想法去做，让时间来验证你的想法。"这话是同意借钱给梁文杰。 　　梁文杰预计到梁思源会是这种反应，对于数额不是很高的儿子们的投资或是创业，梁思源都是大加支持的。 　　钱到手了，梁文杰可没想着立刻去联系言生元买房。假期结束，这学期也将要结束，他要开始备考了。对于今年的期末考试成绩，梁文杰可是有着很高的期待值。 　　一月中旬，广川市那家住户知会可以交房了，梁文杰周末陪同文旭去广川市。 　　梁文杰和文旭在去往林家的街道口碰到了正要回家的林江，三人同行。未走多久，梁文杰注意到有路人看到林江神色有异，偶尔还能听到类似"他就是那个……"这样的议论从身后飘来。林江一路越走越快，脸色越来越难看。 　　文旭觉察出不对劲，问林江，"是出什么事了吗？" 　　林江摇摇头，不说话。 　　人家的家事，文旭也不便管得太多。到了林家，文旭只和林坤商量尽快搬家的事情，林坤一直闷不吭声。文旭只有和林江商讨了。商定第二天就搬家。 　　翌日，文旭和梁文杰帮忙林家搬家，又从疗养院接回文旭师娘。忙活完了，文旭才在闲聊时问林江，怎么没看到嫂子。 　　"她回娘家了。" 　　文旭便不再多问。 　　梁文杰心知这是他做的事情起到的结果。 　　对于那天林江媳妇儿当面羞辱文旭，梁文杰暗记在心，寻思着要报复回去。 　　按照他的本心想法，他是想让那女人真的去尝试一下赚"不知道是怎么来的钱"，然而想到曾经一天到晚念叨"勿为恶"的王太太，梁文杰打消了这个主意。 　　梁文杰找了人在林家住的地方散播谣言，让那女人尝尝人言可畏的滋味。 　　只是，今天亲眼看到牵连到其他人，而且，林江今日的身形让梁文杰依稀仿佛看到了他幼时被村人骂"窝囊废"的文旭，梁文杰略略感到有些后悔。或许他原先应该想个更漂亮的法子。 　　年关将至，文旭回去老家接爷爷奶奶来新圳市。 　　梁文杰考完试，约言生元正式谈买房之事。 　　"我可以按照你说的价格买你的房子，作为条件，你要将你所知道的我父亲所有的事情都告诉我。我知道你们曾经交往过，包括你们的交往过程，都要讲。并且，你不能将我们今天的谈话内容告诉我父亲。" 　　这是梁文杰会找梁思源借钱买言生元房子的原因之一。卫霍的调查进度实在是让他等得非常焦急。他想直接从曾经和文旭关系亲近的人下手。 　　另外一个原因是，梁文杰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可以向梁思源要钱的正当理由。虽然这钱马上就要花掉，无法用来投资生钱，然而，只要等金融风暴过去，市场开始回温，他还是可以将言生元的房子抵押给银行借贷款。 　　言生元毫不犹豫地答应了梁文杰的条件。"你想听什么？" 　　"从你们认识开始讲起。所有与他有关的，我都要知道。" 　　"我们是在东丽大酒店相识的，相识那年，我才二十四岁，他二十三……" 　　言生元婉婉道来，梁文杰听得认真。 　　听到最后，梁文杰肯定，言生元并没有交代全部的事情，他说的这些，梁文杰基本已经从卫霍和文旭那边听过了。 　　难道就只有这些？ 　　梁文杰狐疑地看着言生元，可是，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质疑他。难不成要他问言生元是不是知道文旭曾经卖-身的内-幕？ 　　莫非这个谜题只有问文旭本人才能得到解答？ 　　新的一年 　　梁文杰这学期期末考试成绩果真优秀，还超乎他预计的排名进了年级前十。他考试完，学校就放假了，文旭回去家乡接爷爷奶奶，梁文杰去新圳市的新房继续给家里添东添西。 　　文旭回到了新圳市，便给梁文杰来了电话通知。梁文杰突然紧张起来。 　　爷爷奶奶是不是还当他是他们的孙子？ 　　待会儿见了面，要不要先叫他们？ 　　是笑得亲切一些，还是内敛点儿？ 　　…… 　　梁文杰时不时看看时间，不知是希望时间过得更快点儿，还是慢点儿，既希望早早看到多年不见的爷爷奶奶，又觉得还没有准备好此时便见面。 　　时间不以梁文杰的意志转移，一分一秒过去。忽而，家里门铃响起，梁文杰猛然一惊，连忙跑向大门，迅速打开门。 　　居然是上门推销的！ 　　梁文杰暗骂自己蠢，文旭带了钥匙的，哪里需要按门铃？ 　　梁文杰不耐烦地赶推销员走。然而，能做推销的，都练就了一番磨人功夫，此推销员好不容易敲开了一家住户的门，怎么可能轻易离去？ 　　梁文杰准备直接关门，却在此时，听到有一群人上楼的声音。杂乱的几声人声，似乎都很耳熟。 　　梁文杰的小心肝又"扑通扑通"跳起来。 　　推销员以为自己的说辞很精彩，更加卖力地将手中的产品吹上天。 　　梁文杰盯着楼梯口，不一会儿，便看到一个又一个脑袋冒上来。一颗是文旭，再一颗是爷爷，然后是奶奶…… 　　梁文杰深呼吸，拍拍脸颊，放松肌肉，准备调整出一个热情的笑容。 　　推销员看到梁文杰的笑容，心花怒放，眼前有无数钞票在滚动。客人很满意有木有！马上就能卖出去了！加油！继续努力！ 　　梁文杰笑着，咦，怎么后面还有脑袋在冒？ 　　小姑妈？小姑父？好像还听到孩子的声音？有男有女…… 　　难道小姑妈一家都来了？ 　　梁文杰刚刚调整好的笑容，瞬间变得狰狞。 　　推销员眼前的钞票全都吓飞了！怎么突然玩变脸！他诚惶诚恐地问道："不知您是有什么不满意的？我们还有同类产品……" 　　文旭已经扶着奶奶走到了这一层，一抬头便看到了梁文杰，笑容灿烂地跟他打招呼："阿杰！" 　　爷爷奶奶闻声都抬头望梁文杰，梁文杰立刻上前帮忙扶着奶奶，轻声叫道："奶奶。"又侧头叫了身后的爷爷一声。 　　奶奶慈祥地笑着，"毛毛长高了好多，奶奶都快认不出来了。" 　　梁文杰鼻子酸酸的。他有多久没听到别人叫他"毛毛"了？他都快要忘了自己曾经还有这个乳名。他还是奶奶心中的"毛毛"吧…… 　　文旭伸手摸摸梁文杰的头，向奶奶夸赞梁文杰："阿杰很乖，每天都吃大碗饭，他正是长身体的时候，长得就快。他这次考试考了班上第一名，年级前十名，成绩很好呢！" 　　"好好，"奶奶一连声道好，"好好吃饭，好好读书。" 　　说着话，他们已经走到家门口，文旭扶着奶奶进去，梁文杰准备跟在爷爷身后进门，被他遗忘的推销员趁机又凑到他跟前，"您看您家里来了这么多人，我们的产品正好适合您，各种种类，适合男女老少各种不同类型人……" 　　推销员正说着，后面的小姑妈文娟也已经走到门口，她挤开推销员，笑容可掬地和梁文杰打招呼，"阿杰真是长得大变样了！又高又帅！很讨女孩子喜欢的吧！" 　　梁文杰礼貌地叫了"小姑妈"和"小姑父"，但不回应小姑妈的话。 　　文旭安排了爷爷奶奶坐下，又回到门口，迎接文娟一家。梁文杰便先进屋了。推销员连忙出声挽留，文旭微笑问他，"您是？" 　　推销员立刻推起笑容，跟文旭说道："刚才那位小哥说要买我的产品，我们正谈着……" 　　"哦，那请进来吧。"文旭将推销员请进门。 　　端着水果盘让爷爷奶奶吃水果的梁文杰看到文旭跟着推销员一起进来，问道："怎么回事？" 　　文旭将推销员的说辞重复一遍，梁文杰恶狠狠瞪向推销员："谁要买你的东西？我一开始就说了不！需！要！" 　　小姑妈文娟却是凑到推销员面前东看西看，"让我看看，我们才来，需要买不少东西，要是有便宜的，就买了呗。" 　　推销员立马热情地向文娟介绍自己的货物。 　　梁文杰气得恨不能将那两个人都赶出去。 　　偏偏文旭还从旁帮腔，"日用品有质量好的，买一些无妨，家里可能不太够。" 　　当然不够了！本来计划是接两位老人过来的，现在多了文娟夫妇，还有他们家的三个娃。 　　文娟一共生养有两女一男，男孩就是当初跟着梁文杰一起来广川市被梁文杰狠狠欺负过的蔡崇小表弟。小表弟如今八岁了，是家里最小的孩子。蔡崇的两个姐姐，大姐蔡妞妞，十一岁；二姐蔡甜甜，九岁。 　　梁文杰拿水果给爷爷奶奶吃，两位老人转身就招呼外孙女孙子到身边，递给了他们。梁文杰省得老人家多费事，直接拿给小表弟小表妹们水果。蔡崇明显很怕梁文杰，梁文杰朝他伸个手，那手里还有诱-人的大苹果呢，蔡崇都怕怕地往奶奶怀里钻。 　　梁文杰自己将手里的苹果啃了，把水果盘放到茶几上，交代一句："要吃自己拿。"蹭到文旭身旁去。 　　按照文旭的习惯，这天的晚餐特别特别丰盛，餐厅里的饭桌都不够放，梁文杰从为他自己准备的卧室里搬出了书桌，和饭桌拼起来，才勉强可以。餐厅的座椅也不够，只有六个，小朋友们就让站着吃饭。 　　"站着吃饭长得高。"奶奶这么忽悠三个小孩子。仨娃娃视线"唰唰唰"都集中到梁文杰身上。奶奶笑呵呵说："对，就像哥哥一样，长这么高。" 　　梁文杰淡定地坐在座位上吃饭，他敢肯定，三个小崽子不是在想是不是能长得他这么高，而是好奇，他为什么长这么高，却不站着吃饭。 　　梁文杰依稀记得他幼年时，奶奶好像也那么哄过他。 　　小朋友们没有座位坐，照旧吃得不亦乐乎，一个个都吃成了西瓜肚。 　　晚上休息时，梁文杰发现了文娟一家到来后的特殊福利--因为床铺不够，他和文旭再次同床共枕。 　　梁文杰忽然意识到一个他先前不知道为什么会忽略但其实很重要的问题--他重生后，几乎没有生理需求。 　　因为心理年龄800+，所以已经清心寡欲了么？ 　　上辈子年轻时，他只想随性生活，出国后，身边正好也有那么一批同类，冲动起来，管他是谁都无所谓。 　　这辈子一心想让文旭过得好，给他富裕的生活，建立他的事业，做个好孩子令他感到骄傲，还有不想让别人看不起……每天事情多得做不完，时间完全不够用，他喜爱的骑马都只能一周一次，哪儿有精力乱搞？周围的人也都一个一个正经得不得了，他连拉个小手、亲个小脸的纯情派都没见着，完全没可能有男的会跑来要跟他来一炮。 　　一切都改变了。 　　不过，这个改变，好像不是太好。 　　哪怕他不想再乱来，但是，需求还是得有的，这关乎男人的尊严。 　　梁文杰迷迷糊糊睡过去，第二天醒来发现，他不用担心自己的男性尊严问题。不仅裤子湿了，一大早的，小弟弟还精神奕奕。 　　梁文杰起身，准备去卫生间，而后看到，床单也湿了。 　　大概是他起床的动作牵引到文旭，文旭睁开迷蒙的眼睛，"阿杰，你起床了？"再顺着梁文杰的视线，看向床单。 　　梁文杰的脸呼啦一下爆红。 　　文旭许是尚未清醒，懵懂的眼又看着梁文杰。梁文杰也看着文旭，发觉脸上的红辣好似要蔓延到全身，精神奕奕的那处越加兴致盎然。 　　梁文杰立刻直奔浴室。 　　神清气爽之后，梁文杰后知后觉发现他没拿换洗的衣服进浴室。 　　于是，是穿着湿了的内裤出去，还是裸-着出去？这是一个问题。 　　突然，浴室的门被敲响了，伴随着文旭的声音，"阿杰。" 　　"干嘛？"梁文杰想到刚才的场面，整个人又要燃起来。 　　"你是不是没拿干净衣服？今天想穿什么？我拿给你。" 　　真是好体贴！ 　　但是，文旭怎么知道他没拿衣服的？一定是看着他就顾着闷头冲进浴室。 　　梁文杰真的全身又都火爆了。 　　"随便。" 　　浴室门很快又被敲响。梁文杰拉开一点儿缝隙，伸出一只红彤彤的胳膊出去接衣服。"谢谢。"还别别扭扭、客客气气向文旭表示感谢。 　　文旭的声音隔着那丝门缝传来，"别弄太久，差不多……洗好，就出来。" 　　梁文杰胳膊往回缩的时候更红了。 　　那个"差不多"后面的犹豫不决的停顿别以为他听不出来是什么意思！原本肯定不是想说"洗好"的！他"弄太久"是身体年轻么，又不是贪欲！ 　　梁文杰从浴室出来，见到文旭已经起床，床上的被单已然换成新的了。 　　梁文杰默念他心理年龄1000+，淡定走出房门。 　　文旭在厨房准备早餐，屋子里住着的人，陆陆续续起床。早饭倒是不一起用，起来洗漱完毕，自己各去厨房找吃的。文旭便也前前后后忙活了一个多小时。 　　梁文杰先出门去附近的体育馆练习篮球。当初买这栋房，梁文杰就看中这附近的体育馆了。等他回家，早饭时段已到尾声，文旭正好用餐，梁文杰和文旭一起吃早饭。 　　平时两人在一起时，不论是在做什么，梁文杰都会找话题和文旭聊天，今天却是异常沉默。 　　忽而，文旭问梁文杰："我记得你们有生理课，是不是？" 　　梁文杰知道文旭是在说清晨的话题，脸微红，默默点头。 　　文旭被梁文杰反常的害羞也弄得不好意思起来，但该讲的话总得讲，"嗯，早上，那个，课上，是不是都讲过？" 　　梁文杰又默默点头，几口吞下吃到一半的米糕，闷声说："我吃好了。"便准备离开厨房，准确说是逃离文旭身边。 　　梁文杰逃开厨房之际，依稀听到文旭轻轻的笑声。 　　哦，他这个样子一定蠢透了！文旭都在笑话他！他是心理年龄1000+的老妖精了，他羞窘个球啊！ 　　梁文杰想要再淡定地回去厨房，想了又想，觉得那样更蠢--实际上是怕这时回去面对文旭也还是会一副蠢样，梁文杰决定投身学海，提升自己疑似在下降的智商。 　　梁文杰习题做到一半，文旭进屋来了，梁文杰装作没看见，继续在草稿纸上演算。 　　文旭进浴室了。这时候进浴室做什么？他出来了！要离开了……咦？他手里好像拿着什么东西……那个模样…… 　　是他的内裤！ 　　"啪啦！"一声，梁文杰将手中笔拍到桌上，霍然起身，奔出房门，三步并作一步，径直跑向阳台，文旭果然在这里洗衣服，而且，正在手洗梁文杰的内裤！ 　　尽管文旭不知道帮梁文杰洗过多少回内裤了，梁文杰就是莫名感到非常羞耻。他走过去，从文旭手中抢过自己的内裤，闷声道："我自己洗！"争抢之中，有洗衣粉泡泡溅到了梁文杰胳膊和脸上。 　　文旭先是一头雾水，看到梁文杰脸上的泡泡，再瞧瞧他手中抢过去的内裤，失笑出声。 　　梁文杰羞恼地瞪文旭，凶声凶气警告："不许笑！" 　　"好好，不笑。"文旭这么说着，也在努力收敛笑容，只是眼中的笑意却是压不下去。看着越来越恼的梁文杰，文旭安慰他，"不用害羞，你是我养大的，你什么样子我没见过？" 　　梁文杰心想：你没见过的我的样子多了去了。 　　文旭还在安抚梁文杰，"你上过生理课，该知道早上那样是正常现象，不用想太多，不要去想，也不需要要特意避开，顺其自然。明不明白？" 　　在文旭执意要求个应答的眼神下，梁文杰"嗯"了一声。 　　"那好，乖乖回房做作业去。" 　　做作业去！ 　　梁文杰本来快要平静的心又烦躁起来，文旭将他当孩子哄呢！ 　　不过再闹下去，就真跟个孩子似的了。梁文杰郁闷地回房。 　　其实，他有什么好羞耻的？就像文旭说的，他是文旭养大的，文旭看着他从小长到大……不公平，他好想看看他所没见过的文旭的样子…… 　　梁文杰想入非非，回房了也没做作业，草稿纸上都是鬼画符。 　　中午一家人一起吃饭，饭后，文旭说要开始置办年货。于是，梁文杰扶着奶奶，文旭看着爷爷，文娟夫妇管着他们的三个娃，一家子老老小小浩浩荡荡出门去。 　　文旭先带领他们去了商场，说是先买过年的新衣服。 　　梁文杰也有份儿，文旭给他买了全套，连内裤都有。 　　他心理年龄1000+，淡定淡定。 　　这是青天白日，大庭广众，众目睽睽，必须淡定！ 　　梁文杰淡定地跟着文旭逛完商场，淡定地跟着文旭置办完年货，淡定地跟着文旭回家，淡定地跟着文旭同床共枕--这个完全淡定不了！梁文杰心中好忐忑，如果又来一次清晨画面，他一定无颜再见文旭。 　　梁文杰觉得，他还是早点儿回梁家去吧。 　　梁文杰翌日便向文旭提出回去梁家。文旭并没有说什么，但梁文杰能看出他舍不得自己。 　　梁文杰会让文旭在新圳或广川买房，将爷爷奶奶接过来，其实就是为了过年的时候，文旭不再回去家乡，他可以和文旭一起度过春节。然而，没想到，之前一切顺利，真的住一起，准备过春节了，他脑袋进水，一时好不了。 　　"我初二就回来。"梁文杰觉得那个时候，时过境迁，他的心境肯定转变好了。 　　文旭笑笑，嘱咐梁文杰："不要急着回来，好好和梁家人相处。" 　　"哼，表弟表妹们来了，你就不稀罕我了。" 　　文旭笑着敲敲梁文杰脑门，"瞎说什么。" 　　梁文杰瞅瞅文旭细白的手指，真心希望它再给自己脑门多来几下，兴许就将他脑子敲打好了呢！ 　　奶奶听说梁文杰要回梁家，喃喃道："应该的。"爷爷如同梁文杰的记忆里一般，沉默寡言。 　　小姑妈文娟倒是极力挽留梁文杰，叫他多玩几天再回去。梁文杰坚持要走，她又千叮万嘱梁文杰过年一定要来家里拜年。 　　这个自然是一定的，梁文杰只对着文娟点点头。 　　这次见面，小姑妈对他可是大反常态啊！ 　　以前在老家的时候，小姑妈虽然没打过他，但骂是不少的，就是他们一起到广川市文旭家里度过暑假时，小姑妈对他的态度都是一样。然而这一回，小姑妈对着他，简直像是最敬业的售货员看到顾客般，拿他当上帝看待了。 　　他心里清楚着原因呢！ 　　家人 　　梁文杰回去梁家。梁康泰和梁太太都在家里，其余人等，包括梁思源都不在。 　　梁康泰看到梁文杰依旧很开心，高兴地拉梁文杰去看他的小马驹。 　　一个多月，小马驹长大不少，看着就知道过得比一般普通人还好--至少比他人生头十五年的生活要好。 　　梁文杰夸赞道："养得非常好。" 　　梁康泰笑得幸福而满足。 　　梁文杰知道梁康泰就是想听这个。 　　小年过后，照例，梁思源的儿子女儿们陆陆续续回到梁家，成员还是梁文杰一直看到的那些：梁家爱、梁家友和梁家恭三兄弟，梁咏珊和梁城姐弟。没再增加新成员。 　　大年三十，梁思源和梁太太带着众多儿子女儿回去梁家祖宅。有了去年的经历，梁文杰习惯了梁家亲戚都围绕着梁康泰关心，而其他同父异母兄弟妹妹各自组团。他独自一人去到僻静处，打电话给文旭。 　　电话只响了一声便接通了，"喂？"那头传来文旭的声音，"是阿杰吗？" 　　"当然是我啦！不然还能有谁？" 　　"呵呵，是没有别人了。" 　　梁文杰忽而生出同病相怜之感。 　　文旭问道："有什么事？"透过电话传来的声音依然柔和温暖。 　　"没什么事。" 　　"哦。你现在是在家里，还是？" 　　"在梁家祖宅这边，好多人。" 　　"那应该很热闹啊，电话里都听不到什么声音。" 　　梁文杰撇嘴，"人家热闹，没我的份儿。" 　　那头沉默半晌，说道："过两天到这边来玩啊。" 　　"有什么玩的？" 　　"给你做好吃的。" 　　"只这一样？" 　　"给你买新衣服。" 　　"不是已经买了嘛。" 　　"带你去游乐园玩。" 　　"是蔡崇要去游乐园玩吧！"梁文杰对于十五岁那年蔡崇一天到晚闹着要去游乐园的事情记忆犹新。 　　"他没说。阿杰你不想去游乐园，就去动物园？植物园？海洋公园？水上世界？" 　　"不能都去嘛？" 　　"都去，都去！只要阿杰你喜欢。" 　　"呵呵。"梁文杰愉悦地笑出声。 　　两人又聊了几句，文旭有事要做，梁文杰便道了"再见"，挂断电话。 　　"呵呵。" 　　忽而，一声轻笑从梁文杰身后传来，此声距离梁文杰非常近。 　　梁文杰惊讶回头，看到身后一位二十岁左右的青年男子正看着他笑，那笑声应该就是他发出的。这人什么时候到的梁文杰身后，梁文杰竟然一点儿都没有发觉。 　　刚才跟文旭讲电话，太专注了。 　　青年脸上的笑算不上友好，梁文杰懒得理会他是在笑什么，回身，准备离开。 　　那青年却是出声挽留他，"别急着离开，认识一下，我是姜岩。" 　　姓姜？ 　　今儿可是大年三十，家家团圆，梁家嫁出去的女儿也没有今天带着儿子回来娘家的，除非是本来就生活在梁家。 　　不管是父母离婚，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听起来都不是幸福美满的人生。 　　而因着回忆，梁文杰想起，姜岩这个名字，他去年在祖宅听人提起过，身世是非常的不幸福，非常的不美满。 　　姜岩的妈妈是现在梁家家主的女儿，他妈妈年轻的时候跟一个男人相爱，那男的家境非常差，梁家人都反对姜岩的妈妈嫁给他。然而，那男人很有骨气，保证会功成名就，风光迎娶姜岩的妈妈，跟人去南洋淘金了。 　　一年又一年，男人音信全无，姜岩的妈妈在等待数年之后，顶不过家族压力，嫁给了别人，也就是姜岩的爸爸。结果，姜岩的爸爸婚后有家暴倾向，姜岩的妈妈要离婚，两家人都劝说姜岩的妈妈，姜家也保证姜岩的爸爸会改。 　　而后，男人从南洋淘金回来，果然发达，成了富翁。姜岩的妈妈怀孕了，姜岩的爸爸怀疑孩子不是自己的，家暴再现。这一次，闹了一阵，姜岩的父母就离婚了。成了千万富翁的男人依旧愿意迎娶姜岩的妈妈，可惜，姜岩的妈妈生姜岩的时候难产死了。 　　梁家家主夫妇十分后悔当初反对姜岩的妈妈和男人一起，更加悔恨在男人去南洋之后逼迫自己的女儿嫁入姜家。姜岩出生之后，他外婆，也就是梁家主母怜惜他生世凄苦，将他养在身边，亲自教养，疼爱无比。 　　梁家家主夫妻俩都非常宠爱姜岩，因而，梁家人都较为熟悉姜岩，大多人都愿意，甚至主动同他交好。 　　梁思源的父亲跟目前的梁家家主是亲兄弟。梁思源的公司并不属于梁家集团，而是他自己的。当然，梁思源能够有现今的事业也是靠梁家关系起的家。梁文杰不稀罕梁思源的公司，更对梁家集团全无想法，倒是不必刻意讨好姜岩。不过，现在是姜岩主动结交他，梁文杰也不会故意不搭理这人就是了。 　　"我叫梁文杰，大家一般叫我阿杰。"梁文杰以一贯的方式介绍自己。 　　姜岩冲着梁文杰笑笑，笑容中微微带着嘲讽，梁文杰现下明白了，怕是这人笑容惯是如此。"你是哪一房的？"姜岩问梁文杰。 　　梁文杰耸一耸肩，说道："没人告诉过我这个，我爹地是梁思源。"他可不清楚梁思源是梁家几房几孙。 　　梁文杰恰好在人群中看到了很是醒目的梁康泰，指着梁康泰，对姜岩说："你认识梁康泰吗？那是我哥哥。" 　　姜岩露出恍然神色，显然他认识梁康泰。 　　在梁家，大概梁康泰和姜岩都特别有名。梁文杰心想。 　　姜岩又问梁文杰："你刚才跟谁打电话？" 　　梁文杰笑了笑，道："这属于个人隐私。" 　　姜岩无声笑了起来，笑得格外开心的样子。 　　忽而，有一处传来小女孩的哭声。 　　梁文杰望过去，看到在哭泣的是梁咏珊，他同父异母的妹妹。梁咏珊旁边有一名比她大一些，十二三岁的女孩子正面对着她说些什么，面带怒容。 　　梁文杰猜想：梁咏珊应是被这女孩子凶或骂哭了。 　　对于梁咏珊这个妹妹，梁文杰毫无上辈子的记忆，这一辈子也就去年过年和今年近几天相处过，没有特别感情。 　　梁文杰无动于衷地站在原地远远看着梁咏珊哭闹。 　　不一会儿，梁康泰过去带走梁咏珊，拉到一旁安慰逗笑。 　　姜岩明了道："那个小女孩也是你们家的？" 　　梁文杰点头。 　　姜岩问梁文杰，"你刚才怎么不去帮她？" 　　梁文杰反问道："你怎么不去帮？" 　　姜岩又露出嘲讽的笑容，"你们是一家的啊，我又不是。" 　　梁文杰默然不语。他心里可没将梁咏珊当一家人。 　　姜岩再一指梁康泰，问梁文杰："你说他为什么去帮忙？" 　　梁文杰再次反问，"你以为呢？" 　　姜岩讽刺一笑，"因为心中有愧。" 　　梁文杰笑了，"是因为他心肠好。" 　　"心肠好？"姜岩这时脸上只余讥讽，并无笑容。 　　"心中有愧，也要心肠好才能做到这一步。"梁文杰道，"人贵知足。" 　　姜岩若有所思，沉默不语。 　　这一天自由活动时间，梁文杰大多时候都是和姜岩在一起，两人有时什么都不说，有时想到什么话题就说几句。 　　团圆过后，梁思源和梁太太又带着众位子女回去。 　　初一，梁思源一家团聚。在梁家小家的家宴上，梁思源突然询问梁文杰读几年级，可是让梁文杰感到受宠若惊。梁思源什么时候关心过他的个人事情啊！ 　　"在读中五。"梁文杰在其余梁家子女羡慕嫉妒的眼神中镇定回答。梁康泰的神色倒是没有特殊变化。 　　"哦，"梁思源了然，"那开年过后，阿杰要参加升学考试念预科了吧？" 　　梁文杰矜持点头，"是。" 　　梁思源露出感兴趣的笑容，问道："阿杰想学什么？对金融有兴趣吗？" 　　梁文杰也露出感兴趣的神态，点头答道："是想学金融。" 　　梁思源谈兴更浓了，"阿杰想读哪里的大学？想出国吗？" 　　梁文杰微微愣神，摇摇头，"这还没想过。"他确实尚未考虑这方面的问题，似乎他心底默认就留在禾江市读大学，留在文旭身边。 　　梁思源关切道："现在就该开始考虑啦，好提前做准备，念预科时有更明确的努力方向。阿杰如果想出国，想要了解这方面的资讯，我可以让助理小陈给你讲，待会儿我联系一下小陈，给你她的联络方式。" 　　"谢谢爹地。"梁文杰是真心感谢梁思源，上辈子做了二十年父子，他也没感受到梁思源的如此关爱。 　　梁思源鼓励道："好好念书。" 　　梁思源随后又询问了其他几位子女的一些情况。梁家爱明年大学毕业，梁思源多问了他几个问题，重点是问他有什么打算。 　　梁家爱说："我想进公司帮爹地分忧。" 　　梁思源笑着夸奖他："真是乖啦。" 　　这该是同意梁家爱的提议了。梁文杰依稀记得上辈子梁家爱和他的两个双胞胎弟弟都是进了梁思源的公司帮忙的。 　　梁文杰不动声色地瞥了眼没什么表情变化的梁康泰和梁太太。 　　上辈子梁康泰死了，梁太太出国了，梁家爱兄弟仨先后进-入梁思源的公司，梁咏珊和梁城姐弟的妈还要争一争、闹一闹，蔡春梅也总是横插一脚。这辈子，不知各方又会有什么动静？ 　　反正他是不想搀和进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当中去的。梁文杰暗想：他守着文旭，在一旁看戏便好。 　　初二，梁思源出门拜年，梁太太和梁康泰回娘家拜年，梁文杰去文旭家拜年。 　　文旭一家在新圳市没有亲戚可走，文旭便带着家里老中青少几代人游玩新圳市。梁文杰来了，自是跟着一起。 　　一路上小孩子们越来越活泼，蔡崇一看见梁文杰却是会从高兴的笑脸陡然变成惊恐的眼神，忙忙去找他-妈。 　　蔡崇很怕他，梁文杰感受到了，他该是给这小子心底留下了不可磨灭的阴影。 　　文娟的大嗓门一直都没消停，对什么都要大惊小怪一番，还要招呼自己的几个孩子不要乱跑。 　　"姐姐，看这个！" 　　"我们去那边玩！" 　　"崇崇跟着妈妈走！" 　　孩子们的嬉闹声和文娟的喊叫交织一片，一刻不停。在这份吵吵闹闹中，与自己不喜欢的人同行，看着他们做些令人感到讨厌的事，梁文杰居然感受到心安和满足。 　　看看文旭向爷爷奶奶讲解景点特色，梁文杰忽而明白"一家人"的含义。家里会有自己喜爱的人，也会有自己厌烦的人。然而，在他们面前，自己都可以放开做自己。他能获得家人最大限度的宽容。而他也愿意为了喜爱的家人宽待厌烦的。 　　一晃而到初九。 　　玩了大半天，回到家里，文旭照例为众人准备晚餐。文娟和奶奶打下手。三人动作麻利，迅速烹制出丰盛的大餐。 　　文娟摆放完最后的菜，回到厨房，看到文旭在下面条，随口问道："饭煮得不够吗？" 　　文旭回道："不是，这是给阿杰下的。" 　　文娟奇道："阿杰想吃面条？" 　　"今天是他生日，这是长寿面。"文旭笑着解释道。 　　当长寿面摆到梁文杰面前，文旭笑着对梁文杰说"生日快乐"时，梁文杰险些没哭出来。 　　没有巧妙心思的庆祝，没有大张旗鼓的祝愿，没有花里胡哨的言辞……一切是那么平凡普通，如同他年幼时，文旭在初九这天给他下面条，盯着他吃完。 　　这是他今生第一碗长寿面，第一个有人给他庆祝的生日。 　　去年他生日的时候，文旭没有任何表示。今年，大概是因为他之前特意给文旭过了生日，文旭了解到他对生日的看重，因而用他的方式给他祝福。 　　梁文杰哽咽着吃了一口面条，仿若和记忆中一样美好。他已经有几十年没有吃到来自长者亲手所下的长寿面了。 　　文旭看着梁文杰感动的模样，摸了摸他的脑袋。 　　梁文杰吸了吸鼻子，瓮声瓮气说："太好吃了……" 　　文旭悄声向他保证："以后每年都给你下长寿面。" 　　梁文杰展颜一笑，若似带雨梨花。 　　在游玩新圳市之余，文旭家也会讨论一下开年后爷爷奶奶和文娟夫妇在新圳市做什么过活。 　　文娟表示想做生意，她打算开一个面摊。 　　"三哥，你不是学过厨师吗？以前在酒店做过，现在也在面馆干活儿？给别人打工哪儿有自己做老板舒坦，你辞工，我们一起开面摊吧！"文娟特别热切地拉拢文旭。 　　梁文杰听得直想翻白眼。 　　文旭怎么向家人介绍他现在的工作的？小姑妈不知道文旭工作的面馆是他开的吗？而且，什么给别人打工，文旭就是老板！小姑妈这么当着他的面儿挖墙脚，真是不可忍。何况，面摊，就是街边摆摊，连个店面都没有，让五星级酒店大厨开面摊，她真敢想。 　　文旭回应文娟："你想开面摊？" 　　文娟欢喜点头："是啊！就是像咱们镇上的'蔡氏面店'那样的铺子！要是找不到门面，先在街边架个摊位也行！先开起来！" 　　还真是！梁文杰在心中吐槽无数遍，忙开口劝说文娟："只是这样的店面，姑妈和姑父自己就可以开起来。不需要爸爸加入。" 　　文娟面露疑色。 　　梁文杰继续说道："真的，新圳市是个新城市，跟咱们老家那种老城不一样，这边现在开面店的少，味道也没有特别突出的。咱们这些天不是在外头吃过几次？那些店做出来的吃的远比不上姑妈你做的啊！你可以开年后，到新圳市各个地方跑跑，实际考察一番，姑妈你会找到自信的。" 　　梁文杰这番话说得真心实意，他是真在给文娟出主意。他依然不喜欢这个小姑妈，但她是文旭的亲妹妹，她若过得不好，文旭也要操碎了心。梁文杰为着文旭能帮一把就会帮。何况，若是文娟真靠她自己的本事在新圳市做出成绩来，梁文杰还是会佩服她的。 　　文娟被梁文杰夸得喜笑颜开。"我真能行？" 　　梁文杰连连点头："你一定行！" 　　文旭说道："先按照阿杰说的，开年后，我们考察一下市场，小妹和妹夫先开起店，我们看看情况。" 　　"那行！"文娟豪气拍板。 　　开年后，梁文杰和文旭先回了禾江市。梁文杰要开学了，"蒸煮夫健康食府"也要重新开业。周末，两人又一起回去新圳市，帮文娟夫妇参谋开店事宜。 　　梁文杰像帮文旭开店那般劳心劳力，文旭看在眼里，喜在心上。梁文杰偶尔看到文旭欣喜的眼神，心中也很是高兴，他所做的一切不过都是为了文旭开心。 　　如此折腾一个多月，文娟终于定下决心和老公两人独自开店，当然，爷爷奶奶肯定是会在店里帮忙的，却不再拉扯上文旭。 　　文旭生日 　　文娟的店面开起来，梁文杰也是大舒了一口气，这段时间，他跟着文旭两头跑，也是累得够呛。 　　这个周末，梁文杰待在文旭的食府里，准备哪里都不去，好好休息，谁料接到了姜岩的电话。 　　过年在梁家时，梁文杰认识了姜岩，那天两人相处得不错，还交换了电话号码，但那天之后，两人再也没有联系过。这时看到姜岩的来电，梁文杰心中还略微有些好奇。 　　"喂？"梁文杰的语气中也透着内心的惊奇。 　　姜岩的回应却大出梁文杰意料之外，"我终于打通了你的电话！你知道我给你打过多少次电话了吗？你比梁家家主还难找！" 　　梁文杰更感惊讶："你找我？很多次？" 　　"是！我打了你的电话几十次了！" 　　"什么事？"姜岩找他就已经很奇怪了，还找很多次，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需要找他吗？上辈子完全没有经历过呀！ 　　"什么事我早忘了！有天给你打电话，居然没打通，后来再试，居然又没打通，第二天打，居然依旧没打通……我就想看看你的电话到底什么时候能打通！" 　　"……"梁文杰无语凝噎。他想说：孩子你这是病，得治！ 　　姜岩没听到梁文杰的回话，也不在意，他自顾自问道："你忙什么呢？" 　　梁文杰收收心神，当姜岩是个正常人和他聊天，"帮人开店铺。"反正不正常的人他遇到的也够多，不在乎多一个姜岩。 　　"卖什么的？地址在哪儿？有空去给你捧个场！" 　　"是个小面摊，在新圳呢，"梁文杰笑道，"你若有空，不如来我学校附近的'蒸煮夫健康食府'捧场。" 　　"原来是去了新圳，难怪电话不通，我说你就不能开个漫游吗？" 　　梁文杰又笑："这不是没想到会有人找我么？"梁文杰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又接着说道："你最近忙什么呢？" 　　"我去梁氏电视台了。" 　　"哦？"梁文杰心中一动，过年聊天时，梁文杰得知姜岩刚刚大学毕业，但尚未工作，只待在梁家祖宅，名为陪伴外婆，实则过着混吃等死的日子，没想到开年后他竟然转性了。"你在电视台做什么？" 　　"现在跟片场，学习拍摄电视剧的流程。" 　　竟然真是去做事的？梁文杰不由微笑，"我对投资拍片一直很感兴趣，多给我说说这方面的事情啊！" 　　"没问题！"姜岩爽朗应道，"你要是有时间，我带你去片场玩！" 　　"嗯，一言为定！" 　　梁文杰和姜岩聊了很久，两人相谈甚欢。 　　梁文杰真想马上就跟姜岩去片场参观学习，不过，接下来的周末，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文娟店面刚刚开张，文旭继续两头跑，却是不让梁文杰这般折腾了。因而，梁文杰虽是人在食府，却也到了周天的晚上才见到文旭。 　　梁文杰假意向文旭抱怨："你现在是大忙人啦，文老板，我想见你一面都难哦！" 　　文旭笑着拍拍梁文杰的脑袋："又说胡话。" 　　梁文杰用脑袋蹭蹭文旭温暖的手掌，撒娇道："文总，我想预约下个周末，给排个空期呗！" 　　文旭由着梁文杰胡闹，只笑着问他："要做什么？" 　　梁文杰故作神秘，"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文旭温顺笑道："好。" 　　又到周末，梁文杰打包好野炊食盒，拉着文旭出门。 　　文旭略感惊奇，猜不到梁文杰到底想做什么，故意打趣他，"你是想春游么？" 　　被文旭笑话成小朋友，梁文杰也不恼，他学着小朋友的样子，故作天真状，笑着冲文旭眨眨眼，"你再猜？" 　　梁文杰的眼眸仿佛会放电，文旭感觉自己的心脏在那一眨一眨中如被电击般剧烈颤动。 　　文旭竭力保持镇定，伴随着"砰砰"仿若要跳出胸膛的心跳，他淡淡道："不猜。"同时将视线投到梁文杰的相反方向，装作是在看风景。"今天天气不错。" 　　梁文杰没有发觉文旭的异样，他一直处于高兴状态，听到文旭的话，顺着接口道："是呀！挺风和日丽的！"这样的天气一定会将文旭拍得更好看！ 　　文旭到了地点，看到摄影、造型、服装等工作人员，才知道，原来是他生日将至，梁文杰为他拍摄新一年的写真集。 　　尽管去年已经拍过，像个模特或者明星那般弄造型、拍照片，文旭还是感到有些难为情。"不是拍过吗？" 　　梁文杰满脸疑惑："什么时候？我怎么不知道。" 　　"去年啊。" 　　"拜托，你也说是去年啦！" 　　见文旭依然迟疑不决，梁文杰软语央求："我想收集你每年的照片嘛，拍给我看的啦，去拍嘛！" 　　"砰、砰、砰……" 　　文旭发现他的心脏如同维修过的机器，尽管修复之后能恢复正常，但却比维修前容易出状况，一点点诱因就能引发问题。 　　这两年，梁文杰没少向他撒娇，软语央求也不在少数，从前他也没这么大反应。 　　只是心悸，纯生理的，不要想太多。文旭在心底对自己说。就算是心动，也没什么，不要让阿杰看出来就可以。 　　文旭点点头，同意梁文杰的请求，神态欣然，再不见为难。 　　文旭的生日并不是这一天，今年他的生日是四月十三日星期一，同每一个学期内的周一一样，梁文杰照常上课，文旭照常开店做生意。 　　禾江仁华中学中午放学时间到，食府迎来当天第一个高峰。三三两两穿着和梁文杰同款校服的孩子们来到店里，文旭微笑接待。忽而，有两个女生进店后，找到文旭，甜甜对他说："叔叔，生日快乐！" 　　文旭一呆，好似没反应过来发生什么。 　　两个女生笑嘻嘻地找位置坐去了。 　　不久后，又偶尔有学生过来向文旭祝贺生日。文旭有些明白发生了什么。这时候，梁文杰也回到店里。 　　文旭将梁文杰叫到身边，问他："你是不是做了什么？" 　　梁文杰呵呵笑着，也说："生日快乐！" 　　文旭眼眶微涩，转了身，到卫生间去。 　　文旭人虽然离开了，但他微红的眼眶一直浮现在梁文杰眼前。梁文杰有些想不明白，他肯定是希望文旭高兴的，他应该是喜欢看到文旭的笑容的，怎么就对这微微酸涩的表情念念不忘？文旭肯定是感动得想哭啊，他心里为毛会感到疼痛？ 　　文旭从卫生间出来，神态已恢复正常，他没再和梁文杰说什么，而是去帮忙招待客人。梁文杰见状，也将刚刚的心绪抛到一边，去帮忙招待客人。 　　忽而，有客人欢呼："真的打了八折！" 　　文旭心下了然，他瞅了瞅服务员和收营员，心道：这些都是阿杰的帮手。 　　还有新到的客人祝福文旭生日快乐。晚上也是。 　　文旭已经问过，知道是梁文杰在禾江仁华中学校门口贴了海报，说向蒸煮夫健康食府的店长道贺生日祝福的客人，当天消费可享受八折优惠。 　　梁文杰今年要参加升学考试，时间较为紧张，文旭便不让他每天都到店里来，而是请人送饭给梁文杰。文旭固执起来，梁文杰也没法，只好依从。 　　周末的时候，梁文杰却是赖在文旭这里，不回梁家了。梁文杰撒娇起来，文旭也硬不起心肠，周末里更是做好的给梁文杰吃。 　　食府的私房菜已经在一定范围人群中扬名了。凡是来店里吃过文旭烹制的私房菜的，无不交口称赞。而且，随着时间推移，人们发现，不论点任何菜，文旭都可以烹饪出美味，文旭的大名便开始在他们的亲朋好友之间传开。 　　因而，食府的生意现在属节假日最好，并且越来越红火。 　　梁文杰周末若真是待在店里，基本上就不能学习了。早上十点以前，店里没什么客人，梁文杰就留在店里，待到店里客人多起来，他便去学校自习。 　　这个周六清晨，梁文杰去学校篮球场练习完篮球回食府，准备和文旭一起共用早餐。却在距离食府不远处，看到一个人鬼鬼祟祟地冲着店里张头张脑。 　　梁文杰不动声色绕到那人身后，迅速反剪他的双臂，制服那人，同时低声警告道："不许动！" 　　那人吓得不轻，一叠声说："我钱在荷包里，在裤兜里，你给我留下身份证就好。我没看到你的脸，你不用担心，我不会报警的。" 　　梁文杰嘴角一抽，"嫌犯"居然还将他当作打劫的了。不过，这人真是识时务。 　　梁文杰估计他是误会这位了，问道："你是什么人？在这里鬼头鬼脑干什么？"倒是没有放松对此人的禁锢。 　　那人脑子聪明，瞬间意识到自己也产生了误会，忙说道："你看看我的脸，我是大明星尊域，你一定认识我的！我绝对没有鬼头鬼脑，这里面肯定有误会！"他说着，努力扭转脖子，将脸转向梁文杰。 　　梁文杰嘴角再抽，这人太自恋了。 　　尊域他认识，上辈子就认识了。 　　鬼的大明星，不过是今年主演的一部电视剧收视火爆，他趁势混成一名当红小生。然而，红是红了，也只不过是电视演员，距离大明星遥远得很。 　　而梁文杰上辈子认识尊域是在多年之后了，那时电视当红小生早换成了别人，而尊域转战大荧幕，连男二号都没当过。 　　梁文杰看看尊域不要了的脸，二十来岁年纪，比他上辈子认识时好看不少，大概正是尊域容颜正好时，难怪染上自恋的毛病。 　　梁文杰上辈子是开了影视公司，投资一部电影时，认识的尊域。那时尊域可不自恋，而且也没总跑到他们这些投资人面前献媚。相处时，尊域表现得相当豪爽。圈里人大多赞他讲义气。 　　想起上辈子的种种，梁文杰不禁对尊域生出不少好感。他大概能猜到尊域出现在此的原因了，梁文杰依稀记得，尊域酷爱美食，他的经济人常常为他减肥而操心。 　　梁文杰放开尊域，因为这位可能是客人，梁文杰也收起了预备讽刺尊域的心思，微微笑了笑，好心情地和他交谈。"认识，大明星！这家店是我家开的，要不要进去坐坐？想吃什么都成，给你八折优惠。" 　　不知是由于被称为"大明星"，还是梁文杰给的折扣，尊域眉开眼笑，哥俩好地和梁文杰聊起来。 　　"你身手不错嘛，练过？" 　　梁文杰笑了笑，"没有。就是以前常跟人打架。" 　　"哈哈！其实，我以前也总跟人打架，有时我一个打一群呢！" 　　这就不是自恋，而是吹牛了。梁文杰刚刚制服尊域，不要太轻松哦，他都没有一个打过一群呢。 　　两人聊着，尊域自动透露出，他正在拍戏，近日在剧场听到人提起"蒸煮夫健康食府"，今早刚刚赶完一场戏，他饿了，想到这家店，就跑过来看看。 　　至于，为什么是他一个人出现在这里？尊域没说，梁文杰倒是猜得到。尊域的经纪人肯定不同意他大吃大喝，尊域是偷偷跑过来的呗。 　　梁文杰一点儿都没有为尊域的身材着想的心情，他卖力向尊域介绍自己店的各式菜色。"其实，你想吃什么，我们店都可以提供，但有的需要提前预约，并且只有周末才可以前来食用。" 　　"啊，我听到的好像也是这个规矩。你们就没有例外？"尊域问梁文杰。 　　梁文杰答道："我们是家小店，像那些鲍鱼海参，蛇猫牛蛙，我们不可能天天养着。客人预定好了菜色，我们才会根据菜单精心挑选食材。本店店里自己设定的推荐菜品，却是一年四季随时都可以吃到的。不如你先尝尝这些？吃着觉得满意了，欢迎预定私房菜。" 　　尊域惊喜地望着梁文杰，"没想到你身手不错，嘴皮子也很利索啊！你有没有兴趣进娱乐圈发展啊？我很看好你哦！" 　　梁文杰都不知道今天抽了几次嘴角了。竟然又是拉他入娱乐圈的，难道重生之后，他自带明星光环了不成？ 　　梁文杰微微一笑，道："我的理想是做饮食大亨。" 　　尊域更惊讶了，旋即赞了声，"有志气！"进而又念叨道，"看来你们店应该不错啊，这么有自信……"他看着菜单，左思右想，最后点了一大半的菜品。 　　梁文杰嘴角抽抽抽，"你确定？" 　　尊域大手一挥，豪气干云道："你放心，哥哥我带钱包了！" 　　梁文杰觉得他再跟尊域啰嗦，便太对不起他的豪迈了。于是，依照尊域点的下了单。尊域大快朵颐，吃得油光满面。 　　梁文杰看得出来，尊域是真的非常非常喜爱吃，看他吃东西，梁文杰都能感觉到他吃的东西该是美味无比。梁文杰考虑着，要不要给"蒸煮夫健康食府"打打广告呢？就让尊域来拍…… 　　结果，等到结账时，尊域他竟是--没有带钱包！ 　　这人不会只是长得像尊域，打着尊域的招牌到处骗吃骗喝吧。梁文杰暗想。 　　瞧着梁文杰看冒牌货的眼神，尊域都快哭了，"我真是尊域！你等着我打电话叫人送钱来。" 　　梁文杰觉得尊域大概是真想哭了，他若真打了电话，哪怕打电话的对象不是他的经纪人，恐怕他的经纪人也很快能知道他偷偷大吃大喝，还差点儿吃了霸王餐。 　　梁文杰笑着拦下尊域拨号的动作，"这次算我请客，大家交个朋友。你若喜欢我们店里东西，以后有空多来，也请向朋友介绍一下我们店的私房菜。" 　　尊域也不做作，豪爽应下梁文杰发出的善意，"哈哈，你这个小朋友，我交了！" 　　"小"字可不可以去掉呐，听着真讨厌啊！ 　　尊域果然信守承诺，帮忙宣传"蒸煮夫健康食府"，梁文杰甚至看到过相关报道。投桃报李，当尊域再到食府用餐时，梁文杰随他任意吃，全部免费。然而，尊域再来食府的时候，有他的经纪人陪同，他想随意吃，他的经纪人也不准。 　　不想让你失望 　　食府生意越来越好，似乎又需扩大门面了。然则，梁文杰首先要关心的还是他的升学考试。 　　六月份考试结束，梁文杰自觉考得还不错，神色得意，却听到室友王想告知他们，他不会再继续升学，这个暑假他要参加梁氏电视台举办的艺人培训班。 　　王想请几位室友聚餐告别，地点就定在"蒸煮夫健康食府"。梁文杰表示他请客，王想坚持自己出钱，梁文杰只得给他打了五折。 　　梁文杰对王想说："我姓梁，你知道的，虽然我在梁家还说不上什么话，但总归认识些人。我有个关系好的表哥，姜岩，正在梁氏电视台工作。我也认识一些娱乐圈的人，像明星尊域，他之前还在访谈中夸过我们家食府，你们知道的吧？还有星探何宏，摄影师丹尼，女艺人宋晓婉……你以后需要帮忙时，尽管说，也许我能出一份力。" 　　贾思笑着接口道："虽然我不认识娱乐圈的人，不过，你需要帮忙也尽管说。" 　　吴灵一直在旁连连点头。他还开着玩笑，活跃气氛："阿想你好好练签名啊，将来你成了大明星，给我签个上百张，我就发啦！" 　　告别宴伤感而温馨，这次聚会过去好几天，梁文杰都一直有些闷闷不乐。他是个感性的人，又不喜离别。他没有料想到，重生没几年，便和关系亲近之人分别。 　　文旭自是觉察到梁文杰情绪不对，一开始，他以为是梁文杰担心升学考试，好生劝慰了一番，后来才了解到真实原因。 　　"天下无不散之宴席。"文旭道。 　　这次文旭的安慰一点儿都没有开解到梁文杰。 　　梁文杰闷闷道："我知道。" 　　文旭想了想，又说道："生命是一场长途旅行，有的人会在中途下车，成为你生命中的过客，但是，总有人能陪伴你完成整个旅途。" 　　梁文杰忽而有股拥抱文旭的冲动。他不想引起文旭不必要的猜疑。梁文杰从身后轻轻拥抱住文旭，将头搁在他的肩膀上，继续闷闷问道："你会陪我走到终点吗？"像是一个迷茫的孩子，在寻求大人的指引。 　　身体相贴的一瞬，亲密无间的温暖让文旭感到一阵心悸。他稳了稳心神，神色自若地拍拍梁文杰环抱住他的胳膊，笑着说道："都多大年纪了，还同爸爸撒娇。" 　　"才没有。"抱着文旭，梁文杰心里安宁而舒坦，他不想松手，也绝不承认自己会幼稚的撒娇。"你还没回答我呢。" 　　"当然，我会一直陪着你、支持你。"直到我生命的终点--这半句，文旭没有说出口。若是说了，不晓得这个多愁善感的儿子又会如何折腾。 　　梁文杰郁闷的心情就这般熨贴了，连他自己想想都觉得惊讶。大概，在他心中文旭非常非常重要，他的相伴抵得过和许多人的别离。 　　升学考试结果出来，梁文杰成绩优异。文旭对他的考试成绩十分满意。梁文杰高兴地想要调酒玩。 　　去年合并食府身后的酒吧时，梁文杰便保留了酒吧的部分吧台，毕竟食府生意越来越好，也是需要提供酒水的，而酒水利润又很高。这时，保留的吧台还方便梁文杰重新练习调酒。 　　梁文杰想得挺美，文旭却坚决不让他碰酒。 　　梁文杰嚷嚷道："我是调酒，又不喝。" 　　"调着调着喝一口？"文旭才不上梁文杰的当，态度坚定道，"不许碰酒。" 　　"还半年我就成年了……"梁文杰还想讲条件。 　　文旭直接堵回去，"成年再说。" 　　先前没想拾回调酒的兴趣便也罢了，如今他想，文旭偏偏不让，梁文杰是又心痒又手痒，跟文旭胡搅蛮缠起来。 　　"堵不如疏，你要知道我正处于叛逆期，你越是反对，当心我越是去做。我现在跟你说了，你还能监督着我，小心我偷偷进行，你都不知道呢。" 　　文旭严肃瞪梁文杰，"你想我再打你，是不是？" 　　梁文杰缩缩脖子，他都忘了文旭还有这手段了。梁文杰嘟哝道："我们是文明人，君子动口不动手，教育专家也倡导不要体罚。" 　　"道理你自己都懂，可你就是不愿去遵守。你还想我拿你怎么办？"文旭叹了长长一口气，"你若真的瞒着我去做那些我不让你做的事，我会很难过，也会对你很失望……" 　　梁文杰发现文旭的言语威胁比他厉害多了。他说了半天，文旭毫不动容，文旭只这一句会对他失望，他就恨不得发下重誓，一定不会辜负文旭的期望。 　　"等我成年，我再学调酒，看你还怎么反对？我还要你跟着我一起学。"梁文杰说着说着，忽而很是期待他的这个设想。"要跟我一起学调酒啊！"梁文杰向文旭提出约定。 　　"好，等你成年，我跟你一起学调酒。"这样倒是可以履行梁文杰提到的就近监督，文旭暗想。 　　这个暑假，梁文杰没能如愿玩调酒，只好将精力全部投入到发展他和文旭的饮食大业上。"蒸煮夫健康食府"的生意火爆，然而，却不再是简单扩张门面能够解决的。 　　他们食府主要经营的是蒸菜、面食及特色菜，受众面有限，并且局限于距离食府较近的群体，再扩大也不可能招揽到更多客人。私房菜却是人手有限，只可能走精品路线，建立口碑，小范围发展。 　　他和文旭的饮食事业若想更进一步，就不能只是仅仅经营一家小食府了。可是，往大了整，人手问题更严重啊。 　　食府现在的主厨自是文旭，文旭目前主要负责烹制私房菜，每天制作定量的糕点。而店里日常的菜色，文旭早已陆陆续续传授给罗实，薛宝国也逐渐全部掌握。店里的特色菜一直会增加新品，新品都是由文旭想出并首先制作，而后也会教授给罗实和薛宝国。食府后来还招收过两位帮厨，这两位还只是打下手级别。 　　文旭、罗实和薛宝国三位应付如今的食府刚刚好，无论是再扩大店面还是扩展其他饮食业务，他们都是无暇他顾的。 　　难道要文旭再从以前的师兄弟或同事中挖人？ 　　人手问题暂时放后，那么，下一步，他们该开展什么饮食业务呢？ 　　这厢边，事业陷入瓶颈，那厢边，付博青的生日快到了。 　　梁文杰对付博青的生日和对文旭的同样上心，至少今年如此。这一年可是这辈子他陪付博青过的第一个生日，梁文杰可谓花费了心思。 　　付博青喜欢玩游戏，恰好这两年梁文杰认识了不少娱乐圈中人，和好些人关系都很好，他便想到请明星Cosplay付博青喜欢的游戏中的角色出席付博青的生日party，如果明星们愿意配合，还可以排演一些游戏中的故事短剧。 　　付博青和认识的娱乐圈中人都说了，有十几人都表示有兴趣，愿意帮忙，不仅有明星，还有摄影师。有个明星表示因为档期问题，没空帮忙，但他后来介绍了一个喜欢玩动漫Cosplay的化妆师给梁文杰认识。 　　鉴于姜岩的特殊地位，梁文杰当然也早早和他打过招呼。姜岩是听说过付博青的，但两人没有正式见过面。出于对这位同为圈子里"悲情少年"的好奇，姜岩非常热情提供帮助，缺人找人，缺啥给啥，甚至出谋划策，还同梁文杰因为计划意见不合争吵过。梁文杰倒不在意，只要付博青生日过得开心就好。 　　付博青生日之后，人手问题还没解决，转眼便开学了。 　　开学之际，罗实给文旭带来一则消息，他们俩曾经的师父林坤有事找文旭。 　　梁文杰一听，直觉没好事。不怪他将林坤想得坏，只怪他这辈子一重生，林坤就已经将他看得最重的文旭给赶出了师门。而且，自他与林坤相识以来，林坤从未给过文旭好脸色。 　　梁文杰非要陪同文旭一起去广川见林坤，他生怕老好人、尤其是对亲近人无条件好的文旭被林坤欺负了去。文旭只得推延到周末再去见林坤--他本是准备即刻前往广川，聆听师父的教诲的--梁文杰就知道文旭会是这般"二十四孝"好徒弟。 　　当个周六，梁文杰和文旭一起去了广川市。林坤一家还住在文旭给他们买的房子里。林坤的儿子林江据说已经和他老婆离婚了，正在争夺孩子的抚养权。 　　梁文杰推测，林江夫妇离婚，他当初设计的那件事应该起了一定作用。但是，他没有太大负罪感。 　　结婚十多年、育有子女的夫妻能闹到离婚，并对簿公堂，绝不会仅仅只因他引出的一些流言蜚语。何况，他讨厌林江的前妻，对林江也没多少好感，这两人引不出他的正面情绪来。若是文旭得知他曾经做过的事，并因此责怪他，他倒是会非常后悔。 　　嗯，以后还是不要做那些事情，真要报复，也得想出不引得文旭反感的招数。假若凭借他的智商想不出两全的法子，他想他可以忍耐，他不会再瞒着文旭做文旭不喜欢的事情。他没向文旭当面保证，但他在心底给自己刻下如此承诺。 　　林坤找文旭来，居然是谈好事。 　　几年一届、蜚声国内外、堪称代表粤式厨师最高技艺的"广川市厨艺大赛"今年将要开赛。林坤询问文旭是否想要参赛。 　　向来淡定的文旭竟是显得激动起来，任谁都看得出来他是特别特别想参加这场比赛了。 　　"我可以向组委会推荐你参赛，不过，我要先考校检测你现在的水平。如果达不到我的标准，我是不会推荐你的。"林坤说话态度，还是梁文杰一贯看过的冷漠。 　　"是！" 　　考验文旭是否有能参加"广川市厨艺大赛"的水平，可不是普通的饭馆能够提供测试平台的。场地的寻找，对林坤而言，却是轻而易举。 　　林坤如今虽不是东丽大酒店的主厨，他在广川市厨艺界的地位仍在，他建立起的人脉关系网尚未流失。林坤在厨艺界内若想办成什么事，再容易不过。 　　林坤应是很满意文旭的水平，校验完成后，又说想闭关培训文旭一段时间，问文旭愿不愿意。 　　"愿意！"文旭这次更加激动，连脸颊都染上红晕。 　　梁文杰听得这声发自肺腑充满喜悦的"愿意"，莫名心紧而酸胀。 　　梁文杰尚未分析出自己的心情，便得知这声"愿意"意味着什么--文旭将留在广川市和林坤闭关培训，直到林坤满意或者大赛开赛为止。 　　"蒸煮夫健康食府"缺少了主厨生意受到影响没什么，他不能时常见到文旭，这样的未来实在是太糟糕。 　　然而，梁文杰什么都说不出来。他知道文旭喜欢厨艺，他了解文旭的水平有多高，他亲眼看到文旭对这次大赛有多么期待，他明白文旭想要跟着林坤学习……他无法因为自己的任性阻止文旭拥有更加美好而光明的未来。 　　一切进行得非常快。 　　文旭回去禾江市，便和梁文杰商量，要让他妈妈过来店里帮忙一阵，"你不用再到店里来，一日三餐让店里的人给你送去便好，周末记得回去梁家看望你爹地……"文旭叮嘱道。 　　为了让文旭安心，梁文杰一一答应下来。 　　文旭又迅速交代了罗实和薛宝国各项事宜，即刻分分钟收拾完行李，再来同梁文杰告别。 　　文旭又絮絮叨叨嘱咐了一大堆。"好好吃饭，好好休息，好好学习……"反复唠叨，梁文杰却希望他可以一直唠叨下去--这自然是不可能的。 　　梁文杰请求文旭："有时间，给我打电话。" 　　"好。" 　　梁文杰得寸进尺，"最好每天都打一通。" 　　"好。" 　　梁文杰要求什么，文旭都说好，但再多的好，文旭也要马上去广川市长住了。 　　文旭离开不久后，"蒸煮夫健康食府"迎来二周年店庆。梁文杰暂时未计划好如何扩大他和文旭的饮食事业，便想着先大力发展"蒸煮夫健康食府"，看看它能够壮大到何等地步。因而，趁着食府店庆之际，文旭联系饮食杂志，为食府打广告。而食府传统的店庆方式照旧。 　　开学后的第一次马术课，是梁文杰独自上的。和王想一起上了两年的马术课，突然一个人来上课，梁文杰心里还是挺忧郁的。然而，这忧郁持续不到一会儿，就被他的马术老师给击得粉碎--老师要求梁文杰开始为今年的业余马术比赛做准备。 　　得，去年还询问一下，今年直接是命令了，梁文杰无奈地看着他的马术老师："我今年要是不想参加呢？" 　　"哦，那当然是以你的意愿为主，"马术老师笑得很温柔，"不过，去年参加，今年不参加，应该是水平退步了？你这个年纪正是该逐年进步的，看来是平时的训练量不够，那么我们今天的课……" 　　梁文杰连忙打断老师的话，赔笑道："我想参加！我一定赛出水平，赛出风采！" 　　马术老师依旧温柔地笑："那好，开始为比赛做准备吧！请加倍努力。" 　　所以，训练量什么的，依然要增加…… 　　梁文杰上完马术课，是回去的梁家。遭受到马术老师精神和身体的双倍折腾，梁文杰见到梁康泰的时候，人还是恹恹儿的，比梁康泰看起来更像个病人。 　　梁康泰难得见到梁文杰比自己更病弱，既关心弟弟，又难掩好奇："你这是怎么了？" 　　"被、操、狠、了……"梁文杰有气无力一字一字慢慢道。 　　梁康泰吓了一跳，张口结舌看着梁文杰，视线飘来飘去，都不知道该看梁文杰哪里好。 　　梁文杰此时已经意识到刚才的话容易让人想歪，只得把原本想长话短说的回答再详细解释一遍。"马术老师让我参加今年的业余马术比赛……" 　　梁康泰顿时露出羡慕的神情，"真好……"他也想参加马术比赛，可惜，毫无希望。 　　梁文杰装作看不出梁康泰的心里想法，鼓励他道："你今年比去年进步多啦，保持这种劲头，以后一定会更好的。" 　　梁康泰欣然笑道："我也觉得我今年比去年好多了。"他说的主要是指身体方面，他感觉这一年多身体挺好，挺正常的，他骑马跑几圈都没有任何问题呢。 　　今年的业余马术比赛，王想、梁康泰都去现场观赛给梁文杰加油，连文旭都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说服固执古板的林坤放行，来现场给梁文杰打气。 　　梁文杰见到文旭，有如神助，不负众望，蝉联障碍赛小组第一。 　　梁文杰开心极了，他和王想、梁康泰拥抱，最后抱着文旭不撒手，大家都很兴奋激动，没人在意梁文杰一直抱着谁，王想大声喊着"阿杰，你太棒了！"，梁康泰不停给梁文杰拍照。 　　文旭心里"砰砰"乱跳，看着近在咫尺的灿烂笑颜，他只希望时间能够永久停留在这一刻。 　　时间当然还是继续向前。 　　马术比赛后的一个周末，梁文杰去梁家刷存在感，意外得知梁康泰竟然想到梁思源的公司去上班。 　　你身体没问题吗？梁文杰很想这么问。然而，他得装作梁康泰是健康正常的，所以，他只能委婉地询问："怎么突然想去上班？" 　　梁康泰笑道："我今年就要满二十岁了，也该找些事情做。" 　　梁文杰想起过年时说要到梁思源公司帮忙的梁家爱，不知道梁康泰此举是不是受了那件事的什么影响，不过，梁文杰是打定主意不参与进梁家企业的，因而，也懒得多想。思及此，梁文杰冲着梁康泰一笑，道："领到工资记得请客啊！"而后跳开这个话题。 　　不过，梁康泰到底是去了梁家企业上班，而梁文杰也听从文旭的话经常回梁家刷存在感，两人再见面时，难免会聊到梁康泰的工作情况。 　　这种时候，梁文杰一般都是以听为主，极少发表自己的看法。而梁康泰似乎也只是希望有个听众满足他的诉说需求，并不要求梁文杰多说什么。两人的关系竟然变得更加亲密了些。 　　梁文杰可以看出梁康泰是比以前更开心了，也更具生活气息了。他再面对梁康泰时，不用再特意装作对方是健康的正常人，而是本身常常忘了对方身怀重症。 　　厨艺大赛 　　文旭闭关修炼两个多月才出关，而此时，"广川市"即将开始。 　　大赛分初赛和决赛两个阶段。 　　初赛是以积分形式决定是否晋级，一共有四轮，每一轮都会根据参赛者的表现打分，最后取积分最高的八位进-入决赛。如果有与第八位积分并列的，他们几人再加赛一轮，淘汰掉多余八位的人数。 　　第一轮，参赛者需完成指定的五道菜式。每届大赛的菜式会略有不同，这些菜式都是粤式经典菜。此轮旨在考验参赛者的基本功。本轮由评委组打分，每届大赛评委组人数一般在十位左右，今年评委组有十二人。每道菜最高20分，评委为每道菜打分后，得出总分。再从这些总分之中去掉一个最高和一个最低分数后，取平均分，作为本轮参赛选手的得分。 　　第二轮，参赛者按照当日公布的比赛的主题，烹制一道菜。此轮旨在考验参赛者的厨艺创意。本轮由评委组打分，最高100分，去掉一个最高和一个最低分数之后，取平均分，作为本轮参赛选手的得分。 　　第三轮，每位参赛者将分配一位服务对象，参赛者为此人量身定制一套正餐。此轮旨在考验参赛者对顾客口味的把握，同时，考校参赛者营养搭配能力和健康饮食理念的理解。本轮由参赛者的服务对象和评委组共同打分，取两者之和。服务对象可给出最高分为20分，评委组打分方式同第二轮。 　　第四轮，参赛者自由创作一道菜，而所有参赛者创作完成后，抽签决定参赛者两两互相鉴赏对方的成品，并打分，最高100分，暂时不公布参赛者打出的分数。接着，评委组打分，打分方式同第二轮。此轮参赛者最终得分计算方法比前几轮稍微复杂。 　　假设有甲乙两位参赛者，分别给对方打出A分和B分。而评委组分别给甲乙参赛者打出C分和D分。则甲得到两个分数，B分和C分。若B分和C分不同，并且相差数大于5时，将根据大赛制定的规则，从D分中扣除一定分数作为乙参赛者的最终得分。此轮旨在考验参赛者的鉴赏能力。 　　决赛则是单败淘汰赛。按照第一名VS第八名，第二名VS第七名类似顺序进行。每轮比赛都是在一个小时内，从比赛现场挑选食材，自由发挥。都由评委组打分。 　　总而言之，初赛考全面，决赛看发挥。而文旭的厨艺功底完全没问题，以第三名的身份轻松进到决赛。 　　初赛都是在工作日进行，梁文杰没法去现场看，只能看电视转播。看到文旭赢过一轮又一轮，获得第三名，梁文杰简直乐疯了。 　　文旭实在是太厉害了！他一定要让更多的人知道文旭有多么优秀！ 　　梁文杰开始联系报纸、杂志，大力宣传文旭。 　　有人开设了此次大赛决赛部分的赌局，梁文杰毫不犹豫地以全部身家压文旭赢--当然，这一点他不会告诉文旭的，文旭肯定不支持他赌博，一定会臭骂他一顿，说不定还会动手。 　　而文旭真的，一路赢，一直赢到总决赛。 　　总决赛即将到来之际，梁文杰开始放圣诞节假，他终于可以去广川市现场看文旭比赛了。 　　梁文杰到了广川市，才发现广川市降温了，阴雨绵绵，凉风嗖嗖，吹得只穿了一件加厚衬衣的梁文杰哆嗦不已，不会会儿便开始流鼻涕水。 　　文旭久别重逢，看到的就是一个鼻子红通通，打喷嚏、流鼻涕的梁文杰。 　　梁文杰本来想装装可怜，听听文旭的温柔话，谁料到，文旭呆呆看了梁文杰一会儿，竟是笑了起来。 　　不是吧，不过一段时间未见，文旭就不疼爱他了？ 　　那以后坚决不能让文旭离开他身边半步！ 　　梁文杰闷闷问道："你笑什么？" 　　"抱歉，"觉察到梁文杰的郁闷，文旭收敛笑容，微微带笑解释道，"这两年你成熟许多，比大人还能干，现在总算有个小孩子的样儿。" 　　文旭又问道："什么时候病的？吃药了吗？" 　　梁文杰闷声道："就来广川才感冒的。"他接着瓮声瓮气抱怨，"什么小孩子，再开年我就满十八岁，成年人了，可以喝酒了。" 　　文旭屈指敲了敲梁文杰的脑门，"都生病了还惦记着喝酒。" 　　梁文杰是空手来的广川市，文旭从自己的衣物里挑选出一件最保暖的大衣给梁文杰穿，"走，去医院。" 　　梁文杰裹紧大衣窝进沙发里，"去什么医院，就是受了点儿凉，睡一觉就好了。" 　　文旭为梁文杰量了体温，确定他没有发烧。又见劝不动梁文杰去医院，只好出门去药店买了一些感冒和消炎的药回来让梁文杰吃。 　　结果，梁文杰医院不去，药也不肯吃。 　　文旭知道梁文杰怕疼怕苦，从小就既不肯打针，也不愿吃药。 　　文旭激将梁文杰，"都要是成年人了，还怕吃药？" 　　"不是怕，是没必要，过几天自己就好了。"梁文杰是有自己的理由的。 　　文旭劝解道："这病着的几天多难受，吃药好得快。" 　　梁文杰道理还不少，"才不是，吃药是三五七天好，不吃药也是三五七天好。" 　　文旭笑道："照你这般说，生病吃药的人岂不是都白吃了？" 　　梁文杰得意劲儿上来，"岂止是白吃！还加重了身体里的毒性，是药三分毒呐。" 　　"我说不过你，"文旭微微笑了笑，继续说道，"不过，我是你爸爸，你要听我的话，乖，把药吃了。" 　　梁文杰立刻就耷拉了，一言不发，乖乖吃药。 　　文旭看了很高兴。 　　第二天，梁文杰既不打喷嚏，也不流鼻涕了。文旭更高兴了，也没有数落梁文杰昨日说的都是歪理。然而，被事实打了脸的梁文杰，脸皮通红通红，羞于见文旭。只是又舍不得不见文旭，便通红着脸陪文旭去参加决赛。 　　当主持人宣布完"广川市厨艺大赛"的冠军得主，文旭第一反应是遥望观众席上的梁文杰。而梁文杰已经站起来，朝着文旭的方向欢呼着。 　　文旭得了冠军！ 　　梁文杰为文旭感到无上喜悦，而文旭在这欢喜时刻能够看到梁文杰在身边，内心更是无比满足。 　　"广川市厨艺大赛"在文旭心中是厨艺的至高殿堂，文旭自从知晓这个大赛后，一直渴望能够参与进去。曾经他差一点儿可以参加，却因为林坤与他断绝师徒关系而失去了参赛资格。那时，他以为有生之年他都将与大赛无缘，没料到，今年他不仅参赛了，还获得了最高荣耀。 　　文旭举着奖杯向梁文杰挥舞。若是当初梁文杰跟着梁思源回去禾江市，而没有说那番希望他一起去禾江市生活的话，他的人生一定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他从不曾后悔养育梁文杰，而梁文杰能如此这般回应他，他真是此生无憾。 　　东丽大酒店老板为文旭举办了庆功宴，宴会上，文旭某次叫林坤"师父"，林坤竟是应了声，文旭喜极而泣，比他获得大赛冠军还要高兴。 　　梁文杰也为文旭高兴，他知道文旭一直想要重修和林坤的师徒关系，尽管梁文杰自己讨厌林坤，但为了文旭，他愿意尝试去喜欢这个顽固的老头儿。不过，这些都是以后的事儿了，现在梁文杰关注的是，可不可以不要再劝文旭酒了？ 　　这是一场庆功宴，而文旭显然是这场宴会的主角，大家排着队敬文旭酒，梁文杰心惊胆战地看着文旭一杯一杯喝下去，脸上笑容越来越魅-惑。 　　梁文杰真是恨死东丽大酒店的老板了，那货一定没安好心。文旭这般喝下去，肯定会出事！ 　　"好了，好了！不过得了一个第一，闹了这半天也该够了，散了吧！" 　　听到林坤冷漠而不耐烦的话语，梁文杰瞬间就喜欢上这个老头儿了！这番话说得深得他心啊！ 　　林坤的资历在那里，在场所有人都要给他面子，他发话了，便纷纷有人附和。不会会儿，梁文杰就能带着文旭离开了。 　　文旭上车后，很快昏睡过去。到了住所，梁文杰预备抱文旭下车，双手碰触到文旭的身体时，文旭轻嗯一声，缓缓睁开了眼睛。 　　文旭醉眼朦胧，双眸一时没有焦距，"阿杰？"他看着眼前模糊的身影，确认着。 　　这一声如同醉人的低吟，竟是让梁文杰霎时起了反应。瞧着文旭茫然不觉的半睡容颜，梁文杰羞窘万分，感觉却越发强烈。 　　梁文杰深呼吸，深呼吸……忍着发疼之感，小心避开可能会有的接触，将文旭扶下车。"是我，到家了。" 　　"嗯。"这是一声鼻音，比刚才那声更是媚-人要命。而随着这声，文旭靠在梁文杰肩头，大半身倚着他。 　　梁文杰情不自禁搂住文旭的腰际，心中默念他心理年龄1000+，要禁受住考验，一边缓缓搂着文旭回屋。 　　将文旭安置上床时，梁文杰感觉自己快爆了，他迅速冲进浴室，将冷水开至最大。 　　第二天，梁文杰和文旭一起回了禾江市，文旭重新投入到"蒸煮夫健康食府"的经营之中，而梁文杰忙着大肆宣传文旭。 　　何宏在这段时间找过梁文杰，表示文旭也可以尝试进娱乐圈发展。文旭笑着回说没兴趣。何宏又劝说，文旭可以参与制作或者主持饮食节目。梁文杰觉得这个点子不错，何宏立刻开心地保证他可以帮忙联系。梁文杰先行谢过何宏。文旭见梁文杰这般，也没再拒绝。 　　多事的一年 　　转眼到了元旦，梁文杰被文旭赶到了梁家去。 　　梁文杰心里不爽快，梁康泰看到他倒是很高兴，并邀请梁文杰一起去马市买马。"听说进了一批好马，我正计划去呢！" 　　想到去年差不多时间，梁康泰买了一匹幼马，梁文杰忍不住在内心小小吐槽一番：梁康泰这是要一年买一匹马的节奏？同人不同命的感慨，梁文杰已经感慨的没有感慨了。 　　梁文杰在梁家也没特别事情，便答应和梁康泰同去。 　　这次马市真有不少好马，梁文杰看得也挺有乐趣。梁康泰忽而让梁文杰也挑选一匹喜欢的，"我送你。"梁康泰慷慨道。 　　梁康泰对梁文杰向来大方，梁文杰收他的礼物也收得没有感慨了。这次梁文杰同样毫不推托的去为自己选马了。 　　其实，梁文杰更希望梁康泰直接给钱他。冯紫凤去年已经送过一匹马给他了，他又不是梁康泰，喜欢养马玩，他要那么多马根本没用，还要支出养马的费用。将来真缺钱时，再将马卖了换钱吧，当固定投资了！ 　　这一天，梁文杰和梁康泰两人还是玩得蛮高兴的。不过一天后，梁文杰还是回去了学校。他很忙的，假期文旭不想陪他，他就用来学习吧。 　　周一，梁文杰下午正上课，梁家的司机居然到学校来接他回去梁家。 　　梁文杰心中生出不好的预兆。这副场景，很像上辈子梁康泰出车祸时！ 　　梁文杰焦急地向司机打听，司机却一问三不知，或者知道也不肯告知，只说奉命接梁文杰回去，梁思源已经在家等着。 　　前几天才见的面…… 　　梁文杰满脑袋回忆着和梁康泰相处的点点滴滴。 　　回到梁家，梁文杰看到他所有私生的兄弟姐妹都回来了，他们的妈妈也都在，蔡春梅同样在。正如司机所言，梁思源已经在家，而梁夫人却是不在。 　　梁文杰记不起上辈子梁康泰车祸前后发生的事情，眼前的一幕，似曾相识，又似乎有所不同。 　　见到梁文杰回来，梁思源好生安抚了所有私生子女一番，而后让他们自己玩一会儿，梁思源带着他的情妇们到书房里密谈。 　　梁文杰的神情一直有些恍惚，不知道过了多久，蔡春梅来到梁文杰面前。 　　"阿杰，好久没见了，想不想妈妈呀？"蔡春梅笑颜如常地和梁文杰磕唠。 　　梁文杰没心情同她闲聊，开门见山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蔡春梅笑了笑，安抚梁文杰，"别担心，没什么，梁康泰生病住院了。你爹地嘱咐让我好好照顾你。" 　　没什么？梁文杰讽刺地笑。"没什么会将我们都召唤回来？住院了，应该很严重，需要移植器官了吧！是哪个器官出问题了？" 　　"你知道了？"蔡春梅大惊，"你怎么知道的？" 　　梁文杰只是看着蔡春梅，不说话。 　　蔡春梅看了梁文杰良久，见他一直冷着脸，一言不再发，勉强笑了笑，说道："现在还并不需要，而且，你未成年，没你的事儿。" 　　梁文杰也笑了笑，说道："下个月，我就成年了。" 　　蔡春梅看着梁文杰，神色惊疑，"你想做什么？没你的事！姓应的有三个儿子呢！" 　　梁文杰闻言不由看了看其他兄弟，每个人的妈妈都在向他们说些什么。应女士的三个儿子各个满脸惊恐，今天之前，或许他们还不知晓他们被认回梁家的原因吧！ 　　蔡春梅又一再强调没有梁文杰什么事情，让梁文杰回去学校好好念书，"马上就学期考了，你要加油呀！" 　　梁文杰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离开了梁家。蔡春梅希望和他同行。梁文杰不要蔡春梅送，因为他不是回去学校，而是去医院看望梁康泰。 　　然而，梁文杰到了医院，并未见到梁康泰，只看到了梁夫人。梁夫人神态十分平静，无悲无哀。她告诉梁文杰，梁康泰不能探视。 　　梁文杰只得离开医院，回去"蒸煮夫健康食府"，他迫切地期望待在文旭身边。 　　回到食府，梁文杰竟然看到蔡春梅在和文旭吵架。 　　"是不是你告诉了阿杰真相，你还跟他说了些什么？"梁文杰一进食府便听到蔡春梅如此质问文旭。紧跟着，他没有听到文旭的回答，而是蔡春梅的哭诉，"一定是你在阿杰面前说我的坏话，他都不跟我亲，只听你的……" 　　梁文杰不由朝天翻白眼。 　　"我又不是笨蛋，谁对我好，自己感受不出来……"梁文杰站在两人面前说道。 　　蔡春梅泪眼婆娑望着梁文杰，"阿杰，我……"声音哽咽，说不出话。 　　梁文杰无动于衷，"以前那么多年，你和梁先生都对我不闻不问，突然妈妈爸爸都找来，不可疑吗？我时常回梁府去，经常见到梁康泰，他身体状况，我清楚得很，再查查书，就更清楚了，需要谁来特意告诉我？" 　　蔡春梅惊讶道："你时常回去梁家？你不是一直待在店里吗？" 　　梁文杰撇撇嘴，"需要我指出你这句话表明是有多么得忽视我吗？" 　　蔡春梅也意识到自己言语的疏漏："我，我不是……" 　　"想我亲近你，至少对我好点，关心关心我。"梁文杰平静说道，无悲无伤。 　　蔡春梅离开后，文旭问梁文杰到底发生了什么。梁文杰简单将事情来龙去脉交代一遍。而从蔡春梅的质问中，梁文杰得知文旭也已经知晓梁康泰的病情，不由询问文旭是如何了解到的。 　　"去年我手受伤，不是在廖罗辰家里住了一阵吗？从他那儿听了一些梁家的事。" 　　梁文杰不知他是该更讨厌廖罗辰了，还是对他的恶感减少半分。 　　文旭认真告诫梁文杰，"你一定不要同意捐赠，梁家的钱不分给你，也不打紧，爸爸能够养你，你以后也能凭借自己的本事挣到钱的。" 　　梁文杰低低笑了起来，"你一天到晚对这个好，帮那个的，居然教我不要救人诶。" 　　文旭随口道："你最重要。"他状似随意，语气却隐隐透着决绝。 　　梁文杰情不自禁拥抱住文旭，紧紧的。 　　他原本从未考虑过为梁康泰捐赠器官。上辈子，他和梁康泰毫无交集，而且，他到禾江市不久后，梁康泰便出车祸死了，梁文杰并未经历需要捐赠器官之事。这辈子，他对梁家的人天然有着疏离和戒备，尽管和梁康泰的关系看起来还好，但梁文杰以为那只是他的应酬，他并未将梁康泰当作朋友，更罔论亲人。 　　然而，今天听闻梁康泰住院，梁文杰从心底感到担忧和惊恐，他想再见到梁康泰，他希望能为梁康泰做些什么…… 　　梁文杰发现，他无法答应文旭。 　　文旭似乎是感受到梁文杰的心情，不再多说，也紧紧地抱住梁文杰。 　　万幸，梁康泰的病情得到了控制，此次不需要换置器官。不过，他的人还是住在医院里。 　　梁文杰去了医院好几次，终于见到梁康泰一面。 　　工作以来开心而充满生气的梁康泰又恢复成了曾经的样子，甚至比过去显得更颓败，佛经陶冶出的平和之气也消散不少。 　　梁文杰能够理解梁康泰的这种变化。比绝望更令人难以承受的，是给予希望之后的绝望。梁康泰今年来一直觉得自己身体好了，能够像个正常人一样生活了，他还特意要求工作，却不料，一切如同镜花水月。 　　梁文杰笑着问梁康泰："新买的小马，你想好名字了吗？"今年梁康泰在马市买了两匹小马，一匹他自己养，一匹送给了梁文杰。他当时说要给小马取一个好听的名字，需要好好想想。 　　梁康泰对着梁文杰笑了笑，并不说话。 　　梁文杰开始徐徐给梁康泰讲他的两匹马的情况，"朱迪看起来有些难过，大概是因为好久没见到你了，"朱迪是梁康泰去年买的小马的名字，"新买的这只特别活泼，一点儿都不怕生，总想到处闯闯的样子……" 　　梁康泰一开始只是听，后来渐渐开口发问。 　　很快，这学期考试到来。梁文杰此次考试成绩相较去年有所退步，但还在优秀之列。 　　这个春节，梁康泰依然住院，梁家气压非常低沉，梁文杰初二便到新圳市和文旭一家一起度过剩余的假日。 　　如此佳节，与喜欢的人一起，梁文杰依然开心不起来。他想他短时间内是难以展颜了，至少在梁康泰出院之前，不会真正笑起来。 　　老天却总有让人意料之外的安排。乐极会生悲，否极也能够泰来。 　　初九，梁文杰生日的时候，他竟然看到付博青和易家宝找到新圳市文家来了！ 　　易家宝！ 　　那个上辈子他的第一位朋友，今生尚未遇见过的人，就这般，在他心情极度抑郁的时刻，出现在他眼前！ 　　梁文杰真心笑开了眼。 　　上辈子易家宝去世之后，他一直怀念着这位好友。这辈子重生，他一直盼望着重逢的这一天。 　　"哎，你就是那位每天都给阿青送饭的人呐！"易家宝好奇地上下打量梁文杰，"认识一下，我是易家宝，大家都叫我阿宝。" 　　从易家宝的这句话中，梁文杰轻易知晓，易家宝就是从付博青那里得知"他每天都给阿青送饭"，从而感到好奇，便亲眼目睹他这个人来了。 　　金乐诚曾经形容过易家宝是"疯一样的少年"。易家宝确实十分随性，做事风风火火，说风就是雨。他若是喜欢上谁，便什么都不会想地去追求；他时常会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他也经常不请自来，有可能是去找朋友，也有可能如同这次这般，不过是见一位陌生人…… 　　梁文杰看着易家宝笑道："没错，是我包养的阿青，我叫梁文杰。" 　　"哎哎哎！你包养我们家阿青，有没有问过我啊！"易家宝不干了。 　　梁文杰哈哈笑了起来。两人如同老朋友一般拉扯起家常来，间或也将付博青拉入话题。 　　这一天是梁文杰的生日，文旭本来就准备了丰盛的生日餐，见到文旭来了朋友，文旭直接让他们三人庆贺，文家的人就不参与了。 　　易家宝想喝酒，梁文杰也想喝，文旭见梁文杰心情难得好转，又确实是成年了，默许他饮酒。 　　易家宝喝酒十分豪迈，梁文杰与他对饮，亦是敞开了喝。后来还是文旭过来瞧他们是否需要添加什么，看到几个小崽子喝得实在过分，勒令不许梁文杰再喝了。易家宝嫌喝得不过瘾，告别梁文杰，拉着付博青又风风火火地离去了。 　　梁文杰比起上辈子的酒量而言，其实没有喝多少，但这辈子他毕竟是第一次饮酒，已经微微醉了。而他一直沉浸在再次见到易家宝的喜悦中，酒不醉人人自醉，脑袋便晕晕沉沉的，似醉非醉，似醒非醒。 　　文旭扶梁文杰去卧室躺着休息。 　　梁文杰抱着文旭压到床上，亲吻他。 　　看到易家宝，他真的非常非常高兴。 　　"……家宝……我太高兴了……" 　　第二天，梁文杰醒来，头晕脑胀--这是醉酒的后遗症。 　　文旭给梁文杰熬醒酒汤。梁文杰默默盯着文旭瞧。 　　昨天发生的事情，梁文杰全部记得。他亲了文旭。 　　曾有过好几次，他想亲吻文旭，都克制住了，昨晚大概真是因为喝醉了，所以行动了。但他亲文旭，就是因为他想亲他，倒不是因为醉了。 　　不过，他昨日吻着文旭时，好像说了不该说的话啊，或者说是话没说完整。文旭会不会误会他，以为他是想亲易家宝？ 　　去跟文旭解释？那便得说明他想亲文旭，这就是要表白了？ 　　表白么？ 　　老实说，梁文杰从未考虑过向文旭表白。一是，他原先并未认真思考过他对文旭到底是何种感情；二是，梁文杰直觉文旭一定不会答应他的表白。或许正是这种直觉，让梁文杰潜意识里也不想去思考他对文旭是不是爱情。 　　活了第二个半辈子，梁文杰其实依然完全不懂什么是爱情。他爱文旭么？答案是毫无疑问的肯定，即便他没有想要亲吻文旭时，他都能肯定他是爱着文旭的。于是，再加上想要亲吻的冲动，便是爱情了？ 　　那么，文旭对他呢？ 　　他的直觉来源于何？ 　　因为文旭将他养大，视他为儿子？ 　　梁文杰回忆昨日他亲吻文旭时，文旭的反应。文旭没有推开他，任由他又亲又摸……不，还是推了--他亲了摸了，文旭就将他推到一边了。一开始，文旭大概是受惊了，没料想他会对他做出那些事情，尚未反应过来。 　　倒带，重新回忆他亲吻文旭时的场面。 　　嗯，文旭脸色潮红，肌肤好像在颤栗，那里好像也有感觉？ 　　仔细回忆。 　　应该是--有、感、觉、的。 　　不过，这也不能说明什么，男人嘛，碰碰就硬了。 　　梁文杰观察了文旭一天，发现这位才像是喝醉了酒，并且一觉醒来后完全忘了发生过什么事的主儿，文旭一天都淡定平常，一如往日，好似昨天不曾发生过特别事情。 　　这是向他表明他直觉出的那种态度呢，还是因为他昨天那个时候说出的那句充满了歧义的话？ 　　梁文杰无解，只能默默继续观察。 　　第二天，到别处喝得尽兴了的易家宝打电话约梁文杰出去玩。梁文杰生日当天，他们确实是约好这个假期多一起玩玩的。 　　"喂，我还在新圳市呢，哪里能马上赶过去？"梁文杰无奈了，这位也是喝醉了酒忘了事儿了吧！ 　　"哎呀！你还待在新圳市干嘛？快点回来啦！我们好去玩啊！快回来，等着你！" 　　梁文杰才不相信易家宝会等着他呢，这位绝对又呼唤其他的朋友去疯玩了。不过，梁文杰挂断电话，还是向文旭表明，他准备先回禾江市了。 　　"想跟朋友见见。"梁文杰没提易家宝，向文旭解释时，给了模糊的借口。 　　梁文杰想，文旭应该心知他是为了谁而要赶回禾江市的。毕竟他之前还郁郁寡欢，根本没有心思玩，一切都是在易家宝出现后而改变。他提出要回禾江市，也是在接听了易家宝的电话之后。 　　文旭沉默看了梁文杰半晌，看得梁文杰心里毛毛的，文旭却说道，他跟梁文杰一起回去禾江市。 　　咦？ 　　文旭是不是不放心他和易家宝啊…… 　　在回去禾江市的路上，梁文杰装作无意地挑起话题，点名回去禾江市，是因为想和易家宝、付博青在假期时一起玩玩。 　　而后特意表明心意，"我没特别心思，只是想交个朋友。"这话既是针对文旭去年误会他喜欢付博青，担心他早恋甚至恋上同性，也是潜在解释喝醉那天他真不是对易家宝有什么想法。 　　文旭看着梁文杰笑了笑，无声点点头。 　　梁文杰终于发现文旭不同于往常的现象了：他这几天话格外少，能用肢体语言解决的，就绝对不会再开口了。 　　这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呢？ 　　梁文杰试着谈谈他第一次喝酒的感悟，假装不经意说道："那天我好像喝醉了，后来头有些晕晕的，第二天醒来还晕晕的……有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情？我怕我忘了什么……" 　　文旭淡定摇头，"没有。" 　　梁文杰疑问道："真的没有？" 　　文旭淡然说道："怕喝醉出丑，以后就不要喝酒了。" 　　"呃……"梁文杰竟无言可对。 　　梁文杰回到禾江市后，易家宝再打电话来找他，他便即刻过去。这一次，易家宝没有叫别的乱七八糟的朋友，就梁文杰、付博青、易家宝三人一起玩耍。 　　能够经历这些，梁文杰欢喜而感恩。重生以来，第二次，梁文杰虔诚地感谢上苍让他重活一次。 　　因为梁康泰的病情而产生的阴郁彻底扫清，梁文杰又恢复精力和活力。年节之时，除旧迎新，正是计划来年奋斗事业的大好时机。 　　梁文杰问文旭新年有何计划，文旭摇头，他向来是不擅长这些的。 　　梁文杰便问他，"你有没有想过要收徒？" 　　"收徒？"文旭愣了愣，而后开始认真思考，最后摇摇头，"收徒要看缘分。" 　　梁文杰"噗哧"一笑，"又不是找对象，居然也要随缘？"他笑意盎然看着文旭，眼中情意不掩。 　　文旭忽而就脸红了，梁文杰看呆了。文旭这么大反应，应该、应该是对他有意思的吧？ 　　文旭错开眼，不看梁文杰，"别打趣我，不是在谈正事？你想我收徒？" 　　梁文杰依旧情意深深盯着文旭看，"哦，我想知道你有没有兴趣创办厨师学校。" 　　这是梁文杰见文旭获得了"广川市厨艺大赛"冠军后的想法。"蒸煮夫健康食府"的生意足以供文旭下半辈子富裕生活，继续扩大饮食生意更大的原因是梁文杰想完成自己的心愿，希望挣钱。文旭对于金钱和地位没甚追求，就是喜欢做菜，学习厨艺，与志同道合之人交流。梁文杰便想着，下一步，要不要纯粹一点儿。 　　文旭讶异道："创办学校？我哪儿成啊！" 　　梁文杰气恼文旭这般看低自己，"要不要咱们统计一下，看有多少厨师学徒希望拜倒在'广川市厨艺大赛'冠军的门下？" 　　"我可教不了那么多人！" 　　"学校嘛，自然还要招收教师的。有你觉得和你投缘的，你就亲自教，真只有学徒天分的，当然用不着你来花费心力。" 　　文旭思索良久，说道："我之前没想过这些，你让我先想想。" 　　梁文杰差点儿脱口而出，不如你也想想我们在一起的事吧。 　　为时尚早，他还是再观察看看。 　　梁文杰将心思转回到事业上。"如果现阶段，你不想创办学校，那么到别的厨师学校客串讲师呢？" 　　"嗯？"文旭了解梁文杰不会是无故问他这个，"你有什么计划？" 　　"'蒸煮夫健康食府'的生意已经差不多到极限了，我们的流动资金充足，既然现在不创办厨师学校，就应该拓展生意。" 　　梁文杰叙说着他的另外一套方案："我想开一家自助餐厅，需要招几位厨师，要得更多的是学徒级别的，厨师学校毕业的刚刚好。我想可以和一家口碑良好的厨师学校建立合作关系，而他们应是会提出让你去客座授课，我先听听你的想法。" 　　文旭毫不犹豫道："我没问题。" 　　梁文杰又和文旭谈了相关细节，大多时候，都是梁文杰在说，文旭听着。文旭的天赋都点到了厨艺之上，经商方面，他真是毫不在行。梁文杰也不是什么经商奇才，不过是重活一次获得的额外馈赠。 　　都为感情烦恼 　　这年开年后，梁文杰忙得不可开交。 　　他已经年满十八，可以开户炒股了。梁文杰心知文旭不会赞成他炒股，毕竟金融风暴过去不久，那场危机产生的惨烈事件一定让文旭心中将炒股划做与毒品一样的性质--其实，也很近似。 　　然而，梁文杰掌握着现今股市近二十年的走向，让他不去这里面捞钱，简直如同文旭对他媚-笑却责令他不起反应一样--难以克制。 　　梁文杰有自己的规划，他只用自己的零用钱炒股，留给发展他和文旭事业的资金，他一分都不会动。重来一回，并不是所有的事情都按照上辈子的轨道发展，梁文杰要重新观察现今的股市，他不会盲目地相信上辈子的记忆，在炒股上，他还是一只菜鸟。 　　在如此百忙之际，梁文杰还是抽出假期的最后一天去拜访付博青。 　　他重来一辈子得到了文旭的爱，人生看起来也会越来越好，而付博青却依然和上辈子相似--无缘父母关爱，他自己又将自己封闭起来，身边没几个朋友。 　　梁文杰不知道自己会不会给付博青带去帮助，他只是将自己想到的能做到的都做了。 　　梁文杰电话联系付博青，本来是想约他出去见见阳光，然而，重度死宅游戏控付同学坚决不肯同意出门，梁文杰只好退而求其次去付博青家里看看他。 　　付博青家非常大，可惜，只住着付博青一个人--这是他的家，所以，哪怕只有一个人，他也要住在这里。倒是付博青有个叔叔希望付博青可以住到他家去，付博青没同意。仅仅过节时会被叔叔强行拉到他家去，然而，一般也待不了多久。例如这次过年，付博青也被拉到叔叔家过了除夕，过了初一，然后他就回家了。 　　付博青给梁文杰开了门，什么也不说，闷头走到自己暂停的游戏前继续。 　　梁文杰上辈子在付博青家里住过一段日子，这辈子也来过几次，每次来他都不可避免地想起当初金乐诚对付博青的形容--住在古墓里的小龙女。这古墓之说，就是金乐诚对付博青家的初次印象。 　　只有一个人住的大房子难免都会给人空旷寂寥甚至阴森之感。付博青家里其实倒不这样。与地下密室终南山古墓相比，付博青家位于禾江市豪宅别墅区，采光通风都是上佳。而且，虽然只住着付博青一个人，他家里却是不怎样安静的。 　　付博青家有各种游戏机，还有多台电脑常开着不关机。付博青每玩一种新网游，都会先去为其买一台高配置当年新上市电脑--所以，付博青对游戏是真爱。他新游戏玩着，旧游戏也不会立刻抛弃，旧电脑自然也会保留。 　　尽管看起来付博青家还是充满生气，梁文杰却也觉得金乐诚的形容很贴切，这里简直像是活死人墓。而这种感受的来源是付博青--他在自己家里，活似死人。 　　每个人的家，明明应该是让人感受最舒心安然的存在。 　　为此，梁文杰感觉非常无力。这辈子认识付博青一年多，他想到的能做的都做了，付博青依然如同他们初次见面时那般与人疏离，充满孤寂。 　　梁文杰想拉付博青出门晒太阳，然而，事实上，却只能是在付博青家里陪他打游戏。 　　玩了一会儿，梁文杰突然停下来，问付博青："对未来你有没有什么打算？" 　　付博青愣了，罕见地也停了游戏，他摇摇头，说："没想过，没打算。" 　　梁文杰笑了笑，说："那你可以现在开始想想嘛。" 　　付博青露出思考神色。 　　梁文杰见状，心中惊喜，脸上笑容更甚，继续此话题："比如我啊，因为养父喜欢做菜，就想让他能一辈子都高高兴兴做菜。你知道的，先是开了一家小饭馆，好生经营，现在生意可好了，我在计划开新店。刚好今年我成年了，可以开户炒股……" 　　说到这里，梁文杰心念一动，又问付博青："你每个月有多少零花钱可用？你每月一般又用多少？" 　　付博青又露出思考神色，这次倒是很快给出答案："每个月几十万吧，不过我的生活费是按年算，成年之前每年五百万。用不了多少，你也清楚，我除了游戏，没什么喜好，也没什么开销。" 　　每年五百万！ 　　梁文杰好不感慨，梁先生每个月只给他三万的生活费，全年加起来，连付博青的十分之一都不到呢。不过，一想到那些都是付博青母亲的遗产，梁文杰也羡慕嫉妒恨不起来，反而是庆幸自己和同情付博青。 　　"你这辈子大概是不用为钱发愁了……"梁文杰感叹道，"如果我是你，做生意或投资，都会方便得多。" 　　付博青说："我们可以合伙做生意或者投资。" 　　"什么？！"梁文杰下巴都要惊掉了。上辈子，他和金乐诚、易家宝一起合伙开影视公司，据说易家宝当初是叫了付博青入股的，付博青断然拒绝，只是后来有答应投资拍电影。梁文杰是知道付博青对于做生意或投资什么的毫无兴趣，会投资电影也不过是碍于情面，反正他不差钱。 　　然而，现在他听到什么？ 　　付博青居然主动提出要合伙做生意、投资！ 　　付博青和易家宝的关系，不论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那都绝对比和梁文杰关系好，梁文杰不认为付博青转变性情是因为自己。 　　那么，又会是因为什么呢？ 　　梁文杰正分析着，突然听到有脚步声从身后传来，他瞬间惊出一身冷汗。他没有听到门铃，身后的人是怎么进来的？ 　　梁文杰回头，看到的居然是熟人--姜岩。不过，姜岩和付博青应该不熟吧？他记得他帮付博青过生日时，姜岩才是第一次见到付博青。而且，哪怕脑袋被接二连三震惊地都要死机，梁文杰也确定自己看到姜岩手中提的是新鲜的蔬菜。 　　这是神马状况？梁文杰感觉自己的大脑真要死机了。 　　姜岩看到梁文杰，也显得有些惊讶，却很快就恢复正常。他对着梁文杰笑了笑，算是打招呼，再满脸笑容看着付博青说："我来了，今天你有客人？" 　　付博青点点头，迟疑一会儿，说道："没有提前告诉你。"语气里居然透出歉意。 　　梁文杰左看看付博青，右望望姜岩，重启大脑，开始飞速运转分析。 　　姜岩提提手上的食物袋，示意一下，对付博青说："食物大概没买够。"他再转眼看向梁文杰，终于和他说了话，"你应该是不准备留下来吃饭的，对吧？"竟然是逐客之言。 　　梁文杰微微一笑，道："不，我已经和阿青说好了，今天一天都在他家和他玩。" 　　其实并不是这样说的，梁文杰只是说今天来付博青家里和他玩，并没有"一天"这个时间限定。而且，他原本的计划，至少晚上是回家同文旭一起吃饭的。现在嘛，他要留下来，一定不比姜岩更早离开。 　　闻言，姜岩的脸色如同梁文杰预料的那样--变青了。 　　姜岩忽而又笑了，他对付博青说："我再去买些菜，很快回来。" 　　梁文杰好整以暇地看着姜岩变脸，嘻嘻一笑，说："请务必买些番茄回来，配上鸡蛋也可以，牛腩和土豆也可以，新鲜的鱼也可以。"梁文杰知道付博青是不爱吃番茄的。 　　没料到这次姜岩脸色没变，保持笑容风度翩翩地道好。 　　姜岩将食物袋直接放到厨房便出门了，这之间三人都没有再说话。 　　梁文杰嘴没开，脑袋倒是没闲着，待到姜岩出门，再也忍耐不住，问付博青："你俩关系什么时候变这么好了？他是有你家钥匙的吧？" 　　"是，"付博青毫不迟疑地肯定后一问题，对于前一个问题却迟疑起来，"关系变好……不知道什么时候……" 　　"上次你生日，你俩是还不熟的吧？后来发生了些什么？"梁文杰直觉这段时间发生的事肯定不少。 　　然而，发生过的事情，单论种类而言其实并不多。不过是姜岩约付博青出去玩，付博青拒绝；姜岩到学校找付博青玩，只能陪他打游戏；姜岩提议到付博青家来，付博青同意…… 　　到目前为止，这些事同梁文杰做过的努力差不多，后来的发展却是梁文杰没有想过的--姜岩每个节假日都来付博青家里给他做饭。梁文杰曾经只是想给付博青送饭，付博青家距离食府遥远，也就没管付博青休假在家时吃什么了。 　　梁文杰心中感叹：他自认为对付博青做了不少，想更努力，总是充满无从下手的无力感，然而，归根到底却是他用心不够。 　　若是付博青换成文旭，他就会想得更多更好了。 　　想到文旭，梁文杰心中一阵甜蜜，冲淡了对付博青的愧疚，同时又为有人能为付博青做得这么多而欣慰。 　　梁文杰暧昧地笑着问付博青："他来给你做饭是个什么意思？你又有什么想法？" 　　"他向我表白过，我当时拒绝了。他让我给他一个机会追求我……"付博青又露出迟疑神色，"我当时想顺其自然，就没说什么……没同意也没拒绝……你刚才问我对未来的打算，我想是不是应该给他一个答案……" 　　梁文杰又被付博青惊到了，他小心翼翼问付博青："你的答案是什么？" 　　虽然他刚刚有挤兑姜岩，可也没想过要搞破坏，而且，他自己对感情不在行，他和文旭的前景还是一片白茫茫，他是不想掺和到别人的感情里去的。万万没想到，他已经无意中在姜岩追付博青的路上参了这么深的一脚。 　　付博青反而问梁文杰："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样的？" 　　既然已经掺和进来，作为付博青的朋友，梁文杰责无旁贷地应该为其提供帮助。 　　"喜欢一个人啊……"梁文杰回忆和文旭相处的点点滴滴，"就是想和他过一辈子，看到他就高兴，看不见就想念，想要努力变好，变成他喜欢的样子，可以为他做任何事……" 　　梁文杰忽而想到什么，冲着付博青调皮似的眨眨眼，"刚才我说的都是心理上的，还有生理上的，就是觉得他特别帅，特别迷人，特别想吻他。" 　　付博青在梁文杰的叙述中逐渐露出笑容，梁文杰以为他是想到和姜岩之间的美好事情，没料到付博青开口说道："你喜欢你的养父吧，你说的这些他都知道吗？" 　　还能不能愉快的做朋友啦！梁文杰尴尬一咳，"我们现在在说你和姜岩。你到底有什么想法？其实，你还小啊，可以慢慢思考这个问题，反正姜岩也没让你现在给他答案不是？" 　　尽管梁文杰和姜岩关系不错，但这件事上，梁文杰肯定是偏向付博青的。不过，梁文杰让付博青多考虑一下，也是怕付博青现在的答案是拒绝。姜岩喜欢付博青，付博青能让姜岩追又给了他家里钥匙，梁文杰还是很看好两人在一起的。 　　付博青偏偏要抓住梁文杰和文旭的话题不放："文旭不知道你的心意，不能回应你，你是不是很难过？" 　　梁文杰大概明白付博青的意思了，他是将自己和姜岩看成相同处境，想要通过他的回答了解姜岩的想法。 　　"有时候是会难过，"梁文杰没有隐瞒付博青，"但是我和文旭之间同你和姜岩不一样。目前的状况我已经满意，我没想过要和文旭表白，没有更进一步我也不在意……" 　　真的不在意吗？梁文杰突然有些恍惚。 　　付博青已经得出结论："你难过，你想更进一步。" 　　"喂！"今天的付博青情商掉线，一点都不温柔体贴，都是姜岩的错。 　　付博青却不理梁文杰，兀自喃喃道："他有时候会露出难过的表情，虽然很快又会露出笑容。" 　　原来姜岩的变脸技能是这么提高的啊，他就说今天看到的姜岩和以前很不一样啊。 　　付博青又问梁文杰："文旭一直不回应你，你会放弃吗？" 　　"我是不会啦，"一直向付博青剖析自己对文旭的一往情深，梁文杰都弄得不好意思了，"不过，我只能代表我自己啊！" 　　"嗯。"付博青又开始深思。 　　"你到底什么想法啊？"梁文杰不死心追问，"我都说了这么多了……" 　　"我？"付博青回过神来，"我不想他为我难过。但我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喜欢他。因为我也不想你为我难过。" 　　"咳咳……"梁文杰又乱咳一通。"你对我和姜岩的感觉难道是一样的吗？"那姜岩肯定没戏，他清楚付博青对他可没有爱情。 　　付博青又开始思索，门铃忽而响了。 　　梁文杰嘀咕道："没想到你家也能有这么热闹的一天啊！"这又是谁来了？ 　　付博青从沉思中回过神来，准备去开门，梁文杰因为好奇到来之人，也跟着一起。谁知，两人才走几步，竟然就看到了姜岩。 　　姜岩的表情那是相当尴尬。"抱歉，偷听了你们俩的谈话，"姜岩先道歉，再解释道，"我出门后想到预定了蛋糕中午送到这儿，忘了和你说，"他说话时都只看着付博青的，"便先回来，准备同你说一声……" 　　结果听到了不得的内容，于是就偷听壁脚。 　　"咳咳……"梁文杰好不尴尬，付博青还没给出反应，他先抱怨一下姜岩，"没事儿定什么蛋糕……"想来这会儿敲门的该就是送蛋糕的了。 　　按照姜岩的说法，他俩刚才的对话姜岩全都偷听了去。想到他说的那些关于文旭的感悟，梁文杰就想将姜岩敲破脑袋打到失忆。按照姜岩的尿性，他一定会以此为把柄将来嘲笑或者要挟他。梁文杰为此希望付博青再次狠狠拒绝姜岩。 　　梁文杰的抱怨反而给了付博青提示："今天是你生日？" 　　姜岩点了点头。 　　难怪姜岩今天一见面就暗示他离开啊，梁文杰顿时恍然大悟。 　　理所应当的，梁文杰离开了付博青家，留给付博青和姜岩二人世界。中午饭都没吃，梁文杰想了想，回去了梁家，准备探望一下梁康泰。 　　梁康泰已经出院了，现如今在家修养。他的身体已无大碍，精神却很是不好，整个人都似乎笼罩在忧愁里。 　　梁文杰见到梁康泰时，他正坐在桌前，盯着面前的手机发呆。梁文杰观察了半晌，见他一动不动，真的是在发呆，便走过去和他攀谈。"是在等谁的电话吗？" 　　梁康泰抬起头，看了梁文杰一眼，又低头盯着手机，微微摇了摇头，"不是。" 　　难道真是在发呆？梁文杰想了想，放弃继续这个问题，又问道："你今天感觉如何？" 　　梁康泰看着梁文杰笑了笑，"还行。"这次倒是没有再去盯手机，而是看着梁文杰表示出可以聊天的神态，只是谈话中，他时不时地要瞟几眼手机。 　　两人聊了几句，有人通知开饭，他们便去餐厅。梁康泰又盯着他的手机瞧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将它留在桌上，独自去了餐厅。 　　梁康泰似是没什么胃口，吃得极慢，又少，梁夫人一直给他布菜，梁文杰也闹着劝他多吃。如此这般过了片刻，梁康泰进食的速度确实加快了。 　　吃完饭，梁康泰又回到桌前，急急忙忙看他的手机。梁文杰怀疑梁康泰后半程吃饭速度加快，并不是他或梁夫人的功劳，而是梁康泰急着回来看手机。 　　梁文杰和梁康泰是同行的，梁康泰拿起手机查看时，梁文杰也还在他身边，出于好奇心，梁康泰操作手机时，梁文杰看了过去。只见梁康泰收到一条短信，他迅速打开来看： 　　"我吃过午饭啦，今天是小叶请客，有咖喱土豆呢！味道不错，但没有我做的好吃，嘻嘻^^我决定明天带饭就做咖喱土豆，你明天会不会来上班？我可以做双人份哒！" 　　梁文杰不知道咖喱土豆有什么典故，据他所知，梁康泰并没有对咖喱土豆特别的喜爱。 　　发件人名叫萧笑笑，这名字，这条短信，让梁文杰大脑中浮现出一个爱笑的可爱女生来。 　　梁康泰看完短信，拿着手机准备坐下，微微一动，就发现了身边的梁文杰。他瞧见梁文杰脸上笑得暧昧，不自然地咳嗽一声，轻轻问道："你看到啦？"顺便坐到桌前的长沙发上。 　　"嗯，"梁文杰坐到梁康泰旁边，暧昧的笑容中生出八卦，"这女生是谁呀？你们怎么认识的？" 　　梁康泰将手机放到桌上，盯着看。"是同事，爸爸公司的。" 　　"除了同事关系以外呢？"梁文杰问，"你不给她回短信么？" 　　梁康泰看了眼梁文杰，又转回头继续盯手机，"她总是问我什么时候回去上班，我不知道怎么和她说。" 　　这问题梁文杰也没有好答案，他转移话题，问梁康泰："她长得好看么？" 　　梁康泰脸上忧愁消减，浮起笑容："很漂亮很漂亮。" 　　梁文杰实在是无法想象萧笑笑有多么多么的漂亮。要知道，梁康泰对当红女星林丽丽大美女的外貌评价也不过是"还行"。梁文杰暗忖，萧笑笑的所谓"很漂亮很漂亮"大概是情人眼里出西施。 　　梁文杰内心吐槽之际，梁康泰突然问他："你有没有喜欢过什么人？" 　　今天这是怎么了？告白日么？梁文杰在心里嘀咕一下，回答梁康泰："自然是有的。" 　　梁康泰终于将视线从手机上移到梁文杰脸上，"你们在交往？" 　　梁文杰摇摇头，"没有。" 　　"为什么？" 　　"还没告白啊。" 　　"为什么没告白？" 　　"这个问题，你得容我想想。"梁文杰双手枕在脑后，靠在沙发上，仰望天花板。 　　梁康泰等了一会儿，没有听到梁文杰的声音，知道他是不准备回答这个问题，便又去盯他的手机。 　　却原来，在感情这件事上，他和旁人没有太大不同，别人也一样会遇到各种困难。 　　家宝的烦恼 　　开学后，梁文杰便将付博青、姜岩、梁康泰和萧笑笑的事情都丢到脑后，一边忙学习，一边忙事业。这一年，他可是要建立自助餐厅的。梁文杰又要选择餐厅地址，又要联系合作学校，还要在报纸上发布宣传和招牌信息。 　　征求过文旭的意见后，梁文杰在宣传招聘广告中注明文旭有收徒的意愿，任何对厨艺有兴趣的人都可以随时到"蒸煮夫健康食府"来尝试拜师。 　　过年时的那番话之后，文旭是真心想收徒的，而依照他说的顺其自然随缘择徒，梁文杰觉得太不靠谱。真那般被动地等待徒弟，岂不是有可能等到天荒地老？梁文杰便提议打广告，扩散缘分。至少让文旭未来有缘的徒弟知道他家师父有收徒的心愿。 　　梁文杰率先联系确定了合作的厨师学校。 　　遵照梁文杰的计划，他会从厨师学校的毕业生里挑选一些到即将创建的自助餐厅工作，这可以说是解决了学校部分学员的就业问题，厨师学校自然很乐意与梁文杰合作。 　　何况，梁文杰这边还有一位"广川市厨艺大赛"新科冠军。文旭十分配合学校的工作，他为人又温柔亲切，教授他人时，毫不藏私，只要和他接触过的人，都很喜爱他。 　　厨师学校高层对这次合作满意非常，赞不绝口，甚至主动提出可以为他们建立自助餐厅提供帮助。 　　在招聘到合适的厨师之后，文旭开始依从计划对他们进行简单的培训。而培训地点，便是在厨师学校提供的教室里。 　　大概是招聘广告和文旭收徒的广告捆绑在一起发布，此次招聘厨师异常火爆，不仅前来应聘的人数众多，应聘者的质量也很高，不少都正在大酒楼、酒店工作。 　　梁文杰要求文旭优中选优，不要因为心软而对某些人降低标准，真正有能力的，提高福利待遇也要拿下。 　　而梁文杰自己则在忙着指挥装修选好的店面。富足的资金如同流水般哗哗往外淌。梁文杰每天还要扒拉着算盘算一算，是不是哪里可以省一点儿。这一次可比当初开"蒸煮夫健康食府"复杂度高多了。 　　这段时间，梁文杰和文旭难得有时间面对面聊天，而哪怕他们聊天，话题基本也都围绕着自助餐厅那些事儿。 　　这天同样，梁文杰和文旭一起吃饭，梁文杰讲述了自己这边的进展，再询问文旭那边的情况，说着说着，文旭忽而很是激动地说："我发现了一个学厨艺的好苗子！" 　　梁文杰诧异不已，会令文旭如此激动的人，加起来，还不足一只手吧，他突然莫名嫉妒起文旭口中的那颗"好苗子"了。 　　当然，梁文杰还是存有理智的，他正要开口和文旭详谈这颗"好苗"，他的电话却在这时候响起，梁文杰一看，是易家宝打来的。梁文杰示意文旭稍后再谈，接听了电话。 　　"我好烦恼。"电话一接通，那头就传来易家宝苦恼的声音。 　　和易家宝通话便是这样，不会有常规的"喂"、"我是……"等开头，梁文杰甚至怀疑易家宝自己都不清楚接听电话的人会是谁，他是从他那海量的好友里随机拨打的电话，谁接听的都成。 　　梁文杰却也不在意易家宝是否确定是打电话找他。易家宝明显想找个人树洞说说话，梁文杰愿意洗耳恭听。"发生什么了？" 　　问话完后，等待听那头易家宝烦恼的梁文杰，看到文旭起身，梁文杰一心二用，视线随着文旭移动。只见文旭走到客厅茶几旁，背对着梁文杰坐下。梁文杰看到他拿了一个果盘里的苹果，大概是去那边吃水果了。 　　梁文杰想着，电话那头的易家宝也絮叨着："我回来这边住了一阵，又觉得国外也很好，不想挪窝，可是，我之前又答应你要回去禾江市读书……我好纠结……" 　　原来易家宝确实是打电话找他。 　　梁文杰呵呵一笑，"你就纠结这个？" 　　和易家宝混熟了之后，梁文杰偶尔会劝易家宝回国来。这辈子他大概不会再出国留学，易家宝若是继续在国外读书，也不知道将来会不会有回国开公司的想法。而且，国外比国内开放，也比国内管教松弛，梁文杰不希望易家宝跟那些把滥-交、吸-毒不当一回事儿的人过多接触。 　　易家宝能够为此感到纠结，是他真的在意梁文杰的看法，梁文杰为他能够影响易家宝而感到高兴。 　　"现在你那边应该是凌晨三点，你没睡吗，一直在考虑这个问题？"梁文杰心中欢喜，语气也透着温柔，好似在和情人说话。 　　文旭削着苹果的手一顿。继而，接着削。 　　"咦，你怎么这么清楚？"易家宝惊诧道，"我是一直没睡，在想到底是回国还是留在这边……" 　　梁文杰哈哈一笑，语气轻快道："我太了解你啦！" 　　文旭手一滑，水果刀削到手指上。 　　"我们才认识多久？你怎么可能这么了解我？"易家宝不信梁文杰，"你一定是猜的啦！" 　　"嗯，猜的，"梁文杰好心情地和易家宝玩笑，"再让我猜猜你想读什么大学？圣日殿学院？" 　　"神了，你怎么又猜对了！"易家宝在电话中尖叫起来。 　　"嘘，小点儿声，你想让房东赶你出去吗？"梁文杰如同哄情人一般关切温柔。 　　文旭看到苹果上的鲜血，才后知后觉感到指尖的疼痛。他扔了苹果，准备进房找创可贴。 　　梁文杰的视线一直粘在文旭身上未曾移动半分，见到文旭又起身，梁文杰分析他下一步会再做什么。 　　电话那头易家宝威逼利诱梁文杰一定要讲个清楚，"你到底是怎么知道的怎么知道的怎么知道的……" 　　"停，停！"梁文杰告饶，"按照你不想挪窝的思路，那边就圣日殿和圣彼得两所大学，圣日殿附近有一家不错的中餐厅。很好猜的，不是吗？" 　　"哦，福尔摩斯！"易家宝赞美道。 　　"得了吧！"梁文杰看到文旭进了房间，不在他的视野范围内，和易家宝说闹便有些心不在焉。 　　易家宝又在那头问："你怎么知道圣日殿附近有中餐厅？你家开的？没你家好吃啊，差太远。想到你家的店，我都不觉得那个可以吸引我去圣日殿了。" 　　文旭进房间干嘛呢？怎么还不出来？ 　　梁文杰一心两用得厉害。 　　"我说我曾经也考虑过读圣日殿，你信不信？"梁文杰对易家宝说。 　　"鬼信！你有什么理由要读圣日殿？你成绩够好，可以申请名校。这里距离你又远，你家的中餐厅也比这边好吃……" 　　梁文杰随口道："风景好？" 　　梁文杰也起身，准备到卧室那边去看看文旭。 　　易家宝鬼叫道："开什么玩笑！风景哪里好了？" 　　梁文杰正欲站起，瞧见文旭已经走出来，他很是高兴，哈哈对易家宝道："没听出我是疑问句么？哈哈！那边那么糟糕，你还是回来禾江市吧！我家餐厅很好吃哦，全球最好吃哦！" 　　易家宝愤愤然道："你来加国，把你家厨师也带到加国来开餐厅，保证比在禾江市生意还好！" 　　文旭依然背对着梁文杰坐在茶几那边。梁文杰走过去，看到文旭正在吃香蕉。梁文杰想到不太和-谐的画面，脸一红，走开。 　　实在是够了，只不过吃根香蕉，他都能起反应，真是愧对他1000+的心理年龄！ 　　梁文杰胡思乱想，和易家宝通话便也有些胡言乱语。 　　"你让我去念圣日殿？" 　　易家宝似乎是诚恳地建议梁文杰去加国留学，"远一点还有爱丁堡的，其实也不太远，开车很快就能到的，这边车少，开车速度可以很快。" 　　梁文杰好似也开始认真思考是否要去加国留学，"唔，可以考虑……" 　　易家宝欢呼一声，"就这么说定了，我打电话给阿青告诉他这个好消息！"说完迅速挂断电话。 　　梁文杰愣了愣，而后愉悦地低笑几声。 　　他相信易家宝是真的立马打电话去找付博青了，易家宝就是这个性格。而易家宝说要告诉付博青这个好消息，其实大概是以梁文杰的"考虑"，劝说付博青也去加国。 　　比起梁文杰还能说考虑去加国留学，付博青是肯定不可能答应出国的。自从付博青的母亲在国外去世之后，付博青便再也不肯出国了。这辈子的易家宝尚未认识到这一点，而经历了上辈子的梁文杰，深深了解付博青的心理阴影。 　　付博青不会出国，易家宝若去劝他，付博青一定会以国内也能够如何如何反驳易家宝，或许易家宝反而能被付博青说得动摇想回来禾江市呢！易家宝本来就是个意志不坚定的人。 　　梁文杰放下电话，走到文旭那边去，拿起一颗苹果，开始削皮。 　　文旭问梁文杰："你想读什么大学？" 　　梁文杰心情好，和文旭也开起玩笑，"哈哈，凭我现在的成绩，只有少数学校不好申请吧。再努力一把，也许哈佛、牛津也是手到擒来！" 　　文旭点点头，"那阿杰朝着哈佛努力吧。" 　　梁文杰笑望文旭，"你希望我读哈佛啊？" 　　文旭说道："不要有压力。" 　　梁文杰又哈哈大笑起来，"那你也要开始认真学英文了哦。" 　　"嗯？"文旭不解。 　　梁文杰理所当然道："你当然要跟我一起去美帝国啦！" 　　文旭还有些迷糊，"什么？" 　　梁文杰笑道："不要有压力。" 　　梁文杰的笑容倏忽消失，他看到文旭手上贴着创可贴。梁文杰确定他打电话之前，文旭手上还没有这个东西。 　　"怎么受伤的？"梁文杰放下苹果和水果刀，抓过文旭的手来看。 　　文旭迅捷地收回自己的手，淡淡说道："刚削苹果的时候不小心划到，没事。" 　　文旭自己吃苹果时，都是不削皮的，只有梁文杰喜欢吃削皮的苹果。 　　梁文杰闷声道："世界顶尖大厨削苹果划到手，苹果真是罪大恶极！"真正有罪的其实是他，"我以后都不吃苹果，你不用帮我削苹果。" 　　"你太小题大做，"文旭投给梁文杰不赞同的眼色，"只是不小心。" 　　梁文杰偏要小题大做。"哼哼，防微杜渐。还有梨子、菠萝、西瓜……任何需要动刀的水果我都不吃了。" 　　文旭轻拍梁文杰的脑袋，"挑食的孩子不讨人喜欢。" 　　梁文杰拉下文旭的手，握住，认真看着文旭，问："你喜欢我么？" 　　文旭神色不自然，努力抽回自己的手，未果。"不是说了么？挑食的孩子不讨人喜欢。" 　　梁文杰笑了笑，"那我讨你喜欢，你就喜欢我了么？" 　　文旭淡定道："看你表现。" 　　梁文杰也不继续追缠，他回归到接听易家宝之前的那个话题，"你说看到了一个学厨艺的好苗子？" 　　文旭显然已经没有了谈话的兴致，只是点点头，说改日介绍给梁文杰认识。 　　梁文杰无奈，易家宝的电话，他不可能不接，他也不想扫文旭的兴的。只有努力讨文旭欢心了。 　　热闹的暑假 　　接下来，梁文杰指挥店面装修时，抽空便看看留学指南。正经的学习时间里，他都是要认真搞学习的，只有抽着各种空隙，他才看看这类资料。 　　梁文杰不得不说，尽管重生，他的智商其实还是普通人的，真要考哈佛，不是一点两点的难。头等难关便是语言，他叫文旭开始认真学英语，他自己也得花费大力气考英语。 　　在这期间，梁文杰见到了文旭夸耀的厨艺有天赋的人，那人竟然是梁亮。 　　梁亮也是梁思源的私生子，梁文杰同父异母的弟弟，只比梁文杰小两个多月。 　　上辈子梁康泰意外去世后，梁亮的妈妈闹到梁家，让梁思源认回梁亮。而这辈子，大概是因为梁康泰尚在人间，梁亮和他妈妈一直没有出现。梁文杰却未料到梁亮会以这样一种场面再次出现在他面前。 　　梁亮和梁文杰长得有五分相似，两人又是同年，一眼看上去就像是亲兄弟。不过，梁亮比梁文杰瘦弱矮小一些，五官更远不如梁文杰精致好看。梁文杰如同王子，梁亮就只是贫民。见过他们的人，不会玩笑说他们像兄弟，只会感叹"同人不同命"。 　　从文旭那里，梁文杰了解到梁亮现在的家里是摆摊卖鱼丸的，家里只有他和他妈妈两人。梁亮目前叫程亮，梁文杰还是习惯唤他梁亮。梁亮看了报纸上的广告，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来拜师。 　　文旭应该是十分喜欢梁亮的，一直向梁文杰夸奖他，说梁亮乖巧懂事，又要帮妈妈出摊卖鱼丸，成绩还非常棒。 　　梁文杰听了不喜，但也没对梁亮生出反感。梁文杰对上辈子的梁亮没有太多印象，只记得梁思源后来很喜欢他，也时常夸奖他。这辈子梁文杰接触到的梁亮非常沉默，总是默默做事。 　　梁文杰说不出对这个异母弟弟有什么感想，他不太想看到梁亮，但也不想梁亮过得不好。文旭对梁亮很是关心，连梁亮的生日都给他庆祝了。梁文杰便袖手旁观，不插足梁亮的生活，就只当他是一个普通的陌生人。 　　梁文杰自己是很忙的，也没有太多心思花费在旁人身上。 　　在加大英语的学习力度之后，不到一个月时间，梁文杰瘦了一圈，文旭心疼不已。 　　文旭劝告梁文杰不要太劳累、太拼命。"我也不是真非要你上哈佛，只是那所学校最好，我希望你朝着那个方向努力。自助餐厅的事情，你也不要管了，都交给我。你好好修养。" 　　梁文杰笑道："我这好不容易减肥成功呢！我正想着保持，你可别再叫我囤肉。"又招来文旭屈指弹脑门。 　　梁文杰也不是真想念哈佛，或者国外的其他任何学校。他和文旭的事业蒸蒸日上，他若是出国留学，不带文旭过去，他舍不得；带文旭的话，他们在禾江市的生意可以说就要放弃了。 　　名牌大学，梁文杰还是很向往的，他也心知文旭有高等学府情结，希望他能够去最好的学校念书。不过，对于他今后的人生，真是没有太大必要去国外读名校，禾江市的优秀大学已经足够。 　　至于自助餐厅，已经装修完成，扫尾的事情不多，文旭不让梁文杰操心，梁文杰也真就不操心了。 　　暑假到来，"五洲同桌自助餐厅"正式开业。 　　"五洲同桌自助餐厅"开业之前，梁文杰请人依照文旭的形象设计了图案，融入到"蒸煮夫健康食府"和"五洲同桌自助餐厅"的招牌之中。梁文杰还注册了"蒸煮夫"和"五洲同桌"及文旭形象图案的商标。 　　"五洲同桌自助餐厅"开业典礼，简单却也热闹。 　　梁文杰认识的不少人都来现场道贺，娱乐圈的都来了不少。梁文杰请了广告公司全程摄影，有了那几位明星，梁文杰相信广告效果会很好。 　　尊域见了直嚷着让梁文杰给他宣传费。"你晓不晓得哥的出场费是多少啊？哥的身价可是很高的！" 　　梁文杰淡定道："回头给你一套餐具。" 　　尊域惊讶："什么餐具这么值钱？" 　　"尊域巨星曾经用过的，拍卖很值钱的哦！粉丝一定会买回去跪舔一百遍啊一百遍。" 　　尊域哈哈大笑。"你真是天生的商人，以后会有大大的'钱途'的！" 　　梁文杰神态谦虚道："承蒙谬赞，本人目前只是见习商人，尚未转正。" 　　尊域笑得肚子都疼了，简直直不起腰。"哎哟哟！幸好你不喜欢演戏，不然我这巨星都得给你让位。" 　　文旭过来找梁文杰，看到尊域和梁文杰勾肩搭背，脸色微微变得难看。 　　梁文杰瞧见文旭，立马甩开尊域，过来和文旭说话。"累吗？" 　　文旭神色恢复如常，摇摇头。 　　梁文杰不放心道："若是感到累，一定不要撑着，先去休息一下，今天还要好久呢。" 　　"我省得。" 　　梁文杰还想同文旭说话，有人来找他，是某处出了点儿问题，他只能先去处理事情了。 　　这一日，梁文杰没有再找到和文旭说话的机会，这之后好几天，梁文杰也几乎没有什么和文旭说话的机会。自助餐厅的生意异常火爆，刚刚开始营业本来事情就多，梁文杰和文旭两人都忙得脚不沾地。 　　文旭并不作为自助餐厅的厨师，他只烹制一道海鲜盅，每晚七点到八点，限时供应。这是梁文杰的主意，他不想文旭太忙太累。而文旭名声在外，梁文杰也不可能让文旭完全不为自助餐厅做菜。文旭需要统领"蒸煮夫健康食府"和"五洲同桌自助餐厅"两家店，每天的事情总是不少。 　　梁文杰不由有些后悔开自助餐厅，他和文旭就守着食府不行吗？他干嘛一直想着赚钱赚钱！想开大酒店送给文旭，可是，文旭需要吗？他不过是为了满足自己的私心罢了！弄得现在文旭忙，他自己都无法好好和文旭见面说话！ 　　他好想和文旭单独二人世界过一天的说…… 　　有二人世界这个心愿的人还不少。 　　付博青的生日是在暑假，去年，梁文杰帮付博青策划了生日会，今年，他还是将付博青的生日记在心上的，然而，早在暑假开始之前，姜岩就找来告知梁文杰，今年付博青的生日他不用操心，姜岩要和付博青二人世界--尽管，据梁文杰所知，付博青遵从了他的建议，不急着给姜岩答案，两人并未正式交往。 　　这个暑假，梁文杰无需策划付博青的生日会，却又有了一件新鲜任务--帮忙筹备梁康泰和萧笑笑的婚礼。 　　自从兄弟俩知道对方都困于感情问题后，他们再见面时便常常谈论这个话题，关心对方的感情进展，帮忙出主意解决问题。 　　许是从梁文杰处得到鼓励，三月草长莺飞之际，梁康泰又回到梁先生的公司上班，萧笑笑自然表现出很高兴，梁康泰其实也很开心。 　　萧笑笑原本并不知道梁康泰的病情，这次梁康泰回公司后，萧笑笑几次三番向梁康泰暗示她的心意，梁康泰找了一个合适的机会同萧笑笑坦白了自己的身体状况。萧笑笑难过不已，泪流满面。 　　之后，萧笑笑对梁康泰忽远忽近，显得内心很矛盾。梁康泰的心情也随着阴晴不定。 　　转机发生在故障的电梯里。那天，梁康泰和萧笑笑两人同乘电梯，电梯里只有他们两人，两人一开始都没有和对方说话，突然电梯就坏了，灯也都熄灭了。 　　萧笑笑有轻微的密闭空间恐惧症，这种时候，她只有不停地和梁康泰说话，分散注意力。梁康泰自然觉察到她的异样，温柔安慰她。萧笑笑说着说着，就向梁康泰坦诚她这段时间遭受到的感情折磨。最后更扑到梁康泰怀里泣不成声。 　　"我还是喜欢你……我们在一起吧……能多一天是一天……意外太多，谁知道明天会怎样……" 　　萧笑笑那时显然情绪不稳定，言语行为都有些冲动，不过，那天之后，萧笑笑和梁康泰还是正式确定了恋爱关系。 　　恋爱中的梁康泰仿若年轻了二十岁，终于看着像是梁文杰的哥哥，而不是叔叔或伯伯。 　　六月份萧笑笑生日时，梁康泰向她求婚，而萧笑笑答应了。 　　梁康泰的求婚活动也是梁文杰帮着筹划的。梁康泰的意思是，他能给萧笑笑的不多，希望通过婚姻来确保萧笑笑可以继承他的财产。 　　梁文杰陪着梁康泰挑选求婚戒指时，一时意动，也定制了一双他和文旭尺寸的对戒。 　　梁康泰求婚成功，梁文杰的对戒还揣在兜里。现在梁康泰都要举行婚礼了，梁文杰的对戒依然揣在兜里。 　　梁康泰婚礼上，梁文杰看着幸福的梁康泰，出入成双的付博青，认真思考文旭答应和他在一起的可能性。 　　我等你带上戒指 　　在一起的前提，当然需要坦白心意。尽管梁文杰直觉文旭不会答应他的表白，他还是决定试一试。 　　梁文杰倒是没有特别费心策划自己的表白，不过是想挑选一个好日子。七夕不错，然而，如此日子，店铺的生意一定火爆，他和文旭都会忙得脚不沾地，而且，这么特殊的日子，他若提前约文旭，意图太明显，目标暴露太早，不好。挑了好几日，每天在脑海中排演几十遍表白情节，梁文杰还是没有选好表白日。 　　这天晚上，梁文杰和文旭在"蒸煮夫健康食府"吃完饭，附近认识的一位姑娘，来找文旭告状，说他们家小土狗将姑娘养的贵宾给强了！贵宾怀孕了！姑娘事后给贵宾吃了狗狗避孕药，贵宾却还是不能体谅姑娘心思的怀孕了！ 　　小土狗此时正还欢快地围着文旭的腿玩呢。姑娘看着小土狗，双眼能喷出火，估计是恨不得将小土狗给宰了做狗肉火锅。 　　文旭满怀歉意地向姑娘道歉。 　　梁文杰内心默默吐槽：两只小狗的事儿，那姑娘咋知道是强的，没准儿人家小狗你情我愿呢。不过，这个显然不是姑娘关注的重点。 　　"我是不会养它们生下来的串串的，你们怎么说？" 　　文旭再三保证，他们养，贵宾生下小狗后，他们会去将小狗都抱养回来。 　　姑娘走后，梁文杰满怀羡慕嫉妒恨地跟小土狗玩耍。你个小土狗都能强了人家贵宾，不久即将升级为一堆小狗狗的爸爸，他和文旭什么时候能够有个进展？他有意或无意碰碰文旭，文旭都好大反应，根本不给摸摸。难道他也要用强的？梁文杰胡思乱想着。 　　文旭在厨房洗碗，梁文杰抱着小土狗在一边看。小土狗拼命想离开梁文杰的怀抱，朝着文旭扑。梁文杰不让，小土狗嗷嗷直叫唤。 　　文旭瞧着梁文杰和小土狗玩得欢快，无奈而宠溺地笑笑，没有说什么，让一人一狗继续闹腾，他则接着洗碗。 　　梁文杰真是受了刺激，或许是小土狗将要做爸爸，或许是有太久没有和文旭悠闲相处，或许只是文旭这宠爱的一笑，他不禁脱口道："我喜欢你。" 　　"我喜欢你。"就这般轻易说出口，梁文杰的心提到嗓子眼，心里七上八下。 　　"哐当"一声，文旭手里的铁碗掉到地上。 　　梁文杰的心脏也"哐当"、"哐当"剧烈跳动。 　　梁文杰死死盯着文旭瞧，看到文旭捡起了那个铁碗，继续洗。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好像梁文杰根本没有说什么特别的话。 　　文旭没听到？ 　　不，肯定听到了。从文旭手中滑到地上的铁碗绝对不是巧合，梁文杰也没有错过文旭那一瞬间的惊愕。 　　没有回答，其实也是一种回答。 　　文旭大概是想表明，他根本就不想听到梁文杰说这样的话。 　　梁文杰早预料到会如此，倒是没有伤心，只是略微感到失望。 　　还是要用强的吧！ 　　当然，梁文杰不过烦躁地想想罢了。 　　梁文杰抱着小土狗大声嘟嚷道："小狗，哥哥好羡慕你啊！哥哥也想有爱人呀！" 　　文旭继续装作没听到，伴随着"哗哗"流水声洗碗。 　　梁文杰接着道："哥哥好喜欢爸爸呀，爸爸到底喜欢不喜欢哥哥啊？" 　　流水声更大了。 　　"太浪费水了！"梁文杰已经放开小土狗，站在文旭背后，伸手关小水龙头，收回手后，顺势搂上文旭的腰，头搁在文旭肩上，在他耳边低语："我真的好喜欢你，好爱你，我们在一起好不好？谈谈恋爱，养养小狗，一辈子都在一起。" 　　文旭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发现对梁文杰的心思变异，他一直努力克制，然而，此刻内心的喜悦和激动让他明白自己曾经的努力多么徒劳。热气从耳朵传到心里，继而扩散到全身，被梁文杰搂着的腰部一阵悸动，和他相贴的身体燥热不已……文旭以为早已麻木的身体依旧敏-感，他用了最大的定力才使得自己不要立即起反应。 　　这种时候，文旭还能做什么？说什么？ 　　然而，面对如此这般的梁文杰，他又怎么可能什么都不做？什么都不说？ 　　水龙头里依然有水流出，文旭将双手浸在冷水里，寻找最后的理智。 　　"出去，"他没有多余的动作，只是压低声音，对着身后紧密拥抱的人说，"出去冷静了，再来见我。"文旭心知梁文杰很听他的话。 　　梁文杰身体一僵，不由收回手，就打算放弃，以后再寻机会向文旭诉说衷肠。手收到一半，梁文杰又不甘，"以后"二字说来容易，但谁又能肯定真有以后？ 　　梁文杰难得对文旭强硬一回，他用力扶住文旭的肩膀，将人掰过来正对自己。这样一来，梁文杰便清楚地看到了文旭的异样，他的脸色已然绯红，眼中雾气蒙蒙，神色略微惊慌，润湿的双手急忙忙想遮掩什么…… 　　梁文杰福至心灵，迅速制住文旭的双手，将它们反剪到文旭背后，双腿抵住文旭的双腿，整个人都压住文旭。相贴的身体传回的热度，已让梁文杰明白了所有。 　　"呵呵……"梁文杰亲昵地蹭蹭文旭的脸，"我就知道你是爱我的……" 　　文旭情动地越发厉害，已经知道自己无论说什么都没有用处，却还在做着最后的挣扎："你还小……" 　　梁文杰亲亲文旭的嘴唇，暧昧一笑，"我小不小，你试试就知道了……"进而真正亲吻起文旭。 　　文旭仰倒身体，尽力避开梁文杰的亲热，保留神思清明。忽而，他感觉身上的压制变得松缓，身体得回自由。文旭想要推开梁文杰，却瞧见梁文杰抓着他的左手，正将一枚戒指套上他的无名指。 　　文旭弯曲手指，力图阻止梁文杰的举动，却听到耳边的温柔低语："让我戴上去，你要取下来随你，我也不会再给你戴第二次。"文旭不由顿住。 　　梁文杰顺利将戒指套到文旭手指上，又取出自己的那枚往自己左手无名指戴，他一边缓慢动作，好似在进行某种庄重的仪式，一边郑重说道："我的这枚我是不会取的。" 　　"我知道你是嫌我现在年纪小，"说着，梁文杰嘟嘟嘴，声音里透着委屈和撒娇，"我的心里年龄可一点儿都不比你小，你的顾虑我都知道，我的决心你却不知晓。你的那枚戒指你想取，我绝不拦着，我相信终有一天你会自己戴回去的。" 　　十年后。 　　梁文杰博士毕业典礼上。 　　"阿杰、文旭哥你们来合拍一张吧！" 　　萧笑笑"咔嚓"一声，留下身穿博士服的梁文杰和似乎永远衣着白衬衣的文旭，两人交握的双手上，戴着同款对戒。 　　"阿杰叔叔，我也要戴博士帽！"儿子梁去病嚷嚷着朝梁文杰扑去。 　　"那么再来张大合影吧！" 　　付博青、姜岩、易家宝、王想等等亲朋好友都围向梁文杰和文旭。 　　灿烂阳光下，记下大家幸福的笑颜。 作者有话要说： 　　后记 　　这篇文还是我14年开的，一转眼已经16年了>_<感触特别多，所以我要记录一下。 　　当时因为要考试，暂停了连载，考完之后，其实有继续写一点，然而，很快成绩出来了，考得特别差>_<再想想小说一半都没写到，甚至可以说是才写了开头，如果继续，按照我的渣时速，下一次考试可能会考得更差。纠结了一阵，还是放弃继续写，准备认真备考，来年再战~ 　　然后就来年了…… 　　不知不觉就到了15年底，有了一段空闲期，晋江上得多了点儿，于是总看到这么个坑，心里特别不舒服，看到之前的读者的留言，觉得自己好像欠了债>_<所以开始考虑是不是继续填坑。 　　看看大纲，看看已经写的内容，还是能想起不少曾经的构思，两只主角在我脑海里也还是旧时的模样，感觉还能写，于是，尝试继续写。 　　但是-- 　　真写起来，才更深切地感受到真的隔了很久，那时候写文的感受若是十分，现在最多能找回三分；那时我的脑海里可以播放两只主角的完整一生，现在只有电影式的片段情节和旁白补充；而且当年的心情和如今的心境真正是大不相同…… 　　我意识到，这个文我怕是很难坚持写完了。 　　于是，我又纠结了。 　　最后，我决定以当时已写的内容，补完一篇相对完整的happy ending。 　　于是，改大纲改大纲……修文修文……打补丁打补丁…… 　　过程比预想地要漫长，跨了阳历年，又跨了农历年，期间我还又参加了一次考试；将已写的文字重构无疑也是痛苦的；而且，太久没写东西，语言什么的，简直惨不忍睹。 　　不过，也有快乐，也有收获。 　　我觉得改过之后的儿子们比我14年构思的时候要可爱了^^我本人的心态也比那时好多了，这真是再好不过^^于我而言，这一次填坑经历也是宝贵的经验^^ 　　以后的话，我觉得自己，要么全文存稿，要么就能天天写了再开连载，还是不要轻易上传到网上了。 　　快递到了，就写这么多吧，感谢看文的亲，有缘下本见~ 　　完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sabbaty】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